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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明白朝落從來不露面目的原因。

  朝落摸了摸臉,這才發現面紗沒了,怕嚇著她們,急忙驚慌失措地埋下頭。

  柳如盈本來想安慰說沒事,不經意看到旁邊那位臉上戴著古怪面罩的人。

  她自己確認幾眼,發現這人是失蹤很久的傅大夫時,柳如盈心裡頓時又驚又喜。

  本來因為她爹死去的悲痛心情,竟也隨著傅時雨的出現,稍稍沖淡了些。

  她提著襦裙奔過來,看到地上傅大夫光裸的腳背,柳如盈下意識別過眼,但又想起傅大夫是男子,看看好像沒什麼關係。

  青石石板襯得那雙窄長的腳格外白皙,腳背可以看到微微凸出的青色血管,不知道是不是凍著了,蜷曲的腳趾有點發紅。

  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連腳都生的好看。

  柳如盈默默在心裡念叨。

  察覺到這姑娘詭異的目光,傅時雨不禁抽了下嘴角,拿過鞋襪,開始緩緩穿起來。

  沒了腳看,她突然想起爹也沒了,一時悲從心來,忍不住默默地掉起眼淚。

  正穿了一半的傅時雨:「……」

  這到底是脫還是穿啊???

  傅時雨想了想,還是把鞋穿上了,朝落攙扶著他從地上站起來。

  柳如盈哭了一半,忽然想起她爹還躺著,又轉身朝後面奔去。

  「小姐等等!」春情趕緊跟上。

  傅時雨眼睛環視一圈,放眼望去,全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垂死掙扎的蜀州百姓,像是看不到一個活人,如同一座空蕩蕩的死城。

  他心裡沉了下來。

  還是太晚。

  第一個病人就該懷疑到蜀州這個地方,他當時懷疑是鼠疫之類的瘟疫,所以自然會想到是匈奴傳過來的,直到後面確定不是鼠疫,他才懷疑根源是在蜀州這個地方。

  瘟疫發展到現在,讓蜀州恢復如初是不行了,只能想辦法挽救,儘量讓死亡人數減少一些。

  傅時雨回過神,看到柳如盈跪在遠處,懷裡抱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崩潰痛哭,聲嘶力竭地喊道:「爹!」

  「不要死!不要留我一個人!」

  傅時雨心裡略略沉吟,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抬步走到柳如盈身後,她正哭的涕泗滂沱,沒發現傅時雨過來了。

  平日裡那個總是滿臉透著奸滑世故、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臉上被指甲劃得皮開肉綻,連五官都辨認不清,但不難看出,他嘴角其實還掛著一絲和藹溫柔的笑意。

  直到臨死的最後一刻,他都留給了柳如盈一個好父親的形象,也難怪她現在會痛不欲生,哭的不能自已,

  臉上水粉和胭脂被淚水混在一起,妝容顯得格外滑稽和狼狽。

  傅時雨看她一眼,從懷裡掏出張乾淨的帕子遞過去,「擦擦吧。」

  「謝謝傅大夫。」看到傅時雨在身後,柳如盈止住哭聲,抽抽噎噎的結過帕子。

  若平日裡傅時雨這麼對她,柳如盈早就高興的找不到北,但今天她胸口額仿佛被哀傷的情緒淹沒,毫無其他旖旎的心思,

  她沉默的擦了擦臉上的妝粉,帕子上有股淡淡的藥草香,很好聞,仿佛有種讓人安定下來的魔力。

  傅時雨從懷裡找出三個布口罩,遞給朝落一個,「這個先戴上。」

  朝落接過來,左右翻看兩眼,隨後一臉好奇地放在臉上比劃,疑惑道:「這個是什麼?」

  傅時雨溫和道:「好東西。」

  說完,又把另外兩個遞給了柳如盈和春情。

  她們也從來沒見過這東西,拿在手裡不知道該怎麼戴,春情不敢接,小心翼翼地:「奴婢真的可以用嗎?既然是好東西,還是留給小姐吧。」

  傅時雨淡然一笑,雙手捏著口罩兩邊,順手幫她掛在耳朵上,「每個人都生來平等,有什麼不可以的。」

  春情臉上一愣,抬頭正好撞上傅時雨含笑的墨色眼瞳,又黑又密的長睫正低垂著,在眼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

  乍看是很親密的動作,但這人的指尖卻連都從始至終都沒碰到過春情,淡薄又疏離,極有分寸。

  剛剛還悲痛欲絕的柳如盈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打翻了醋罈子,在後面重重地掐了春情一下。

  春情倏地回神,雖然知道只是傅大夫的隨手之舉,但在這張雙深邃眼眸的注視下,還是被攪亂了一汪漣漪春水。

  她口罩後的小臉一紅,囁喏的說了聲謝謝傅大夫,趕緊埋下頭躲去柳如盈身後。

  「傅大夫,我」柳如盈含羞帶怯地雙手捧著口罩,剛想讓傅大夫也幫她戴一下。

  卻見傅大夫突然神色驟變,遊刃有餘的罕見著急慌亂。

  他大步朝城門邊跑去,語氣冷凝地喊道:「回來!」

  柳如盈打眼一看,原來是剛剛被馬撞翻的百姓竟從地上緩緩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城門外跑去。

  傅時雨腳腕還有點疼,只能一瘸一拐地追上去,急切地喊道:「別走,我是大夫!」

  「我會救你們!」

  「回來!」

  但那些蜀州百姓如同是剛從沼澤里掙扎出來的困獸,眼裡滿是瘮人的幽光。

  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走出這座地獄般的城池,只要出去,就可以活命,大路前方是光明、是希望、是迎接新一天的黎明。

  如同是一口倒扣下來的漆黑大鍋,此刻底部破了,漏進來了絲絲縷縷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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