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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霽一怔:“周俊臣在京外的兵力勢力已全被皇上瓦解了?”

  楚元秋頜首:“能收的就收了,斬了三個邊將,換了兩個知府。因為朕是奇襲,所以兩個月便大抵平定了。只有一處雲州實在難以入手,朕打算派你親自去處理。”

  雲州在天國邊境,地廣人稀。雲州忠遠侯手握兵權,與藩王無異。楚元秋一度疑心忠遠侯與周俊臣的勢力有所勾結。即便沒有,雲州也是他喉間梗的一塊魚骨,早已不順眼想要取締。

  楚元秋道:“你此去務必找出他的罪證,是甚麼都不要緊,只要能讓朕將他撤下來。若他還不依便是造反,朕便可光明正大的出兵攻打雲州。”

  李霽先是一愣,頗有些猶豫:“皇上要我離京……”

  楚元秋道:“你將那姓顧的一併帶走。”

  李霽又是一怔:“這……周俊臣恐怕不會同意他走罷……”

  楚元秋笑得意味悠長:“周俊臣不過忌憚他手中的密函,只要他不將密函交給你,拖過了九月初九,姓顧的是死是活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你們此去雲州來回數月,正合了他的心思。”

  李霽狹起眼,想了一陣,點頭同意了。

  他欲走之時又想起一件事來,猶豫地看向楚元秋:“那徐溪月……”

  楚元秋揮了揮手:“此事朕自有計較。”

  李霽張了張嘴,又垂下眼,嘆息道:“若是能救的話……皇上儘量救出他罷,畢竟……”

  李霽未說下去,楚元秋也未答,靜了許久,空曠的大堂之中重新響起腳步聲,卻是李霽出去了。

  顧東旭等回了李霽,卻聽他開口第一句便是:“皇上派我去雲州。”

  顧東旭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只聽他繼續道:“你隨我一道去吧。”

  顧東旭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不行!”

  李霽疲倦地闔上眼:“你留在這裡做什麼?離了我你便再無可依之枝。只要我一走,我叔叔將你捉起來,將這李府掘地三尺翻一遍。你活不成,徐溪月也活不成。”

  顧東旭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他:“他們根本找不到密函……密函已經給你了。”

  李霽嘲諷地笑了笑:“找不到又如何,周俊臣知道除了我之外你根本沒有同任何朝中之人有往來,你不可能托其他人將密函呈給皇上。哪怕找不到,拖過了九月初九,那一張就是廢紙了。”

  顧東旭眉頭擰做川字:“憑那封密函還不能立刻捉了他嗎?為何還要拖延下去?你們今夜就衝進去把他抓起來,救出溪月不行嗎?”

  李霽嘆氣道:“此事不是你想的這般簡單。你也看到密函上牽連人數之眾,權勢網錯綜複雜,想要一網打盡便不可妄動,須時日撒網布局。”

  顧東旭愣了半晌,訥訥道:“我不走,溪月還在他們手中,你竟要讓我離京……”

  李霽目光遠放:“若你能救出他,現在留在此處做什麼?你一人留在京城,定是必死無疑。你若離了京,他們一天找不到密函便會忌憚一天,自然不會動你的朋友。我已同皇上稟明一切,皇上已有了打算。”

  顧東旭冷冷看著他:“皇上?百姓不過是你們當權者手中一根糙芥,他會為糙芥上心?哈!”

  李霽心虛,闔上眼不看他:“那又能怎麼辦?你只能信他,我也只能信他……皇上讓我七月二十日出城,餘下幾日你考慮一下罷。”

  他起身走到屋口,手指搭在木門上頓住:“你……為什麼將密函交給我?”

  顧東旭無力地癱在椅背上,目光空洞無神:“這些日子我心中糾結交戰已是累了……我這人沒什麼良知,可師父也教過我做人甚麼是底限。打一場仗要死許多人,我們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甚麼必須要做,我是明白的。從南夏國過來也要許多時日,我若再不將密函交給你,萬一他們出了兵就不肯收,將偷襲變成明攻,便是我的罪孽了……”

  李霽心中又是一虛。他何嘗願起戰事,奈何當權者的野心可吞象,他亦無法。

  他不忍再聽下去,推門走了出去,卻未聽見房中人的呢喃。

  “大不了他死了,我也不苟活。又有什麼干係……”

  這便是,抱了必死之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修

  第四十二章

  顧東旭果然不出一日便來找李霽:“這一去雲州要多久?”

  李霽沉吟片刻:“大約三個月罷。”

  顧東旭蹙眉:“那時連重陽節都過了一月了!”

  李霽好氣又好笑:“皇上派我去執行任務,又不是去走馬觀花的。”

  顧東旭瞪眼:“不行!我等不了這麼久!我要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李霽嘆氣:“利害我都同你分析過了,你若要隨我去便只得遷就一些。就是從京城飛鴿傳書到雲州也要十天時日……這樣罷,你隨我走,算時日差不多了你便先行回來。”

  顧東旭蹙眉,頓了半晌道:“周俊臣那邊我怎麼同他交代?若是將他逼急了……”

  李霽打斷道:“你自去同他說,皇上派我去雲州的消息還未傳出去,你便將這消息透給他,還能邀得些功勞……你便是不提,他也勢必要你隨我去。”

  顧東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猶豫了半晌卻是應了。

  周府依舊陰森如故,每每挨近便有一股陰寒之氣透脊而過,壓的人喘不上氣來。

  顧東旭在夜幕籠罩京城之後又換上夜行衣,一路摸去周府,卻躲在兩條街外看了很久。

  這座高院大牆以往曾住過一位王爺,故址依舊,只可惜繁華不再。他一直不明白周俊臣究竟是出於什麼心理才留著那些頹然的證據——斑駁的高牆,破敗的亭台,曾遭洗劫的廂房……但究其緣故,無論是什麼,這周俊臣都必定是個瘋子,此事無虞!

