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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血仇壓肩,又有數百雙眼睛看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說退就退。

  畢星主見宮主猶豫不決,與他附耳說了幾句,為他分析大局,勸他改日想好了對策再來——畢竟攻下少林乃長遠之策,不可急在一兩日。白虎使正愁沒有台階下,如此一來正和了心意,遂向七名星主使了眼色,令他們帶著手下弟子撤離,這才向韓輕嗣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等著罷。”

  眼見星宿宮弟子離開,少林僧人也不敢追擊,一時數十雙眼睛都注目到韓輕嗣與郝伍少兩人身上。

  方丈慧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韓輕嗣,轉過身平和地向眾僧道:“都回去罷。”

  眾僧雖是滿心好奇與驚詫,卻也知不該多問,隨著幾名長老走回寺中打掃殘局,唯獨走在隊伍最末的淨痴又深深地看了韓輕嗣數眼,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慧悟走上前,竟是什麼也沒問,只是道:“淨嗔,你若無事,也回禪房罷。”

  韓輕嗣恭敬而疏離地立在原地:“我尚有幾句話要與故人說,一會兒便回去。”

  慧悟微微頜首,飽覽世俗的雙眼淡然地看向郝伍少,微微一笑:“原來是這位施主。你每日入我少林,是看佛還是看僧?”

  郝伍少一臉尷尬,不由向韓輕嗣身後退了一步。

  慧悟會心一笑,合掌道:“阿彌陀佛,貧僧就不打擾施主與淨嗔了。”

  郝伍少連忙擺手:“大師慢走,大師慢走。”

  慧悟走後,郝伍少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一群眼光賊精的老禿瓢!”

  韓輕嗣轉過身淡淡地看著他,並不開口。

  郝伍少抿了抿嘴,討好地上前握住他的胳膊直晃,一邊又因為牽動了自己的傷口而齜牙咧嘴:“輕嗣,你來救我,便說明你心中還有我。你彆氣了,千萬別剃成禿瓢!你要是還生我氣,就把我剃成禿瓢罷,莫跟你自己過不去。”

  韓輕嗣深深地看著他,似要將他的容顏用力刻入眼底。

  郝伍少見他不說話,又心慌了起來,伸手環住他的腰,似乎是怕他跑了:“輕嗣……你腰細了。”

  韓輕嗣並不掙扎,緩緩抬起手,以指腹摸去他臉上的血跡:“……你也瘦了。”

  郝伍少受寵若驚,死死地盯著他停頓在自己臉上的手,忽而狂喜地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抱了上去:“輕嗣!”

  韓輕嗣輕輕嘆出一口氣,亦伸手摟住了他的腰,卻是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願不願和我隱居。”

  郝伍少愣了愣,上身微微後仰,迷茫地看著他:“什麼?”

  韓輕嗣垂下眼,臉上雖淡淡的沒什麼神情,睫毛卻細微地顫動著:“我沒有武功,你……不再健康,我們隱居。”

  郝伍少彎起眼笑了:“少爺何曾健康過?至於你的武功……我從來是不在乎的,我還擔心你耽於武學而忽略了我。至於隱居……我這人其實十分自私,哥哥姐姐們待我雖是極好,我的一片心思卻總是拴在你身上,只要能時時看的到你,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韓輕嗣微微頜首,湊上前在他額角處落下一枚輕吻,承諾般念了一句早在十幾年前他就在韓詡之的房中看到過的話:“門隔流水,十年無橋。”

  第二十三章

  兩人溫存了一陣,韓輕嗣在郝伍少耳邊輕聲道:“你先回夔城去等我,以後不要再來少林。”

  他鬆開郝伍少,轉身向少林寺中走去。

  郝伍少怔了怔,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緊張兮兮地說:“你、你還回去?”

  韓輕嗣點點頭,想了想似乎不願多作解釋。

  郝伍少卻不願放手:“是不是為了洗髓經?”

  韓輕嗣不答。

  郝伍少信心滿滿地摩拳擦掌:“我幫你!”

  韓輕嗣哂笑一下,復又正色,緩緩搖頭:“不,你回去。”

  郝伍少不滿道:“為什麼?”

  韓輕嗣嘆了口氣,將他的手輕輕掰開:“我自有我的理由,你聽我的,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回夔城去,星宿宮的人隨時會再攻來。”

  郝伍少雙眉擰在了一起,正待發作,又堪堪忍了下去:“……你……要多久?”

  韓輕嗣垂下眼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興許……一個月罷。你相信我,不會很久。”

  郝伍少見他不肯多說,也只得訕訕送開手,目送他進了少林。

  郝伍少並沒有依言離開嵩山,白天並未再去少林,兩日後蒙面夜闖藏經閣,被少林僧人發現後打將了出去,所幸並未被抓到。

  又過了兩日,眼看翌日就是韓輕嗣的剃度之日,不甘心的郝伍少與郝肆奕再一次偷偷潛入少林。

  這回有了前幾番的經驗,兩人格外小心翼翼地躲過重重把守的僧人,安全來到藏經閣之下。

  郝肆奕悄悄比了兩個手勢,示意郝伍少在原地稍待,自己則從側翼緩緩潛上前去。

  “嘩……”

  郝伍少耳後一道風聲呼嘯而近,他下意識地一個低頭,一柄劍從他頭頂削過,斫下幾縷髮絲。

  郝伍少心頭一凜,就地一滾閃了出去。他回頭,借著星星點點的月光看清身後人的相貌,不由大驚:“綠衣!”

