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這一年我遲遲的沒有結婚,我總等著他給我打個電話對我服軟,或者一起好好談談,再來商量怎麼解決我們之間那些實際又具體的煩惱。但事實證明,他比誰都硬,整一年裡一封信都沒有給我寫過。我們是怎麼弄到這一步了?我也許有責任,他又何嘗沒有呢?該我們一起面對一起解決的,他都扔給我一個人了,他衣袖一揮跑得不見人影,這就是他高郁式的瀟灑。

  我不是個什麼偉人,我做不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就靠我一個人,我只能妥協,如果我什麼都不管不顧的去找他,這事情會鬧到什麼地步才能收場?我從來沒有徹底弄懂過他,他說喜歡我,卻表現得對我毫不在乎,他每一次要跟我斷開,都不是鬧著玩的,他到底當我李唯森是什麼?

  我自打跟他有了那種關係,就沒想過要跟他斷,我想的是一輩子,就算我們都有老婆孩子,跟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什麼牴觸,老婆孩子是家人,他高郁是我李唯森的愛人,是的,我現在可以坦白承認了,我也可以坦白的對他說出來,問題是他不給我說的機會,他完全不跟我聯絡。

  跟他分開的這些日子,我一邊想他一邊恨他,他也應該是恨著我的吧,我給不了他要的那種純粹和全部。他可能認為我不懂,我雖然思想簡單,還不至於傻到那個程度。他太不實際了,也許我就喜歡他的這種不實際,但他確實不是我的全部,他也並沒有把我當成他的全部。

  那年的九月,我終於準備結婚,我已經等得筋疲力盡,不能再浪費時間。我太想他了,想看到他的臉,聽到他的聲音。我結婚這麼大的事,他總要回來吧?

  那一天我接到小川的電話,高郁已經直接回家了,我放下電話就跑出門叫車,到了地方心急得連門鈴都忘了摁,只拼命死捶那扇封閉已久的大門。門後的高郁看起來沒怎麼變,還是讓我心跳如雷,但又似乎變了很多,具體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有點陌生了。

  他看著我的眼神也很平淡,生疏的說了幾句好久不見的客套話,那熟悉的聲音讓我一陣激動,從前的感覺一點點回來了,我開始怨恨他的生疏,其實我想說的是另外的話,想聽的也並不是這幾句不痛不癢的問候。

  但我又能怎麼樣呢,他還是跟過去一樣,不,他比以前更冷淡,不是萬不得已,他不開口跟我說話,只跟小川好得蜜裡調油,簡直像久別的夫妻一樣粘乎。

  我吃這種飛醋很無聊,但他們兩個人之間確實行狀可疑,動不動就摟摟抱抱,還時不時的咬耳朵。特別是小川看著高郁的眼神,真的很不單純,每次高郁不注意的時候,小川老看著他一發呆就是半天。

  當然,我不能做什麼,也就是眼睜睜的看著,該結婚的日子還是結了婚,酒宴上的小川和高郁居然看起來很登對。他們倆一起把我扶上了車,我心裡還是明白的,只是腳步有點晃。大大的「喜」字門口,我卻不願意放開他的手,走進這扇門是我的選擇,但有誰知道我更想得到的是什麼呢。站在那扇門口,我真的想捏死他,他就那麼無知無覺,我結婚的這一天他也沒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他是真的放下了我吧。

  我也上網查過GAY的一些資料,據說他們很容易另結新歡,據說他們每一段感情都很難長久,高郁也是這樣的嗎?那麼GAY的愛情到底是什麼,他們的認真又是什麼,我也曾經發過誓再也不認真了,到頭來還是把他高郁當了真。我不想他只是曾經,我對他仍然認真,而他到底對我有沒有真過?

  我忍不住心裡的懷疑和憤怒,那些沒完沒了的猜疑如cháo水般日夜起伏,每次看到他們兩個親密無間把我撇在一邊,我就深深的感到一股被遺棄的孤獨。如果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失去的就是他們兩個,以小川的性格,愛上了就什麼都可以放棄吧。他們會離開這裡,一起跑到外面的世界,即使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在乎,而且那樣確實也算是別樣的幸福。

  妒忌的毒蛇把我咬得體無完膚,偏偏我自己也不爭氣,在事業上出了個不大不小的簍子,那件事是他們倆一起為我擺平的,這讓我分外的無地自容。我沒法對著小川撒氣,只好把脾氣全發在高郁身上,他失神的呆呆看了我很久,猝然蒼白的面色說明他還是有些在乎我。我卑鄙的為此而快樂,卻不能在小川的面前對他多說別的什麼。事後我探了他的口氣,他又變成那種躲在殼裡的疏遠了,那之後不久,小川也結婚了,一切算是塵埃落定,我又一次卑鄙的放下了心。

  養足了精神東山再起,我現在反而少了些顧慮,如果能憑著自己的本事賺錢,反而比依附於一個單位要好得多。我從來就沒打算放下高郁,只是在還沒有資格的時候我不敢太任性。總有一天,他會回到我身邊來的,不管中間經過什麼樣的聚散離合,他最終還是我李唯森的。

  我不憑什麼,就憑他那次表現出的在乎和他沒有選擇小川的事實,只要他對我的心沒有變,我就有把握再把他弄到手。

  事情朝著我計劃的走了下去,我成功的再次纏上了他。也許這一次我是真的錯了,我太自信了,高郁回來了這麼久,我都沒有察覺到他已經變了太多。

  他的後腰有了一個蛇形的文身,他身體上每個性感帶都異常的敏感,這不是我熟悉的高郁了,在我缺席的日子裡,他已經跟別的什麼人體驗過很多次原本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快樂。說起來很奇怪,我能夠接受他和女人發生這種事情,但我一想到他和別的男人做過,我就氣憤得不能自控。

  可能是因為我唯一認真的男人只有他,我就固執的認為他認真的男人也應該只有我一個,可事實上他不喜歡女人,他喜歡的是同性。李唯森充其量就是他喜歡過的一個男人,除了我之外,其它的男人也都有可能被他喜歡上,我算什麼?他眾多情人之中的一個?