  他站在屋檐下猶豫躊躇了許久。事實上,他有些後悔一時衝動將密函交出。便是已走到了周府門口,他依舊有調頭回去同李霽說“我不去雲州了”的衝動。

  然而止這一個機會,信他試一回也無妨,縱是不信也被他說中——自己別無他法。

  他躊躇不定間已伸手拍了周府大門,不多久便有人將大門拉開一條fèng隙,見了是他,通報過後便有人領著他進去。

  這一去又是頭一回去過的大堂,依舊是珠玉金光刺傷眼睛的富麗堂皇,卻全無格調可言,只讓人看出主人恨不得將牆都換成金熔之磚的急功近利來。

  周俊臣一雙狐狸眼上下流轉地打量著他:“你來做什麼?”

  顧東旭思緒已定,反倒是格外的沉靜,自覺地跪倒在地:“李霽說皇上要派他去雲州。”

  周俊臣柳眉一糾:“雲州?什麼時候?皇上派他去做什麼?”

  顧東旭道:“七月二十……就是後天了。李霽只說皇上派他去,卻沒說緣由……”他抬頭疾速地看了眼周俊臣的神情,又低下頭道:“那藥……”

  周俊臣蹙眉沉思了良久,怒笑道:“好,好一個楚元秋!”赤紅著雙目瞪著顧東旭,咬牙道:“你隨他去!”

  顧東旭一怔,李霽竟預料的如此之准!

  他急急道:“可我……”

  周俊臣打斷道:“從京城到雲州少說有二十多天的路程,你每天在他所用食物中將藥量加倍,務必在二十天左右送他上路!再不死,你便一刀結果了他!”

  顧東旭心頭一凜:單程二十日,回來便是四十日,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也只得恰好趕上重陽了。若是當真得手,李霽的死訊傳回京城,皇帝也來不及在重陽前再派人替他前去雲州,周俊臣這算盤打得當真是響亮!

  他做出一番掙扎的神情,故作下定決心道:“好……可是走之前我要見溪月一面。”

  周俊臣道:“他如今不在我府上。本官已將他移去一處安全之地,距此處頗有些距離。你後日便要隨李霽走了,明天收拾準備一番,等你辦成這件事回來,本官立刻就放了他。”

  顧東旭急急站起身:“你……!”人還未上前,卻被立在一旁的曲英一腳踹翻在地,已拔出腰間佩劍抵住他的胸膛。

  顧東旭氣急,胸口劇烈的起伏,曲英劍抵得緊,劍尖已堪堪刺破了一點皮肉。

  周俊臣冷冷勾起嘴角,不緊不慢地撫弄著手邊的紫砂茶杯,緩聲道:“曲英,別對顧公子這麼無禮。”

  曲英緩緩收了劍,鄙夷地笑了笑,走回周俊臣身邊。

  顧東旭氣得渾身發顫,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來。

  周俊臣道:“顧公子……本官一向說話算話,只要本官確定了李霽的死訊,馬上讓你去見他,從此決不再干預你們之事!本官若是誑你,天打五雷轟。如何?”

  他心中氣海翻湧,竟是要生生哽出一口血來。疲倦地閉上眼,啞聲道:“但憑大人吩咐。”

  ……

  李霽見顧東旭垂頭喪氣的回來,淺笑著將一碗清茶向他面前推了推:“先喝口水罷。”

  顧東旭木然的接過,卻聽李霽陳述道:“他讓你隨我去。”

  顧東旭抬眼看他,微微頜首。李霽繼續道:“他要你在路上殺了我,大約應在……出京二十日左右。”

  顧東旭已有了些詫異的神色,又輕輕點了點頭。

  李霽唇角上揚,卻沒用扇子去擋,起身道:“早些休息罷,今日我便不打擾你了。”

  說罷逕自出了房間。

  十六的月亮盛到了極致又轉虧,如今只開了個頭,銀盤邊際的輪廓模糊了些,等著日後漸漸蠶食。

  兜了一個圈,到底是陰晴輪迴,來日方長。

  楚元秋在十九日的早朝上將賀連擢為中書侍郎,任李霽為欽差,去雲州徹查邊將玩忽職守致兩郡被鄰國侵襲一案,回京後繼續在中書省任職。

  朝中上下官員心裡都揣了個明鏡:出使內地的欽差應由戶部與吏部推舉,出使邊地的欽差由兵部推舉。皇上省了這些步驟,今天來一道指令任個欽差,明日就要上馬出京,定是奉了密旨尋誰的霉頭去了。

  原本也沒其他事,例行公事道個短長就該散朝了,該幹什麼便幹什麼去,偏偏有人不安生,要往那南牆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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