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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已經下了定案,這一家子沒轍,只好帶著南宮懌離開。一出門老太太就抱著南宮懌大哭起來,哭得他心中發苦,雙眼發酸。回想方才這些人的反應,倒似是知道有個大宋朝、平江城,可不知為何,一聽他說是乾隆年間,就又把他當成了瘋言瘋語。

  莫非他顛倒早生了數十年,此時大宋還未有“乾隆”這個年號?若當真如此,他父親只怕還是個嬰兒,他就算回了南宮家,又當如何證明身份,如何與親人相認?忽然冒出個比自己還大的兒子,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孫子,誰肯相信!若是他前身倒還有幾分指望,可以滴血驗親;如今這身子,與南宮家實是毫無干係,他以後怕就是離了這家人,也再難歸鄉了。

  思及此處,南宮懌便也抱著今世的奶奶吞聲暗泣起來。

  兩人哭罷,卻還是要回家的。爺爺和舅舅帶著那娘兒倆下到院外,舅舅就說了聲“我先開車去”,就先行離開。等了一等,南宮懌就見到一輛怪車自行走到了他們身邊,奶奶拉開了面前一扇門,拍著他說:“君君,你坐前頭,我跟你爺爺坐後頭。”

  他被推著不由自主地上了車,坐在軟椅之上,看著裡面的東西,樣樣都覺新鮮。眼前那片板子上有個口,還往外吹著冷風,可外頭分明熱得能把人烤化,也不曾有過一絲風。他有些想問其由來,又不願再露怯,雙手扶著腿坐好。又聽到耳邊一響,見門被關了起來,奶奶往車廂後面走去,才想到自己竟讓祖母服侍著上了車,簡直是大不孝,心裡又自責了一陣。

  等爺爺奶奶都坐好了,舅舅忽然彎身過來,從車門上拉出一條帶子扣到了座位左邊一處機關上,扣好後又摸了摸他的頭,勉力笑道:“想什麼呢,坐車也不高興了?沒事,大夫說你也沒什麼病,回去歇兩天就好了。家長會我替你開去,上網的事我也跟你爺爺奶奶說了,不叫你媽知道,別太害怕。”

  舅舅說得很平淡,卻也聽得出其中一片濃濃愛意和幾分傷感心酸。南宮懌感受著頭上餘溫,心中激盪,忽地開口問道:“舅父,若我當真不是你的外甥,不是祖父祖母的孫兒,只是個不知何處來的冤鬼又當如何?”

  舅舅雙眼看著前方,正要往身邊圓棍上放的手卻在空中頓了頓,而後繼續扳動機關,若無其事地答道:“你怎麼會不是我外甥!你要真是古代人,敢把乾隆拉到宋朝去嘛。”

  這話說得大有深意,南宮懌正待參詳,卻忽地想到,舅舅現在是替他當了車夫,駕著這怪車送他們回家。

  為人甥者,竟讓舅父替自己駕車,這是何等不孝;為人舅者,為了外甥生病,竟親操賤役,這又是何等厚重的恩義?還有一直守在他身邊的祖父母,這把年紀,不僅不能在家只受人侍奉,還在為了孫子到處操持,甚至老夫人還要在市井中拋頭露面……

  這般潑天恩情,幾時還得乾淨?

  無論他是死後還魂還是轉世重生,這些人已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了,既然暫時無法回南宮世家,他就該放下前塵過往,盡兒孫本份,孝順祖父祖母,報償舅父恩情。

  南宮懌雙手緊握成拳,抱在胸前向舅父深施一禮:“舅父說得是,甥兒以後定當克盡晚輩之禮,唯長輩之命是從,絕不讓親長再為我費心。”

  第5章 回家

  舅舅下午還要上班,把南宮懌和兩位老人送到樓下,訂好了下回還來送他看病,就先回去了。南宮懌見老人下車時手裡各拿著幾個大包,連忙請了罪,要把東西接過來。他奶奶嚇得把東西往老伴身上一扔,扶著他說:“好寶兒,這點東西沒分量,讓你爺爺拿就行,你可別累著了,再病一回,可要了我們的命了。”

  南宮懌拗不過兩位老人,只好扶著爺爺的胳膊,替他分擔了些重量,跟著爺爺奶奶一起往樓門口台階上走。原來他祖父母家是和別人同住的,就擠在一個不算大的園子裡,景致雖差,房子蓋得倒是奇絕,樓高百尺有餘,不知有多少層,上面都鑲著明晃晃的水精窗,映著日光奪目生輝。

  那樓下還裝了個大鐵門,上頭突出來一排印著501、502之類怪異蠻文的小方塊,南宮懌來不及細看,奶奶就從口袋裡掏出張小紙片來,在門旁一個有凹槽的地方劃了一趟,門就從裡頭自行敞開了。

  這種機關實在精妙難言,他平生所見,唯有醫院裡那個會自走的樓梯和舅父所駕的車堪與之一比了。南宮懌心中此地之人精於機關,又怕再露怯出醜,便也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跟著進去,隨爺爺奶奶走到四樓,便見奶奶從身上掏出一串鑰匙,伸到樓梯右手的門上一個細fèng里轉了起來。

  原來這裡的鎖都做得如此精細,竟鑲進門裡,一路看來,倒唯有這鑰匙倒是和大宋差相仿佛,只是更小巧精緻些。南宮懌看著奶奶開了一層鐵門又一層木門,跟著進了屋裡,才想到一件早該想到的異樣之事——怎麼他們進家裡這麼久了,還沒有丫鬟小廝進來迎門?而且這一座樓里住的哪怕不是一房,也該是親眷,老太爺和老太太回來了,怎麼也無人來接一下?

