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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蹙著眉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間,命幾名師弟與婢女看好郝肆奕,不許他自尋短見,這才窩著一肚子火氣回了自己的弟子房。

  第十一章

  韓輕嗣等人一路憋憋屈屈地遛馬跟著藍瑩蝶,馬兒緩慢地一顛一顛,不時噴出一口熱氣,馬蹄聲在林間小道上有節奏地響著。

  “咄、咄、咄……”

  清新的空氣、適宜的溫度、靜謐的林間小道……郝伍少愜意地打了個哈欠,在馬背上下顛簸間舒服的直犯困。

  韓輕嗣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集中精神盯住藍瑩蝶,餘光瞥見東倒西歪的郝伍少,長臂一撈,將他抱到自己的身前。

  秦頤也直打哈欠,雙眼淚汪汪地眯了起來:“有沒有辦法……讓它飛快一點?”

  郝伍少蜷在韓輕嗣懷中揉著眼睛連連點頭:“萬一四哥有什麼危險……”

  韓輕嗣薄唇微抿,眯起眼思考。

  “嗒嗒嗒嗒。”

  空曠的小道上響起一陣蹄聲,三人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趕驢的少年哼著小曲以兩倍的速度從他們身邊經過,一邊不住好奇地打量著將駿馬當成王八騎的三人。

  韓輕嗣若有所思地看著毛驢頭上懸的胡蘿蔔,迷茫的神情逐漸變作開悟。

  ……

  秦頤苦著臉在馬尾巴每一根鬃毛上都綁住一朵小花,一邊不斷躲閃著馬蹄的進攻:“這樣有用嗎?”

  韓輕嗣冷著臉抿了抿唇:“試試罷,不行就換雌蝴蝶綁上。”

  秦頤:“……”

  郝伍少:“……”

  好容易將馬尾上綁滿了花骨朵,秦頤策馬向前奔,試圖引誘藍瑩蝶迅速追上。

  藍瑩蝶撲騰著翅膀上下蹁躚一陣,受花香吸引,竟當真加快了速度向那馬尾追去。

  秦頤大喜,加快馬速,哄著藍瑩蝶繼續追趕,直至確定蝴蝶翅膀已扇到極致再快不起來了。

  韓輕嗣低下頭,心中騰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

  哪裡……不對呢?

  好容易走完了亢長的林間小道,秦頤勒住馬,面對著三岔路口傻了眼:“往哪……走?”

  三人恍然大悟:原來是要靠它引路,若不然飛得再快也是無用!

  韓輕嗣無力地揉了揉額角,暗自惱怒腦髓已被馬兒顛成了一團漿糊。

  郝伍少乾笑了數聲,指著悠閒地圍繞馬尾打圈的藍瑩蝶道:“……問它。”

  “……”

  三人斫去一馬尾巴的花,心如死水地重新上路。

  韓輕嗣見花砍花見蝶殺蝶,總算省下了不少引路蝶開小差的時間,耳邊卻多了秦頤的叨嘮聲:“張兄,花花糙糙皆有生命,更遑論蝴蝶?你如此這般……總是不好。”

  韓輕嗣一言不發,恍若未聞,只有郝伍少察覺他手已握得骨節斑白,隨時會忍不住拔刀削了秦頤的舌頭。

  再往前走,便來到一條寬闊洶湧的江水前。

  江水滔滔,洶湧奔流,絕非等閒可渡。莫說馬兒,便是竹筏,只怕也會被浪cháo打翻。

  三人立馬於江邊,目瞪口呆地看著藍瑩蝶輕盈曼舞地向江對岸飛去。

  秦頤看著湍急的江水喃喃道:“它……會飛……”

  郝伍少咽了口唾沫:“游、游過去?”

  韓輕嗣雙目失神地搖頭:“江水太急……”

  郝伍少又咽了口唾沫:“那……輕功踏水渡江?”

  韓輕嗣再度搖頭:“江水太寬……”

  “……”

  三個沒有翅膀的傢伙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藍瑩蝶那傲嬌的小身姿緩緩消失在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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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肆奕在桐山上待了三天,遲遲不見韓輕嗣等人趕來。

  他掐指一算,以藍瑩蝶的速度,大約兩日之後便可趕到了。

  這三日間桐山上發生了一樁怪事。

  桐門派所有弟子或輕或重染上一種怪病,頭暈目花,肌肉乏力,成日一派睡不醒的模樣。

  若僅是如此,桐門派的長老們尚不會疑心,只作是夏日睏乏,精神不佳。然而桐門派大弟子張豢嘴唇發紫印堂發黑,渾身肌肉萎縮,明顯是中毒之症。再聯想一番,自然明白其中有人搞鬼。

  想不到小小桐門派也有人覬覦,幾位長老緊急商議時第一反應是蝕狐門向自己下手。然而再細想一番,也許又和龍皿有關。

  若是蝕狐門與星宿宮下的手,大可用劇毒將門派中所有人都殺了,何必要趁人不備時用慢性毒藥?況且,張豢中毒之徵最是嚴重,而他與龍皿往來又較常人更密切。

  郝肆奕一人坐在屋中,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桐門派弟子送來解悶的俠客傳,房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撞開。

  進屋的是由三名弟子攙扶的張豢。他如今面容十分憔悴,形銷骨立,已與三日前那英姿勃發的大弟子判若兩人。

  郝肆奕似乎早有準備,嘴角挑起一個輕蔑的弧度,不動聲色地繼續翻弄著手上的書本,竟是連頭也不曾抬一下。

  張豢氣虛地咬牙切齒道:“是不是你下的毒?”

