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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沈航不再去過問。自從自己醒過來,世界象是翻了個兒,人人都變得不同。蘇輝竟然聽了話,不再尋找騷擾他;"娘娘"扔著沙龍不管,竟然提也不提他家的孫濤;潘過來看自己的時候,態度也不如以前自然,好像那次意外是他造成的,內疚得全無必要;而唐鳴索性跟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沈航有時象是大霧裡摸索前進,幾步之外,都是未知的一片白茫茫。然而,似乎為了回答他的問題,轉院兩天以後,唐鳴竟然出現了!

  第十九章

  唐鳴的臉色有些憔悴,依稀辨認得出嘴角尚未痊癒的傷痕。沈航情不自禁地轉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娘娘”。

  “看什麼看?”“娘娘”立刻喊冤,“又不是我乾的!”

  說著更避嫌般地出了門。沈航再把目光調到唐鳴的臉上,心中明了一些,只是還不能肯定,潘怎麼看,也不象動手的人。

  “是他。”唐鳴簡單地點破了他的心事,卻又似乎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認識他這麼多年,第一次看他動手,揍的還是我。”

  唐鳴不是個沉默的人,相反,他話挺多,從來不會讓周圍冷場,有時候跟他賴杯啤酒,就那麼聽他天南地北地聊著,一個晚上眨眼就不見。沈航卻不是個傻瓜,他早已摸透了唐鳴的脾氣,這男人的善談從來不涉及到他自己,因此某種程度上說,唐鳴內心到底是怎一番光景,沈航並不太了解。不管他多麼愛表達,好說話,內心深處,唐鳴其實是個內向,含蓄的人。即使他跟潘之間的事情,多數也是聽潘說的,唐鳴似乎已經不再去提那段過去。

  此刻,唐鳴坐在床邊的扶手椅里,手裡的蘋果已經顛來倒去地捏了半天,才拿出一邊的水果刀慢慢地削皮,仔細專著,好似要削出連接不斷的一條。

  “對不起。”這一聲因為前面的沉默,顯得突兀,以至於沈航不敢相信,是那一直低頭削蘋果的唐鳴說的話,“我覺得有些錯誤無法彌補,這麼來道歉,也顯得矯情,這事兒怎麼說也是因我而起,連累到你,我不說出來,心裡過意不去。”

  “免了吧!又沒出什麼大事,也是我自己平衡能力不行,才摔這一跤,跌得腦袋昏昏。”沈航說到這裡,臉色卻又嚴肅起來,好象真的在跟唐鳴談價碼,“不過,你要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不如提供我一年免費啤酒好了。”不料,見到唐鳴揚起的臉上那錯鄂的表情,他似乎檢討了一下自己要求的不恰當,“呃”了幾聲,卻又不想徹底妥協,才接著說,“那,半年也行的。”

  唐鳴遞給他削好的蘋果,似乎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潘為什麼那麼在乎你了。”

  “啊?因為我喜歡蹭酒喝?”

  “因為你懂得去原諒人。”

  “誰說我原諒你了?”沈航連忙說,“原不原諒的,還看你是不是答應我的條件啊!”

  唐鳴走後,沈航側著身子午睡。明天就要被醫院“釋放”,可以回到那個不算家的小窩裡了,英文中心的工作估計已經不會再做,將來要怎麼辦,也總是需要計劃和考量,躲藏了這麼久,玩的不過是一場追逐的遊戲,繞著固定的圓圈,跑來跑去。沈航知道潘走了進來,坐在身邊,連呼吸也那麼安靜。可他依舊閉著眼,假裝午睡,只是開始一遍一遍地想著剛才唐鳴說過的話,他說那群人盯了他有幾年了,他一直沒答應,那晚他決定試一試。沈航問他為什麼是那晚,他說:“忽然覺得寂寞,想找點兒刺激。”

  “你還喜歡潘,是麼?”這句話隨便地就溜了出來。

  唐鳴不肯回答。

  感情如飲水,冷暖自知。說起別人的事,總是容易,輪到自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轉轉悠悠地,再想起了蘇輝,想起自己茫茫然漂泊不定的感情。生活有時候象是一場唱不完的戲,沒有劇本,不能彩排,也永遠不知道下一幕會是什麼樣的遭遇。

  第二天,“娘娘”跟潘把沈航接回家。身體上的不適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頭暈和噁心出現的頻率也大大降低,沈航感到力氣回到身體裡,整個人又活過來。可很快他開始因為“娘娘”感到頭疼,這傢伙跟孫濤鬧翻了,並且正在難看的嘶咬期。孫濤跟胡亞亞的經紀人攪在一塊兒,還很不小心地給“娘娘”捉jian在床!難怪“娘娘”在胡亞亞演出後就沒跟回去,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天,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其實也是一種逃避。但“娘娘”畢竟不是那種 隱忍的人,他忍了幾天已經是破記錄,果然這天下午在電話上,跟孫濤大吵了起來。

  沈航在客廳里來回走了若干圈,陽台上的門緊緊關著。這“娘娘”先是抽菸弄得陽台好似火災現場,這會已經衝著那可憐的三星手機大發雷霆達兩個小時之久了。沈航想自己在鄰居面前苦心經營的形象算是毀之殆盡,本來是個十足“乖乖仔”,自從給蘇輝發現的藏身之處,就沒消停過,再到“娘娘”進駐,潘時常往來……自己的腦門上仿佛寫上了“同性戀”,連平日裡總衝著自己微笑的大娘,現在見了他也繞路走,還在那唯利是圖的房東看在鈔票的份上,對自己還算寬容地不聞不問。

  “叫他進來吃飯吧!”潘把外賣擺好,湯水倒在大碗裡,晚飯已經準備完畢。

  沈航磨蹭著,這時候的“娘娘”就跟燒得通紅的木炭一樣,他才不願意找燙呢!要是他手機電池能配合一下,能快點沒電就好了!沈航這麼想著,忽然聽見“娘娘”說:“他奶奶的!什麼破手機,才說幾句話就沒電了?