  難道他們家因為父母不在,受族人欺凌;或是家中窮困,所以無人問津?

  南宮懌順著祖父母的招呼,先在門口一個小櫃處換了鞋,才抬頭細細打量這屋裡的陳設。這房子極小,一眼就能看到頭,屋裡靠牆放著幾個包了皮的大椅子和長榻,上頭擺了些布面的靠枕,地下當心鋪了塊白不白、黃不黃的毯子,上頭支一張木鑲大理石面的小几。進門這側靠里幾步就是落地的窗戶,應當也鑲了水晶,外頭延出一塊廊子;正對門有一間極小的連窗戶都沒有的小屋,兩門屋間只有個門框,並沒上門,裡面桌上擺了些鍋子,看著有些像廚房,卻看不見灶在何處。

  左手牆邊立著個白柜子,櫃面卻是斜斜衝著座椅這邊,牆面正中掛了塊挺大的黑板子,不知是做什麼用的,板子下頭有個矮箱,也是木頭的。地上除開當心的小毯子外,倒能看出鋪的都是木條,直伸到小道裡頭。四周沿著牆設了幾處花架,養的蘭花之類,都不是名貴品種。

  南宮懌家中也有些底蘊,一眼便知這屋裡木料均屬下乘,座椅上的皮子也只是牛皮,並無一件值錢的東西,唯有頭頂上吊下來個雕得精緻絕倫的水精燈,給這屋裡還添了幾分富貴氣息。

  關家能買得起這樣一座高樓,想來也是世家大族,他爺爺奶奶家裡這般寒酸,定不是嫡支宗脈。他又想起舅舅說過要上班,莫不是說,舅舅其實就是大戶人家的車夫?之前還聽奶奶和警察叔叔說過他父母俱都不在,雖不知是早已殯天還是因為窮困到別人家幫閒,無論如何,都可想見他們一家祖孫三人扶持度日是何等艱辛。

  或許這一家只能仰著宗族鼻息艱難求存,難怪無人來看他們,家裡連個丫鬟都沒有。

  南宮懌想得心酸,卻又怕問及宗族的事引爺爺奶奶傷心,心中自己計較起來:他這個身子都十四了,也到了能出門幫工的年紀,與其要祖父母花錢供他念書,倒不若先找個地方做護院或鏢師,待武功慢慢練起,再尋更好的出路。

  他奶奶卻不知道孫子能想出這麼多妖蛾子來,進了門就把他按到沙發上,替他開了電視,調到孫子最愛看的馬桶台。

  電視裡正放著如今最流行的《一起來逛後花園3》,眼看著黑板子先是放出藍光,又有一群穿得花紅柳綠的妖精驟然跳出來,連喊帶鬧,竟把個自幼修身養性、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武林盟主嚇得釘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敢動。

  爺爺提著從醫院開回來的藥和孫子的衣服進屋收拾,奶奶欣慰地看著孫子被電視吸引,再也不說怪話,轉身進了廚房,喊了爺爺一聲“老頭子,開空調”,打開冰箱問南宮懌:“君君,你是喝可樂啊還是吃冰棍啊?”

  南宮懌聽見奶奶問話,心裡跳得才慢了一點,又看了幾眼,發現那裡頭的人不會跳出來,才有心答道:“但憑祖母惠賜,孫兒不敢挑撿。”

  奶奶剛看他看電視入迷了,還以為他以後就好了,聽了這話又彆扭起來,從冰箱拿了盒冰淇淋和一杯可樂給他放到面前,還親手擰開蓋子,把可樂倒進他杯里。南宮懌忙站起身來道了謝,請奶奶坐下。

  奶奶把他按到沙發上,語重心長地教育道:“好寶兒啊,奶奶知道你懂事,可是你這麼說話,奶奶心裡滲得慌啊!你以後能不能就叫爺爺奶奶,管你老舅也就叫舅舅,別老說話跟古代人似的?我們哪經得起你一會兒一個禮的,你別嚇唬爺爺奶奶成嗎?”

  他只是依禮行事,竟嚇著了祖父母,這是他身子的原主太無禮胡鬧,還是這個國家就不像大宋那樣禮儀周全?

  不管怎麼說,長者有命自當聽從,他站起身剛要行禮,又想到奶奶的命令就是讓他別行禮,連忙垂下手說:“是,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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