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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先生,錢小姐曾經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過,她最喜歡巴塞隆納,也去過很多次。但是還是很希望以後可以跟Mr.Right去那裡度蜜月。蔣先生這次出差,正好是去巴塞隆納,是不是正好為你們以後的蜜月先行安排呢?”

  “蔣先生,請問婚後考慮生幾個孩子呢?”

  “蔣先生……”

  “蔣先生……”

  幾十款戒指……巴塞隆納……蜜月……

  他說他愛她,原來就是如此而已。

  那她算不算是一個活脫脫的笑話呢?

  許連臻後退了數步,唯一的感覺是眩暈麻木。

  前頭的人cháo依舊擁擠,閃光不斷。

  有人來到她面前:“許小姐,我們是賀先生派來的,請跟我上車。”許連臻緩緩地抬頭看了前頭的人cháo中心最後一眼,轉身離開。

  終於了解何為天堂地獄一瞬間。

  一連兩天,許連臻就待在公寓房間,醒著發呆,餓了就吃東西,更多的時候是在半夢半醒間。

  蔣正楠一直沒有過來,也沒有任何電話。

  她把兩人之間的情況想了很多遍,來來回回地想。從在服裝店裡第一次相遇到她離開,到再次相見,到璇璇自殺,到這一次的機場……她不是個傻子,在機場的時候就開始明白過來,巴塞隆納的那幾天,是他故意的。他可以營造各種甜蜜,只有為了她高高捧起,然後重重摔下。

  他也確實做到了!

  深夜時分,許連臻因為房間裡的異樣從淺淺的睡眠中醒過來。房內漆黑不見五指,可是她知道他在,就如同蔣正楠知道她清醒著一樣。

  兩人沉默許久,房間裡頭萬籟俱寂,仿佛失聰。

  很久很久之後,蔣正楠的聲音終於慢悠悠地響了起來:“所有的一切到此為止。電腦我給你帶過來了,裡頭的東西隨你處置。還有這房子,也隨你處置。”

  眼睛適應了光線,許連臻眼睜睜地瞧著他轉身的背影,忽然與記憶里的重疊在了一起。那年,在聶重之的別墅,她看到的也是他轉身離去的背影。

  許連臻:“不,蔣先生,我不要你的房子,我—”

  蔣正楠的腳步一頓,只是他沒有回頭。

  許連臻閉上眼,道:“我要錢。”

  蔣正楠握緊的手霎時頹然地鬆了下來。他每一個試探,最後得到的都是一個結果。他譏諷萬分地笑了出來,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冷笑著響起:“說吧,要多少?”

  許連臻咬著唇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就算在黑暗中,許連臻也能感覺到蔣正楠零度以下的冰凍視線。

  片刻之後,蔣正楠離開,然後又回來。他手一揚,有東西輕緩地飄落在了地上:“看看夠不夠?不過,你也就值這個價了。”

  她甚至可以想像他嘴角的輕鄙弧度。淡淡的血腥味在苦澀無比的口腔重重蔓延開來,她彎腰撿起了支票,把玩似的夾在手指間,聽見自己的聲音幽幽地響起:“蔣先生,可不可以再問你一件事情?”

  蔣正楠停住了腳步,聲音終於從那頭傳來:“說吧。”

  許連臻咬著唇默然片刻,把自己的聲音控制在平常語調:“蔣先生,在巴塞隆納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說愛我呢?”

  蔣正楠大約沒料到她會開口問這個,頓了頓,笑了出來:“看來你經歷的男人太少。就當我教你一課,男人逢場作戲的時候,什麼話都會說出口的。記得以後不要隨便當真!”

  可是他愛她,卻是真的。他是那樣地愛她,她永遠不會知道。

  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他決定帶她去巴塞隆納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試探,可是他從來沒有得到他想要的。

  所以現在,他想要她狠狠地受傷。就像她讓他受傷一樣。他痛過的,他也要讓她一樣地痛。可惜,看來他還是要失望了。她從來沒有心,又怎麼可能受傷呢?

  逢場作戲!逢場作戲!

  很多年後,許連臻一直記得蔣正楠的這句話。

  她也記得她當時對他說的:“蔣先生,謝謝你的支票。祝你跟錢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蔣正楠的臉隱在濃濃的暗處,一言不發地瞧著她。

  然後她有含笑地說了一句:“蔣先生,其實你的演技很好。可是你有沒有覺得我的也不賴呢?或者說,我們彼此都把巴塞隆納的那場戲演的很不錯。”

  蔣正楠倏地轉身:“你說什麼?”她真的在演戲!

  許連臻在黑暗中望著他微笑:“蔣先生,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不過,我的裸照和視頻都在你手裡,我怎麼敢不配合你呢?”她揮了揮手手裡的紙張:“謝謝你的支票,蔣先生,再見。”

  他的眼在黑暗裡灼灼發亮,一動不動地盯了她半天,有那麼一瞬間,許連臻覺得他會撲過來掐死她。可是,最後,他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許連臻聽到他離去的關門聲。然後,她蹲了下來,眼角有大顆大顆的淚,掉落下來。

  兩年三個月後。

  耳邊有溫軟的呼吸,蔣正楠醒來的時候,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有一個名字似從那一片混沌中要衝出來。他猛地睜開眼睛,面前是錢會詩美麗的容顏。