  他昏昏沉沉躺在沙發上的時候,我就著黯淡的燈光恨恨看他,他那種毫不遮掩的放浪體態顯示出他已經習慣這樣了,甚至還無意識的對我很誘惑的笑了一下。他當我是誰?醉成那樣了還不忘記勾引人,是那個該死的城市把他變成了這個樣子,還是說他天生就是這樣?

  回頭想起他在那個下午對我曾經說出的表白,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對多少人說過同樣的話,又誘惑過多少像我這樣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白痴?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自信,不能確定任何曾經自認為的獲得,我什麼也沒得到,他高郁就一直在耍我,早知道這樣他何必說出喜歡我那種謊言,他不該讓我把他當了真。

  我不會放過他的,即使他騙了我,即使他愛的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男人,我還是要他。是他自己告訴我他喜歡的人是我,所以,我對他近乎病態的糾纏都是他自找的。

  真的是病態,我們後來發展到了打架,我幹了我很久以前就想幹的事情:狠狠揍他。那種暴力也是無法自控的,他不知道在誰那裡學了好些不冷不熱的怪話,每次都把我氣得半死。我說不過他,他還老不停嘴,我在暴怒之中揮出了第一個耳光,之後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每一次打了他以後,我其實都想哭。我們不是彼此喜歡對方的嗎?怎麼會走到這一步了?我想聽的不是他對我的譏諷,我想再聽一次他用溫柔的聲音說他喜歡我;我也並不想對他揮出耳光,我只想緊緊的抱住他,像從前那樣撫摸和親吻他,可那些記憶越來越遙遠,我拼命抓住的只是指fèng里不停漏掉的砂。他是我愛的人,但我一直在傷害他,所謂的愛情原來就是這樣,它不會讓人升華,只會讓相愛的人彼此因為猜忌和懷疑越來越面目猙獰。

  在那段時間裡,我病態的執著讓我疏忽了其它的事,我忘記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跟老婆正正經經的談話,甚至嚴格來講,我根本就很少回家。只要有空,我都死死纏著高郁,跟他在沒完沒了的爭吵和打鬥中消磨上一整天,他也因為受傷時不時就要請假。為了能一整天跟他呆在一起,我經常故意打他的臉,讓他沒辦法去上班,這已經不是病態而是變態了,我還一次又一次的樂此不疲。

  太變態了是要遭報應的,等我偶然想起我應該回家看看老婆的時候,等著我的是一紙離婚協議書。那個男人很年輕,也很有勇氣,單槍匹馬約我出去談判,他也並沒有說太多,就一句話:「你這種人不配跟她在一起。」

  我無言以對,我對不住她和兒子,為了那個人,我不知不覺間失去了我原以為能夠妥善照顧的家庭。我確實不是個男人,更不是個好人,事到如今我除了放手還能說什麼呢。最讓我痛恨自己的是,我簽字的那一瞬在難受之餘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對於我曾經喜歡過的女人,我竟然一點留戀也沒有了,有的只是內疚和感激。坐在茶几另一端的她看起來比我更難過,含著淚跟我一起出門去辦理手續。走在半路上,她停下來輕輕的說,她明白我的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她不恨我,她希望我以後能幸福。

  我回答她的只有五個字:對不起,謝謝。

  我離婚的過程很迅速也很平和,我不敢跟家裡人說,也不願意跟他說。我把兒子送回爸媽那裡,騙他們說老婆被單位里外調了,得好幾個月才回來,兩個老人歡天喜地的抱過孫子,交代我有空經常回家吃飯,已經好久沒有看到我的人了。

  我該怨誰?我該恨誰?我日以繼夜的詢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只是循環的延續著跟高郁之間的爭吵打罵。那可怕又可鄙的暴力漸漸變成習慣,對於我和他都是,有時候冷靜下來我也會跟他溫存,但那種時刻實在不多。我一次次挑釁他所能忍受的極限,他也並不示弱,愛照做架照打,拳打腳踢我們都習以為已經常。總有一天,我們會殺死對方的吧,可叫我現在放手不可能了。

  我失去了家庭,我必須還有他,即使我給他的只有傷痕累累,他給我的也是一樣。愛情和信任完全是兩碼事,這在我們之間得到了鐵證,他直到現在也不信我對他是真的,我又何嘗敢相信他所謂的認真呢。有一次我幾乎殺了他,那個晚上我真的哭了,我累得就快要撐不下去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又想不想知道呢?

  哭著,醉著,日子就這麼靜靜流逝,每次覺得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又掙扎著撐了下去。所謂愛情不愛情,已經不重要了,信任與否,也不是最關鍵的了,明知道空氣有毒,我就能不呼吸嗎?明知道水裡有毒,我就能不喝它嗎?我們都知道自己會死,我們就不活了嗎?

  某天大醉之後醒來,我洗乾淨自己的臉,去父母家接回兒子,牽著兒子的小手慢慢走向熟悉的那一方。再怎麼累,我還是不願意放手,我等著他告訴我我並沒有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