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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上泰大廈氣派的旋轉門走出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孟大雷鬆了松衣領,從褲袋裡拿出小藥丸,囫圇吞下兩粒。

  一整個下午對巨獅文化主編夏文彬的調查,讓他錯過了吃藥的時間,不過收穫還是頗豐的。

  孟大雷撥打了警局內部的電話,對同事說:“我馬上就回來了,麻煩先幫我查一件事情。”孟大雷要核實關於夏文彬的一件事。

  死者夏文彬在四年前剛剛被晉升為主編時,利用自己職務上的權利硬生生逼走了一個私下結怨的同事,卻不料這個同事是家中的經濟支柱,住院的岳父及上學的孩子,每個月都有大筆的花銷。丟了飯碗,這位同事心灰意冷,離職後的第四天,在家自殺了。

  這件事一度鬧得沸沸揚揚,死者的家屬跑來巨獅文化大哭大鬧,矛頭直指變相開除他的夏文彬,當時死者家屬的過激行為被上泰大廈的保安制止,但幾乎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夏文彬的所作所為。

  最後自殺者親屬將巨獅文化和夏文彬告上法庭,要求嚴懲罪魁禍首夏文彬並進行經濟賠償,最終法院認定離職和自殺之間不存在普遍的因果關係,死者家屬被判敗訴,而巨獅文化通過調解,自願支付一筆賠償金給死者家屬,才得以讓此事告一段落。

  這些都是剛才在巨獅文化公司內閒聊八卦時聽到的消息,來源渠道不是很可靠,所以才需要再次核查。

  現在,孟大雷正是要去核實當初這位自殺者,是用了哪種自殺方式。因為這其中,可能包含了一系列死亡案件的潛在規律。

  “還有,”孟大雷補充道,“還記得那個墜樓身亡的唐澤森嗎?你們找一找他前妻和孩子去世那次事件的資料,我想看看。”說完,孟大雷掛了電話。

  他之所以不願意親自去唐澤森的家裡走一趟,主要是因為唐澤森是凌薇的鄰居,孟大雷不願意出現在她的面前,讓自己分心,他自嘲地低頭瞧了眼自己這身打扮,更不願意像個落魄的流浪漢出現在凌薇眼前。

  因病退居二線的未來,孟大雷一想起來就憂心忡忡,討厭的孤獨感,一定會讓一個人的日子變得不好受。他總感覺在有好感的女人面前底氣不足,刻意與之保持距離。

  孟大雷發現自己竟能夠理解夏文彬自殺的同事,失業並不僅僅帶來經濟危機,而是失去人生價值的可怕念頭,就像傳說中那種落地即死的鳥,它的生命是為飛翔而生,如果不能飛翔,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孟大雷發現自己正走在這個案件冗長的甬道上,看起來只是一條平坦小路,也許下一個路口轉角,將會別有一番洞天,孟大雷似乎已經聞到了空氣中異樣的分子,他的最後一案,遠遠不止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簡單。

  警局裡,頭一次獨立面對兇案的張積,已經被肩上的擔子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他也是實在無暇顧及老孟的心臟病,一心期待孟大雷能趕快回來為他分憂解難。

  擺在他們面前的命案,已經超出了正常思維能力的範疇。

  和孟大雷的推理一樣,被主編夏文彬逼走的同事,在自家的陽台上結束了生命。算上被燒死的陳泉,和寧夜小說里的死者一樣,三名看似意外身亡的死者,他們的過去都與命案有所糾葛,而死者們的死法和小說中描寫的一致。

  第一個死者唐澤森當年妻兒被歹徒殺害的案件,張積為孟大雷找來了當時的結案報告,兩名最終落網的歹徒承認搶劫的犯罪事實,對將唐澤森妻子推下樓一事也供認不諱,但兩名歹徒一口咬定那只是意外,面對歹徒手中的兇器,唐澤森的妻子反應激烈,拉扯中被推下樓身亡。

  但至關重要的一點是兩名歹徒否認殺害了唐澤森的女兒。據驗屍報告記錄,唐澤森的女兒是被人捂住口鼻,導致呼吸困難窒息死亡的。最終,兩名歹徒因為入室搶劫殺人,性質惡劣,被判處死刑,上訴二審後維持原判,被執行槍決。

  孟大雷對此感到困惑不解的是,為什麼兩名歹徒至死都不願意承認殺死唐澤森的女兒呢?在死刑不可逆轉的情況下,為何還要固執地否認一起謀殺呢?

  小細節上的停滯,對案件的整體推進影響不大,單看每個案件,都處於模稜兩可的朦朧地帶,容易迷失在兇手設下的迷宮中。孟大雷在迷宮華麗的大門前退後一步,雲山霧罩的迷宮全貌一覽無餘,謀殺的軌跡如天空划過的流星般明顯。

  可孟大雷還缺少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一件能夠串聯起幾起案件的金鑰匙。

  從頭到尾地讀了一遍寧夜的小說,孟大雷更是將寧夜小說所說的人物“黑”與案件緊密聯繫起來了。嫌犯的裝扮宛如書中的形象,幾名被害人的死法與書中的命案也極為相近,溺死、墜樓、焚火無一例外地出現在了現實生活中。不僅如此,更具說服力的是,書中情節除了作者寧夜外,不論書里書外,所有知曉情節的人,都已死於非命,除了“黑”一個人之外。

  不對!臥軌自殺的於滔,完全和本書無關,他又為何喪命呢?