  他從來不否認錢會詩的美,她的五官無處不精緻,可是組合在一起竟然比不過……蔣正楠,猛地掀開被子起身洗澡。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時隔兩年多後突然想起她。因為那個電影海報。他與她在巴塞隆納看過的那部電影海報。某天他經過的時候在不經意間看到。他讓司機停車,步行往回走了兩個路口,進了影院去重看了那部電影。

  然後就如同被植入了病毒一樣,不斷不斷地憶起她。

  於是,這天在某個熟悉路口時,他對賀君說:“去一趟華盛世紀。”賀君也不多話,打了轉向燈,駛轉入了右轉車道。

  兩年後再進那套公寓,滿室嗆鼻的灰塵撲面而來。皮鞋踩在地板上,如同踩在舊舊的枯葉上,沙沙作響。

  屋內的一切都蒙了塵,卻依舊保持著原本一切,而她竟然未留下任何存在過的痕跡。她所有的物品包括用過的碗碟都不在。他一處一處確認,客廳、餐廳、她的臥室、衛生間……都沒有,居然真的一點也沒有。

  他從沒有吩咐過賀君處理過,那麼,想來是她走之前親自處理掉的。

  他與她之間,甚至連一張合照也沒有。

  一切都那麼了無痕跡,她就像從未在他生命中出現過一般。

  蔣正楠的視線最後在浴缸里停頓了下來,厚厚的灰塵里有兩根頭髮。

  烏黑的長髮。是她的,他身邊有過的女子,就她一直保留著原本的發色。又長又順的頭髮披散下來,像是江南最華美的絲緞。

  蔣正楠彎下腰,緩緩撿了起來。指尖沾染了髒髒的灰,他素來潔淨,此時卻根本視而不見。他定定地瞧這兩根長長的髮絲。

  這是她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他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擱進了西裝的上口袋,那是最貼近他心臟的位置。

  他笑了笑,那般喜悅,像是把她永遠攬在了自己胸前,此生再不分離:“連臻……我愛你!”

  =====================正文完===================番外

  番外一  似是故人來

  五年後,明媚夏天。

  賀君手拎著打包好的咖啡和藍莓芝士蛋糕,拉開了時光咖啡的玻璃門。

  迎面是牽手而來的母子三人,母親不知道低頭在對兒子們說什麼,剪了西瓜太郎頭的兩個雙胞胎孩子則笑的眉眼彎彎。類似的幸福場景在洛海處處可見,稀鬆平常。但因那母子三人穿了一套綠色T恤加牛仔短褲的母子裝,十分活潑養眼,所以賀君不免多停留了兩眼。

  賀君淡淡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朝路邊的車子走去。可擦身而過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似乎瞄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賀君駭然地猛轉過頭。

  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時,賀君倒抽了一口氣。

  真的是她。那個母親,竟然是許連臻。

  幾年不見,許連臻幾乎沒什麼變化,容貌依舊清麗可人,身材也如以往般纖柔小巧,烏黑的頭髮鬆鬆地扎了個球球頂在頭上。若不是手上牽著身穿母子裝的男童,估計很多人會錯認為她剛從學校畢業。

  已交錯而過的身影似一察覺到了異樣,緩緩地轉頭了。賀君僵硬了數秒,才有了開口的能力:“許小姐。”

  許連臻眼裡滿滿的都是驚訝之色:“賀先生……”

  數年不見,賀君想不到許連臻反倒比他更落落大方。許連臻含笑著道:“賀先生,好久不見了。你一切還好嗎?”

  她的嘴角上揚,眼睛還是彎彎的,這樣的笑容是出自真心的。賀君見慣了世面,自然第一時間分辨了出來,微笑頜首:“一切順利,許小姐你呢?”

  賀君暗暗地收回了許連臻無什麼改變的看法。許連臻的眉角眼梢都帶來幸福,笑的時候,眼睛燦爛如鑽,閃著動人的笑意。看來這些年,她過得不錯。從前,賀君他從未見過她這般開心晶瑩的笑容。

  賀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掃向不遠處停著的黑色車子。

  許連臻低頭朝孩子道:“俊佑,俊文,這是媽媽的朋友,叫賀叔叔。”那聲音低柔得不可思議。

  那兩個小孩極聽話,彎著眼抬頭,清脆地齊聲叫了一聲:“賀叔叔。”賀君含笑著應了聲,道:“許小姐,你一直在洛海嗎?”

  許連臻微微一笑,搖頭:“沒有。我這次回來時專程帶孩子們來拜祭我爸的。”許連臻見賀君手上的物品,笑了笑道,“賀先生,不打擾你了。下次再見。”

  彼此都知道這樣子偶遇的機會極低。

  賀君點了地頭:“再見。”那對孩子極有禮貌地與他揮手道別:“賀叔叔再見。”

  賀君看著許連臻母子三人進入了店裡,玻璃門緩緩地在他面前關上。有服務生領著他們在臨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落地玻璃乾淨清透,一眼望見母親歡快地揉著孩子們的頭髮,笑容粲然。

  賀君上了車,轉頭對后座的人道:“蔣先生,你要的咖啡和蛋糕。”

  后座的人沉默不語。

  時光咖啡店裡,俊佑軟嫩的聲音:“媽媽,我要吃你一直說的藍莓芝士蛋糕。”俊文也點著頭:“我也要。”

  許連臻微微一笑:“好的。”轉頭叫來服務生:“勞駕,三份藍莓芝士、一杯摩卡和兩杯奶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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