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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他剛才跟我做手勢的原因嗎?因為覺察到了古怪的地方!

  我回頭看了看車上,很多人都半信半疑地看著少校。鼻青臉腫的拉豐按住了我的肩:“夏爾特,我們被押出來的時候確實看到弗朗索瓦和露旺索他們被轉到了另外兩輛車上,如果真的是這樣……”

  “我們不能再按原計劃行動了!”約瑟大聲說到,“現在必須立刻改道!”

  “快走吧!”少校認真地看著我,“你們分開走不同的路,別用這輛車!這兒很快就會有警察過來了!”

  我咬了咬牙,讓每個游擊隊員負責一個或者兩人,分成了十個小組:“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八點鐘之前我們到克勒耐先生的農莊外面碰頭,他會幫助我們先到南錫去。”

  所有的人很快消失在附近幾條小路的盡頭。我和母親站在一起,看著少校的制服:“你最好脫下這身衣服,太顯眼了!”

  “不。”他微笑著正了正帽子,“我不會跟你們走了。”

  “什麼?”我大叫起來,“你瘋了!這隊德國兵全死了,只有你還活著,你認為蓋世太保不會懷疑嗎?”

  “必須有人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把槍插進皮鞘,少校沖卡車偏了偏頭,“我會開著它朝另一個方向走,獵犬們就不會留意你們了!”

  “不行!”我怒氣沖沖地抓住他,“這想法太蠢了!你必須跟我一起走!”

  “好了,夏爾特。”少校用力推開我,“不要這麼婆婆媽媽的!你別忘了伯爵夫人現在很虛弱,她需要你!”

  我頓時語塞,看向母親--對啊,現在我沒有時間來和他爭論該怎麼辦,我不能讓母親處於危險的境地!

  “走吧!趕快!”少校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我從心底感到一陣慌亂和恐懼,最後終於扶住了母親的手臂,又轉身對少校說到:“今晚八點鐘的時候,你一定要趕到!”

  他又笑了笑:“我保證!還有--”他突然優雅地朝母親抬了抬帽子,“--夫人,您也要保重哦。”

  母親默默看著我們,輕輕地對少校點點頭:“祝您好運,先生。”

  我攙著母親從另一條路離開了,遠遠地聽到身後傳來了馬達發動的聲音,我不敢回頭看,生怕自己的擔心和焦慮會露骨地呈現在臉上。

  這時一隻溫暖的手輕輕蓋在我的手上。

  “媽媽……”我望著她。

  “夏爾特,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沒停下腳步,隨口問到。

  母親的口氣有些擔憂:“我覺得,你好象難過得要哭了……”

  “沒有!”我勉強笑了笑,“我只是在想,或許從左岸穿過巴黎才行呢!”

  ……

  對不起,媽媽。我向你撒謊了!

  我是在祈禱!虔誠地向上帝祈禱--無論如何,請一定要保佑那個人!

  第23章

  波特曼少校食言了。

  當所有的人都匯集到克勒耐農莊的地下室時,我沒有看到那個金髮男人的身影。一股惡寒從我的心底泛了起來。

  我拼命告訴自己可能他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要不然就是遲到了。但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知道任何僥倖的想法都變得很可笑。他今天或許真的是來不了了,而我不能等他,一分鐘都不能;我必須把母親他們送到夏龍去,否則蓋世太保很快就會搜查到這裡。

  我讓克勒耐先生按計劃準備好車子,然後站在車道旁不停地望著出城的公路。

  “夏爾特……”母親換上農婦的裙子走到我身邊,挽住我胳膊,“你怎麼了,為什麼心神不寧的?”

  “沒有,媽媽。”我握住她的手;她沒受什麼傷,這讓我鬆了口氣。

  “你擔心他嗎?那位軍官……”

  “恩……”我含含糊糊地點點頭,“他……幫了我們很多忙……”

  “你們是朋友?”

  “……算是吧?”我有些小心地看著她柔和的臉,“您不會怪我跟德國人交朋友吧?”

  “傻瓜!”母親笑了笑,好象又回憶起什麼,“我以前不是見過他嗎?他和那個時候比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

  “哦?”

  “大概是眼睛吧……我記得以前他的眼睛冷冰冰的,不討人喜歡,現在卻變得很溫柔,他……應該是個好人吧?”

  “好人?或許不能這樣說……”我忍不住笑了,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媽媽,如果他以前很冷血,做過很多錯事,而現在想重新活一次,你說……上帝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母親靜靜地凝視著我,眼神里包含著寬慰和理解:

  “當然了……孩子……當然了……”

  被救出來的人分成了兩組,五個人分別藏進了兩輛運稻糙的卡車裡,剩下的則化裝成農民的樣子坐進了駕駛室。

  我換上鴨舌帽和粗呢外套,沾上假鬍子,游擊隊的小伙子們把衝鋒鎗放在地下室的牆裡邊,然後為我們留下了幾把手槍。

  “路上小心。”約瑟把我送上車,猶豫了片刻又補充到,“……我會替你打聽他的消息,不過你最好別抱希望。”

