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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現在卻容不得他多想,因為他周遭的所有景象全部消失了,遙遙傳來一道醒木敲在案上的震耳聲響,隨著聲一落,眼前便像是被人拉開的幕布,刺眼的白光射的楚晏眼底酸痛,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瞧不清。

  他閉上眼緩了片刻,重新睜眼才發現這裡原來是行刑的菜市口,轔轔作響的囚車停在刑場,一百多名帶著木枷鐐銬的囚犯被押上刑台。

  楚東歌身為他的妹妹,罪行自然是重中之重,她孑然跪在最前方,赤膊上陣的劊子手正在旁邊磨著行刑的大刀。

  饒是再堅強,一個小姑娘見到這場面,難免是會感到害怕的,她死死咬著皸裂的下唇,瞳仁里仿佛要被侵襲而來的恐懼淹沒。

  坐在案後的監斬官站起身,扔了斬首令牌,嗓門如洪鐘地喝道:「午時已到,行刑!」

  刑台上登時哀嚎一片,哭啼有,謾罵有,所有絕望憤怒的聲音如同要響徹蒼穹,一雙雙赤紅的眸里儘是怨憤,恨不得把楚晏拎上來生吞活剮,替他們受了這斬首之刑、

  唯有楚東歌視線虛晃,飄忽不定,嘴裡不停地呢喃著什麼。

  ——時雨哥哥。

  楚晏看清她嘴裡的口型後,心裡的那絲古怪越來越濃烈。

  為何到臨死這一刻,她都執意地想找傅時雨。

  幾息後,一陣吵鬧的喧譁聲替楚晏解了惑。

  他放眼望去,拉長的視線穿過人頭攢動的百姓,穿過午時灼灼刺目的陽光,恍如隔世地定格在手握紅纓長木倉,身披銀甲,策馬而來的人影身上。

  太耀眼了。

  如同是站在漫漫長夜的深淵裡,此時從上空投射下來的一束不容忽視的閃灼白光。

  所有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他身上,楚晏認出這人身上還穿著那日雪地里的白衫,他站在原地,任由騎著馬的傅時雨從跟前穿插而過,臉上似乎也觸到了這人揚在風中的發梢。

  長木倉在人群中揮舞過一道冒著寒光的弧度,擋在馬前的百姓紛紛往兩邊避讓,傅時雨那張艷麗的臉上此刻顯得異常堅定,眼睛深處如附神光,亮得如同是散發著輝芒的明珠。

  監斬官見有人鬧事,忙不迭從案後走出來,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見旁邊立著的獄卒呆愣著,他又氣的叫罵:「反了反了!你們還不快把這刁民拿下!」

  那些獄卒反應過來,瞬間四面八方地,以傅時雨為中心,包圍了過來,看到那道在人海里舞著木倉的渺小身影如同是海浪里的扁舟,正在逐漸被捲起來的浪花淹沒,楚晏卻像個被隔絕在台下的看官,明明身臨其境,卻只能被固定在屁股底下的長凳上,只能無能為力的發泄著滿腔絕望和憤怒。

  痛苦的情緒鋪天蓋地襲來,楚晏嘶吼著衝上前,想擋在被劃破了盔甲,快要被刀光劍影覆沒的人身上。

  他盯著傅時雨從馬背上摔下的身影,狠狠拽起他的衣襟,對著這張平靜的臉破口罵道:「傅時雨!你他娘的瘋了!」

  「重兵把守,你還敢來劫法場!你這個蠢貨!滾啊!」

  「滾!不准動他!滾啊!我讓你們滾啊啊啊!」

  楚晏悲慟欲絕地撲上前,眼睜睜看著那些人落下的刀劍砍過自己,最後全部落在傅時雨的身上。

  他腦子一片混亂,弄不懂為何這人事事克制,考慮退路,為何會一反常態的衝動魯莽,甚至做出這番不過腦子的決定,像是是義無反顧撲入火海的飛蛾,任由無情的火苗燒蝕翅膀,濃煙吞噬它的身體,帶著一股拋棄所有的決絕。

  傅時雨本就沒了修為,哪能敵得過,或許他根本也從沒想跟這些獄卒爭鬥,長木倉因為手腕無力,沉重地滑落在地,不知是誰踢到了膝蓋窩,他笨拙狼狽地摔在了刑台上。

  鐵頭盔滾落在地,如瀑的黑色長髮如流水般滑出來,傅時雨的臉隱在發間,瘦得竟不過巴掌大。

  楚晏雙膝跪在地上,掌心一次一次地努力想捧起他的臉,嗓子被吼得生煙,「傅時雨,說話啊!為什麼要來送死!」

  「你這個瘋子,你一定是為了報復我,對嗎?」

  傅時雨聽不到他的聲音,眼瞳清晰地映著頭頂的烈日和寒光,他如同是被所有人踩在腳底的螻蟻,即將面臨著無數血腥的酷刑。

  「時雨哥哥!」楚東歌也在喊,她想爬過來,但身後的劊子手死死把楚東歌柔弱的身子壓制在地,容不得她絲毫動彈。

  底下百姓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議論紛紛,他們不知這人是誰,原本以為是劫法場的,但瞧這人弱不禁風的模樣,又不太像。

  隨著眾人的疑惑越來越濃時,遠處驀地傳來一陣亂踏的馬蹄聲,正怒吼著的楚晏似察覺到什麼,抬眼看到遠處一隊身著黑衣,蒙面的人馬身姿輕盈地躍上了刑台。

  楚晏震愕地看著這群人馬,又垂眸看向躺在刑台上的傅時雨。

  他頭髮散亂,白衫上滿是髒兮兮的血污,一雙漂亮的桃花眸熠熠生輝,裡面裝的是運籌帷幄的笑意,這樣的蓬頭垢面的人,此刻卻仿佛凌駕於萬人之上,所有人都化作了他指尖上的黑白棋子。

  楚晏心裡咯噔一下,暗道錯的是自己。

  這人肯定會給自己留退路的……

  肯定會。

  為了讓自己相信,楚晏又在心裡重複了遍。

  念頭才剛在腦海里閃了一半,一道渾厚的怒吼平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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