  郝肆奕這才將書本往桌上一扣,一雙勾魂又清冷的桃花目眼角微微挑起:“哼,為何要告訴你?”

  張豢勃然大怒,欲推開攙扶的兩人撲向郝肆奕,卻被幾名師弟牢牢拉住,生怕他跌倒在地。

  張豢壓低了聲音怒道:“你鎮日被關在此地,身上的東西早被我們搜羅走了,是如何下的毒?”

  郝肆奕身上只帶了一把扇子與幾兩紋銀,連他身上原本穿的衣服也被桐門派之人換下丟了,張豢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時中的毒。

  郝肆奕懶洋洋地眯起眼,斂起雙目的肅殺冷意,重複道:“為何要告訴你?”

  一名年輕的弟子屏不住氣,猛地抽出長劍抵到郝肆奕脖頸上:“快說!”

  郝肆奕斜眼看那亮琤琤的劍鋒,秀眉微微擰起,復又恨恨地瞪向張豢:“你竟還能站起來,只怪我毒下的少了!”

  張豢蹙眉,抬手止住與上前教訓他的師弟,冷冷道:“我勸你老實交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郝肆奕一動,脖頸上霎時裂開一道血口,暗沉的血液順著白皙的脖頸緩緩淌落。張豢見他細皮嫩肉的好似沒吃過甚麼苦頭,不由冷笑。

  郝肆奕“嘶”地抽一口氣,旋即又咬住下唇,沉默了良久,神色尤有不甘地開口:“我想藏東西,自然藏得住。我給你們下的是無色無味的慢性毒,原本待你們發現時武功已廢了。可惜我一時沉不住氣,想早些殺了你,反是打糙驚蛇了。”

  他說話的時候似乎有些氣鼓鼓的,在張豢看來竟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他想起那日自己強吻郝肆奕,想是那時他藉機給自己下了毒。然而再想起此人一貫的行事作風,不由周身發冷:“你做人未免太狠了些!我們雖將你劫至此處,卻從不曾傷你性命,你竟要毒害我門派所有人?”

  郝肆奕冷笑:“不曾害我性命?這話說得倒漂亮,你們劫我來此莫不是要將我當神佛供奉的?你們算計我,怎不許我算計你們?”

  張豢心中對他的幾分垂涎好感俱化作了森森冷意,神情複雜地看著他:“你是自尋死路。你自己是龍皿,竟還給我們下毒,是嫌皮肉癢了嗎?!”

  郝肆奕撇開眼,漠然道:“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不過我奉勸你們別碰我,此毒本不致死,你們若傷了我,只怕這桐門派將再無一條活口。”

  “喲!”張豢氣得樂了,在他看來郝肆奕只像個幼稚而嘴硬的九歲孩童,自以為天上地下無人能敵:“你若有這本事,又怎會被我們劫至此處?對了,上回那句話我倒要還給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郝肆奕緊咬著牙關不作聲,神情十分倔強。

  張豢顫顫巍巍上前,推開架刀的弟子,無力的手想扳起那人的下頜,奈何手指不住打顫:“你一直被關在此地,是如何給整個門派下的毒?”

  郝肆奕嫌惡地避開他的手,如避蟲蛇:“焚香。”

  張豢想了想,桐門派巴掌小的地方,左右不過十數間房子,每日所有弟子都會經過武壇,而武壇與郝肆奕之房相隔不遠,難怪每個人都程度不同的中了毒。

  張豢雖急於解毒,但對他還是存了幾分戒心。他請來見多識廣的長老來檢查郝肆奕臉上的龍紋,確定無論爪牙還是龍鱗都與傳說中無異,且用水用油都洗不去,確認此人是龍皿無異,這才將他房中所有物事都拿出去燒了,並在他身上取血療毒。

  桐門派此時在派中的弟子不過五十幾人,掌門先令五名弟子試喝了不同分量的龍皿之血。

  晚上,五名弟子的精神皆有所好轉,分量約是一壺血便可治好所有人。

  郝肆奕眼看著鮮血順著手腕淌下,雙唇緊抿,一言不發。

  他這時停下了算計,想的不是桐門派之人自尋死路,而是有些迷惘:這便是江湖麼?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比的不過是誰手段更狠一些。人命不過糙芥,而自己即將毀去一片糙芥。

  只怪他們知道了龍皿一事,只怪他們……活該。

  當年江顏逸為了韓詡之抓來十數名精氣純陰之人,除白蔚外統統殺害。如今郝肆奕為了郝伍少要殺五十個人,甚至更多。

  雖說江顏逸是主動害人,郝肆奕不過為求自保,卻同樣是為了心中最在意之人的性命輕賤了他人性命。

  入了江湖,動了感情,就已身不由己。

  翌日中午,張豢與五名先試藥的弟子暴斃而亡。

  桐門派掌門派人捉拿郝肆奕,眾弟子渾身無力,制不住他,眼睜睜看著他翩然而去。

  是夜,桐門派留守派中的五十三名弟子全部身亡,再無一個活口。

  郝肆奕在身上抹了一味名叫“藍瑩散”的異香,可令人聞後睏倦乏力。此毒不傷性命,然而若中了藍瑩散之人遇見一味名叫“雀食”的毒藥,則半日後精神飽滿,如同解毒,卻會在一日後暴斃身亡,無藥可醫。

  郝肆奕自己服用了“雀食”,令毒性侵入血液,不費吹灰之力便殺了桐門派上下所有弟子。

  然而他亦是肉體凡胎,事前服了兩枚壓製毒性的藥丸,卻只可保住十天平安。他估算郝伍少等人隨藍瑩蝶的速度還有一日便可趕到,而十日之限尚有三日,遂鬆了口氣,如無事一般拋下一地屍體入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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