  我苦笑著對他說了聲“謝謝”,跳上車。

  天空黑乎乎的,月亮和星星都看不到,四周也沒有一點聲音。今天晚上約瑟他們將分頭回巴黎,而我們則有可能不會再回到這個城市。車燈在漆黑的道路上she出兩道黃色的光柱,我忍住回頭張望的衝動,對身旁的人輕輕說到:“走吧……”

  “天鵝”在巴黎的勢力被蓋世太保破了百分之九十,“夜鶯”劇團不復存在,而雖然拉豐和西蒙的家人沒被捲入其中,他們的資產卻全部被沒收了。幸好我在瑞士銀行還有些存款,於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我利用逃亡通道把他們送往葡萄牙,讓他們去英國。

  對兩位忠誠的朋友我永遠很內疚,他們支持我,雖然我儘量令他們遠離危險,最後卻還是讓他們背井離鄉。可是拉豐在臨走還前笑著對我說:“我們決定先向你貸款在那邊開個什麼軍需用品廠,夏爾特,等戰爭結束後你會發現自己比原來還要有錢。”

  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母親,她堅持要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

  阿曼德莊園已經被納粹查封了,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勸她先到瑞士,我隨後就去。她相信了,所以我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全部送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我得呆在法國,因為至今約瑟也沒有給我少校的消息;因此我不能走,也走不了!

  我利用假身份證,偽裝成了一名鋼琴製造商,順利地從夏龍到了馬塞,並且聯繫到了躲藏在這裡的戴西,裝扮成夫妻在一幢小巧的公寓裡住了下來,著手整理所有的損失情況。

  大約在一個星期後,我收到了一封來自巴黎的信,信封上用鉛筆寫著“Y·J”。我得承認打開信封的時候我的心跳得像急促的鼓點兒。

  上帝沒有給他機會--

  少校果然沒有逃過他同胞們的尖牙利齒,他被捕了。“通敵”和“間諜”的罪名壓在了他的頭上,他被關押在單人牢房中,等候審判。

  一股刺痛從指尖傳到心臟,我全身幾乎都要麻痹了;一種無能為力的沮喪和焦灼籠罩著我,讓我整夜整夜無法入睡。

  一個月後,第二封信告訴我,少校被押回了德國。由於馮·波特曼將軍的努力,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最後免於死刑,但是軍銜降為下士,被發配到“阿道夫·希特勒警衛旗隊”當了一個普通士兵。

  這時候我才隱約鬆了口氣,感謝仁慈的上帝還是聽到了我祈禱。

  1942年,無論對德國還是對世界反法西斯力量而言都是關鍵的一年。

  那個小鬍子男人頭腦發昏地進攻蘇聯,終於為自己敲響了喪鐘。史達林格勒戰役打了四個月還是沒有任何進展,所有的人都對雙方勝利分外關注。

  我用新的名字重新開始了地下逃亡網絡和暗殺的活動,但是始終沒有再見到羅斯托克,他好象徹底地消失了一樣,再沒有任何消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還可以像牽掛親人和朋友一樣地牽掛他。

  11月份蘇聯軍隊開始了反擊,卷進了史達林格勒巷戰的鮑羅斯集團軍被打得灰頭土臉,當我們都在為此慶祝的時候,希特勒就拼湊出了一個“頓河”集團軍開赴東線戰場,而且命令武裝黨衛隊在法國的三個最強大的師迅速進入哈爾科夫東南陣地,準備配合“頓河”集團軍進攻那個已經成了廢墟的城市,營救鮑羅斯第六軍團。

  這三支倒霉的軍隊是“帝國”師,“骷髏”師,還有……“阿道夫·希特勒警衛旗隊”。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上帝要把對那個金髮男人的考驗持續到什麼時候。

  於是我開始分外關注東線戰場的情況:

  當蘇聯軍隊打垮了“頓河”集團軍,消滅了鮑羅斯集團軍以後,他們迅速撲向了哈爾科夫,準備乘勝追擊,再來個“史達林格勒戰役”。但這個時候那三支黨衛隊王牌師證明了他們在德國陸軍中堅如磐石的地位。他們的抵抗頑強極了,守在各個防禦陣地的武裝黨衛隊士兵幾乎是玩命地打,有的陣地甚至被蘇軍猛烈的炮火夷為平地,士兵全部陣亡後才丟失。有的則是在丟失陣地後迅速組織反擊,一小塊兒地方經過幾次、幾十次易手後才決出勝負。

  我不知道羅斯托克是否還能在數倍、甚至十數倍於己方的炮火攻擊中倖存下來,因為我得不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關於他死亡的噩夢我已經做了很多個,每一次被這樣的夢驚醒,我都滿頭大汗地不住喘息,然後抱著膝蓋一直枯坐到天亮。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這樣。

  然而在哈爾科夫戰役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另一個噩耗卻傳到了我耳朵里:母親在洛桑因為一起電車事故去世了。

  我聽到消息的時候腦子裡空白一片,然後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不論戴西怎麼叫我都沒有回應。我連哭泣的力量都沒有了,悲傷和內疚折磨得我的心絞痛。從那一刻起我突然意識到,如果連羅斯托克也死了,那麼或許我真的會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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