  不過,所有死者的內心,都有黑暗的過去,在面對“黑”的時候,這是最大的弱點。

  孟大雷希望張積能夠從風行快遞處有新的斬獲,否則他真不知該用哪種語言告訴所有人,追查的嫌犯是個憑空捏造而又真實存在的小說人物了。

  孟大雷看完整部小說後的最大改觀,就是再無疑心地將所有意外事件定性為謀殺案偵辦。寧夜的小說開拓了孟大雷不少思路,在對命案現場搜查到的證據進行整理分析後,兇手短時間內殺死夏文彬的方法,終於被孟大雷抓到了破綻。

  一件被所有人都忽略的東西,起到了關鍵作用。在案發現場時,孟大雷曾看到過泡在魚缸里的屍體手中握著某件東西,那其實是他的手機,只是現場太過古怪,所以一個泡在魚缸里的人拿著自己的手機,一點兒都不讓人感到奇怪。

  可假設死者是為了去撿手機呢?兇手也許是開玩笑似的將他的手機丟入魚缸,死者慌忙趴到魚缸上面伸手去撈,兇手趁機按住他的腦袋,灌了他幾口水。受到刺激後,導致死者夏文彬猝死,身體自然跌入盛滿水的魚缸里了。

  這個假設更有兩個有力的證明條件:一、對於一名混跡人際圈的主編來說,儲存了所有社交電話號碼的手機,絕對有讓他不顧一切去撈的價值。二、正是死者之前有間接害死同事的經歷,所以才讓他的身體經受不住突然刺激,兇手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輕易地迅速殺死了他。

  在現場找到的灰燼,確認是寧夜小說的文稿,可孟大雷讀完全部文稿,並沒有發現文稿有缺失。難道兇手殺人真的只是為了調包文稿嗎?為了篡改小說結局來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不惜犯下多重謀殺案,真是個兇殘而又滴水不漏的難纏對手!

  上級已經給了指示,因為本案偵破難度頗大,孟大雷又是從一開始接手案子的,所以特准他辦完此案再回醫院治療心臟病。而在警局內部,孟大雷職務的調動工作已經展開了。雖然沒人正式通知孟大雷,可這確實是他的最後一案了,不管他願不願意。

  手邊的六四式手槍,黑色光澤中隱藏著惴惴不安的躁動。這一次,孟大雷會打破自己的紀錄嗎?

  灰色離別

  在能夠看到“風行快遞”招牌的地方,張積回想著漸漸被梳理出來的案情:凌薇聽出了前陣子預告命案的報警電話和凌薇男友蔣博文車禍前接的最後一個電話,是同一個男人打來的。張積還記得,當初調查報告上說,報警電話正是從風行快遞店裡打出去的。

  也許是蔣博文與毒販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才讓他命喪車禍的。案件中凡是和風行快遞沾上邊的人,都沒有落得好下場,這地方讓人感覺很奇怪。

  張積拉開槍上的保險栓,邁著小碎步走向了快遞店面,從門上灰濛濛的玻璃朝里看去,一覽無餘的店鋪里不見人影。

  他一試,居然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門。

  沒有搭檔在身邊,想起之前案件的慘象,還有孟大雷危言聳聽的警告,心裡難免會自己嚇自己。他的手在口袋裡握緊槍,才敢踏進店鋪里。

  誰知,才跨出了一小步,褲兜里調成振動的手機就嗡嗡作響,被嚇了一跳的張積,憤憤地罵道:“不知道人家在執行任務嗎!”

  正想劈頭蓋臉訓一頓來電者,卻發現電話是山姍打來的,他把腿從店鋪里收了回來,先接電話。

  “張積警官,我是山姍,想和你商量件事,你看行嗎?”

  “不用這麼客氣,你直說吧!”張積邊打電話,邊往店裡走,轉了個圈,店裡沒有異常情況,他放心地換了只手拿電話,另一隻手摸索著一排靠牆的櫃門,就像只發情的小貓。

  山姍轉而寒暄起來,避開了張積的熱情:“你現在在哪兒忙呢?”

  張積說出了自己的位置,又追問了一遍山姍要和他商量的事。

  “是關於周末看電影的事情……”山姍欲言又止。

  張積頓時聽見一個花瓶在心裡打碎的聲音,難道約會要取消嗎?什麼都還沒有開始,就被宣判死刑了嗎?

  “你不會是有事來不了了吧?”張積試探道,這是女孩兒拒絕約會的常用藉口。

  “這倒不是。”

  張積耳邊響起美妙的清掃碎片的聲音。

  突然,山姍的主管找她有事,山姍讓他別掛電話,她一會兒就辦完事了。

  心裡被勾得痒痒的,張積在快遞店鋪里漫無目的地東摸西蹭,察看著四周的狀況。等人的時候,五分鐘簡直長得像半小時,張積再換手拿電話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手指上有血跡,他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傷口。

  他不由得把視線轉到了剛才碰過的門把手上,那把手上的一抹深色,分不清是什麼東西。

  “喂!張積警官,你還在電話旁嗎?”

  一下子,山姍的聲音傳來,又驚出張積一身冷汗。

  “你這麼一驚一乍的,我都快被你嚇出心臟病來了。”張積拍拍胸口,定了定神,眼睛順著那個把手一路往店鋪內掃去。

  “周末看電影的事情我跟凌薇說了,她說她也有興趣,我帶她一起去行嗎?”

  平白無故多了一個電燈泡,張積自然不會高興,可凌薇又不同於其他人,於是張積假裝比山姍更高興:“太好了,凌薇小姐平時不怎麼娛樂,一起出來玩玩也好。”

  “你答應就好,我之前還怕你生氣呢!那就這麼定了,我去告訴凌薇,再見!”

  “我怎麼會生氣……呢!”張積話只說到一半,山姍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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