  他一縮頭,心裡算計著:感情老天支楞著耳朵聽我說話呢!要不怎的自己剛想到,他手機就真的沒電?嘿嘿,他連忙繼續想,要是自己有一千萬美金多好!要是自己考博順利多好!天老爺,你還在聽著麼?沈航幾乎惡作劇般地自我娛樂著,卻偏偏想到,要是……蘇輝……那多好?他知道這一會兒,神明的耳朵一定是關閉了。

  拉開陽台的門,他伸出腦袋,剛要跟“娘娘”說話,“娘娘”卻把他的頭硬給塞回來。

  “外頭煙大,你出來幹什麼?”

  “吃晚飯了,潘讓我叫你。”

  “知道了知道了!”

  “娘娘”象是得了躁狂症,在狹窄的陽台上又繞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進了屋子,在桌子旁邊坐下。潘跟沈航偷偷交換著眼神,誰也不敢惹他,只能帶著明顯討好的態度,給他盛湯盛飯。

  “你們也不勸勸我呀!”“娘娘”邊吃飯邊說。

  “感情這種事,別人勸不了,還得你自己看開。”潘老實坦白。

  “怎麼才算看開?”

  “等你的心裡不再那麼難過,就算看開了。”潘不急不緩地說著,“你說過胡亞亞是你事業上不錯的機會,可因為孫濤的事,你又要放棄這份工作。躲開他就不心煩了?結果是賠了工作又折兵,兩手空空。”

  “那我得怎麼辦?”“娘娘”似乎很能聽得進去潘的話,“要我回去看他們兩個狗男男的嘴臉?”

  潘笑了,“那是你給他們戴上了醜陋的臉譜。沒必要弄得那麼極端,那麼難看,工作還是要做,機會還是要把握,感情麼,總是要順其自然,也許今天走上了岔路,哪天又從另一個方向重合。你若甩手走個乾淨,可就真的什麼機會什麼將來都沒有了。”

  “對麼,”趁著人倆說話已經吃飽的沈航終於插了一句,“你那麼喜歡孫濤,放棄了不是很可惜?”

  “誰跟你說我喜歡他的?”

  “那天在醫院,你因為他哭了呀!那還不是喜歡?”

  “你住院的時候神智不清,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的?”

  “我!”沈航最討厭“娘娘”這種囂張態度,很嚴肅地頂撞回去,“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娘娘”仿佛很贊成潘的理論,意識到自己這麼讓出大片江山,太不划算,決定連夜趕回去,他不會放棄胡亞亞造型師的工作,哪怕做電燈炮,他也得每天在那兩人身邊晃著亮著,就是不能便宜了他們!

  “你很厲害!藥到病除。”“娘娘”走後的那個下午,潘跟沈航在公寓裡打掃,沈航佩服地對潘說,“你是不是覺得,兩個人做不成愛人,還可以當朋友的?”

  “那是因人而異。”

  “唐鳴跟你是不?”

  潘牽了牽嘴角,不知道算不算是一個笑,似乎觸動了某個開關,潘在心中掩藏了許久的話終於出口:“唐鳴雖然愛熱鬧,可他不是個隨便的人。那天的事情,我想以他那個性子,也未必跟你解釋得十分清楚,他只是一時迷亂,不是真心那麼玩,你別誤會他。”

  沈航歪頭看著潘,繼續試探地問了一句,“他還喜歡你?”

  “喜歡或者討厭的情緒,又不是水龍頭,有開有關的。我跟他現在這樣,挺好的。”

  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問題和困擾。不管外表性格多麼迥異離奇,內心卻又都是茫茫的一群,兜兜轉轉,悠閒自信地做著別人的愛情軍師,面對自己的問題,又都是茫然懵懂,難以自處,也不知何去何從。

  “我們是不是都病了?”沈航問潘,“不知道有沒有藥可治?”

  潘似乎不太想回答這樣的提問,只嬉笑著問回來,

  “如果只有打針行,你還治麼?”

  沈航果然認真地思考起來,“嗯……那真得好好想一想。”

  半天以後,沈航從廚房喝水出來,後知後覺又帶著憤憤地質問潘:“你提打針什麼意思啊?是嘲笑我的吧?”

  潘抬頭,正看見沈航迎著午後刺目的陽光,斜倚著廚房的門,他的頭髮亂著,還張牙舞爪地吆喝,潘的心思翻動攪擾,幾經壓抑依舊不能平息。恍惚中,他發現自己站了起來,走到沈航的面前,對著那夢境中可愛的臉龐,親吻下去,而沈航,沒有反抗。

  “我是不是還欠你一頓面線加花生湯?”沈航從廚房裡再次伸出頭,“你在想什麼呀?那麼出神?”

  潘醒悟過來,心裡一陣虛空,原來,自己還在原地,而沈航依舊在幾步之外,看起來那麼近,其實又是說不出的遙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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