  此時郝肆奕已成功迷翻了四名看守藏經閣的僧人,回頭欲招呼郝伍少,卻在轉身的霎那見到一支泛著綠光的箭頭向他飛襲而來。郝肆奕來不及閃躲,被飛箭she中肩膀。

  四周的糙叢里瞬間無聲無息地多了數名星宿宮的弟子。

  綠衣眯起眼:“你是誰?你認得我?”

  郝伍少眼見郝肆奕受傷,不由驚呼:“四哥!”

  綠衣曾奉花樂醉的命令調查過郝伍少的身世,聽他一聲四哥叫出口,心中已有了答案:“你是……郝伍少?”

  眼見數名持劍的弟子向倒在地上的郝肆奕靠攏,郝伍少顧不得其他,衝上前將郝肆奕抱在懷中。他看見綠衣身上穿的正是花樂醉以前在星宿宮時的衣服,明白如今他已是角星宮的星主,遂低聲細語地向他求情道:“綠衣,你不要殺我們,我們並非少林中人,絕不會阻星宿宮之事。”

  綠衣一揚眉,示意眾人稍待,走上前道:“怪不得宮主在少林寺看到了韓輕嗣,原來你也在這裡。你們潛伏少林欲行何事?”

  郝伍少苦笑道:“我覬覦少林所藏典籍,自然是來偷東西的。”

  綠衣笑道:“還要多謝你們如此乾淨利落地替我們解決了這四名僧人,若他們向其他弟子發出訊號,今日的偷襲恐怕還有些難度。”

  郝伍少眼見郝肆奕脖頸上的肌膚已變成紫色,想是劇毒已遊走全身。他不敢當著眾人的面替郝肆奕餵血,又害怕耽擱久了再救人就遲了,只得連聲哀求道:“綠衣,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放了我們罷。”

  綠衣冷笑:“我怎不知,我與你們有何情分?”

  郝伍少眼睜睜看著郝肆奕的身體越來越冷,再看四周虎視眈眈地數十名星宿宮弟子,這時候亦不敢大聲求救,已是急得潸然淚下,哽咽道:“求你,看在……花樂醉的面子上……”

  綠衣神色一凜,一名角星宮子弟走上去在他耳邊低聲道:“星主,不可耽誤太久。”

  綠衣淡淡地點了點頭,向幾名弟子一抬下巴:“進入藏經閣,殺了裡面的僧人,放火燒了此樓。”

  郝伍少此時雖記掛著《洗髓經》,卻也不敢吱聲。

  綠衣神情冷漠地走上前,居然臨下地睥睨郝伍少與郝肆奕:“怪只怪你們運氣不好,莫怪我。”

  郝伍少心頭一跳,還欲開口,卻見綠衣雷電風火般出手,兩個指節猛地扣住他的喉頭。

  郝伍少呼吸愈發困難,他垂下眼望著懷中昏迷的郝肆奕,艱難地與他十指交扣,心道:四哥,是我連累了你……這麼多年來,我欠你一句謝謝,亦欠你一句對不起。

  他耳中陣陣嗡鳴,神智愈發迷糊,朦朧中卻聽綠衣的聲音在耳畔輕喃:“你最近……見過花樂醉?”

  郝伍少掀了掀嘴唇,臉色已漲的通紅,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得輕輕眨了眨眼睛。

  綠衣突然往他口中塞了一枚藥丸,鬆開掐著他脖頸的手,輕聲道:“裝死。”

  郝伍少愣了一會兒,如樁子一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過了好一陣,伍少只覺有人輕拍他的臉頰,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fèng,發覺眼前人是綠衣。

  綠衣輕聲道:“起來,他們都走了。”

  郝伍少一骨碌爬起來,慌忙去探郝肆奕的鼻息。郝肆奕中毒已深,呼吸微弱到難以察覺,嘴唇已變成紫色。

  綠衣蹲在郝肆奕身邊,道:“抱歉,解藥不在我身上。”

  郝伍少笨拙地將郝肆奕打橫抱了起來,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我……可以走了嗎?”

  綠衣緩緩站起身,神色藏在陰霾中看不清楚,輕聲道:“花樂醉他……還好嗎?”

  提起花樂醉,郝伍少只覺一肚子火氣,撇了撇嘴,沒好氣道:“好得很。”

  綠衣輕笑一聲,竟是說不盡的惆悵與隱隱約約的欣慰:“是麼……那便好……”

  他闔上眼,嘆氣道:“你快走吧,從東北面離開,繞開禪房與齋堂。找到他的師父,也許還來得及。”

  郝伍少道了一聲謝,眼見藏經閣中已冒出了黑煙,這時候再管不得什麼《洗髓經》,抱著郝肆奕調頭就跑。

  他按著綠衣所說的路線避開星宿宮的人向少林外逃去,路上發覺星宿宮之人竟是由少林寺外挖通了一條地道潛入少林中。

  他急匆匆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撿了一塊較為鋒利的石頭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放血餵郝肆奕喝了下去。

  過了一陣,郝肆奕的嘴唇逐漸轉黑為紅。

  郝伍少鬆了口氣,聽見少林寺中逐漸喧鬧了起來,僧人們已發覺藏經閣被燒,都向那裡聚了過去。

  郝伍少背起尚在昏迷中的郝肆奕,跌跌撞撞跑回三人的住處,叫來留守的裴滿衣,急匆匆道:“裴先生!你先替我看一下四哥!”

  裴滿衣看見郝肆奕昏迷不醒,起先是嚇了一跳,又見他面色紅潤,顯然已沒有大礙,方才舒了口氣:“你要去哪裡?”

  郝伍少急匆匆道:“回來再向你解釋!你與四哥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避避,星宿宮的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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