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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之心想,自己應該表現出愁腸百結還是痛哭流涕才合她心意?

  她低頭,看表,溫和而忍耐,“萬小姐,請說重點,我真的趕時間。”

  虛晃的冷箭落了空,萬沙華這才真正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太過低估對手。

  葉安之根本心如鐵石,軟硬一概不吃。

  她只好直奔主題,“後來旗陸的姑媽找上我。”

  安之腦里馬上掠過餐室里那位和萬沙華同桌的女士,關旗陸的姑媽?

  “我這才知道,原來關訪茗要把旗陸介紹給國家開發銀行行長的女兒鍾如想,所以他才會和我提出分手。”萬沙華眼內流露出薄煙似的微痛,看著安之,一時間只覺物傷其類,口氣不覺輕了下來,“他這麼做不是為了你,葉安之,根本和你無關,而是他在認真考慮和鍾如想的可行性,你懂了嗎?”

  安之的眼波紋絲未動,僅僅只是皺了皺眉,“你說那麼多,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她臉上再明顯不過“關我底事”的神色徹底打敗了萬沙華,她不堪接受地以手掩額,不明白這葉安之到底是什麼人,那日在餐廳里明明見著她和關旗陸一副郎情妾意的樣子,此時此刻卻象完全無動於衷,簡直——能把聖人逼瘋。

  面前女子的一臉挫敗令安之輕笑,對她的態度隨著這個笑容自然而然地緩了下來。

  黑瞳閃過一絲溫柔還帶點淒涼的晶光,安之輕聲道,“萬小姐,如果我告訴你,在幾年前,當一份事業和一個女孩子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你的旗陸——他選的是事業而不是那個女孩子……這有沒有讓你好過一點?”

  萬沙華怔住。

  不,不是葉安之百毒不侵,只不過是萬沙華今時今日的經歷,她更早就已有親身體會,所以,才沒什麼好驚訝,也沒什麼好傷心。

  她對那個男人的了解,根本無須從別人口中聽來。

  安之異常平和地揮揮手,“走了,拜拜。”

  幾步後她伸出手,輕輕再觸著一棵一棵行道樹,夜色下無人看見的眼底,終於還是浮上了淡淡的憂傷。

  良久,萬沙華回過頭去。

  關旗陸從旋轉門前的花圃後面走出來,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步一步踏下台階,走到她面前。

  萬沙華定定看著他,“她就是那個你曾經喜歡過的女孩?”

  關旗陸神色平靜,“晚飯想去哪裡吃?”

  萬沙華站在原地不動。

  “她在你屋裡的那天晚上,我是故意給你打電話,因為我想,如果她只是你的不重要的下屬,那麼你肯定不會介意我的出現,可是……你直接就拒絕了我,你說不方便……你和她在一起,不想被人打擾,是嗎?”

  關旗陸笑笑,“你等一下,我去取車。”

  萬沙華幽幽嘆了口氣,“旗陸,你到底在做什麼?”

  他不答,只是笑痕淡去,微微仰首,望向漆黑無星的天空深處。

  有些瞬間,他也很想知道,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讓他和她回到最初的相見,他還會不會選擇離她而去。

  第五章 有意無意地迴避

  露絲吧的花園裡幾乎滿座,大部分是外國人。

  廣交會期間,坐落在沙面的白天鵝即使價格翻倍也已早早被國外客商訂滿,賓館高樓外牆上打著紅綠相襯的巨幅蘭花霓虹,花朵旁還有著“Welcome”字樣在半空中燦閃。入夜後許多客商都會老馬知途地步行過來露絲吧坐一坐,喝杯東西,這一帶並非居民區,露絲多年來皆做熟客生意,譬如安之這樣的,就只喜歡這裡的素淡情調。

  不但環境清幽,高人大多高雅,價錢亦屬平民消費,最重要的是服務素質一流,即使整晚只叫一杯凍檸茶,不管一個人占著一張桌子坐到多晚,絕不會有被侍應時不時看一眼的不舒服感,在這裡每一個操流利英語對白的年輕服務生任何時候都面帶微笑,彬彬有禮。

  來的次數多了,連經理也認得安之,偶爾會吩咐下去送他們一些點心小食。

  “我在香港的表姐叫我聖誕過去玩,你有沒有興趣?”莫梨歡問安之。

  “離聖誕還有兩個月,這麼早怎麼定?”

  莫梨歡撇撇嘴角,“你還是不喜歡聖誕?已經多少年了,你至於嗎?”

  安之對曹自彬傾身過去,一臉正經,“我拜託你早點把這女人娶回家,用拳頭好好教育一下,不然她遲早禍從口出,等哪天我把她的舌頭剪下來用鹽醃上就晚了。”

  曹自彬忍不住笑,一邊慌忙掣住莫梨歡的手臂,不讓她從椅子裡起來。

  打人無望的莫梨歡斜視安之,“切,我說錯了嗎?難道你不是大一和你那第一任哎呀男友在聖誕節分手後,就再也不過聖誕嗎?”

  安之瞪著她,“這位小姐,如果你叫我出來是為了討論這個問題,那麼你可以結帳了。”

  莫梨歡氣結,曹自彬輕輕握握她的手,對安之笑道,“你和那位師兄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安之端起冰涼滲手的杯子,慢慢飲著凍檸茶。

  “就是他有沒有追你?又或者是你有沒有追他?”莫梨歡哼了一聲,“這位大姐,你以為你還是十八廿二嗎?現在的好男人已經絕種,遇到一個稍微不錯的你好出手了,不然等到人老珠黃還獨守空房,哪天一不小心不幸歸西,墓志銘還得寫上此乃處女。”

  安之嘴裡的茶全噴出來,一邊狼狽地抽過紙巾一邊尖叫,“莫梨歡你想死是不是?!”

  扳回一城的莫梨歡得意洋洋地將腦袋靠在置身於戰火外的曹自彬肩頭,身旁有人撐腰她愈發肆無忌憚,狀似無辜地眨著大眼,既興奮又驚惶,“親愛的,我說錯什麼了嗎?難道——莫非——你已經——不是處女?”

  “啊啊啊啊——”安之欲哭無淚,撫額長嘆,“莫大小姐,莫大千金,莫大公主,莫大美人,莫大三八,我求你了,我陪你去香港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莫梨歡瞥她一眼,“說真的,你那師兄現在對你怎麼樣?”

  被她一問,安之倒是想起些事情來。

  “這段時間我師兄比較忙,沒多少時間在辦公室,公司里的副總老是趁他不在時找業務部的人關起門來密談,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但是直覺告訴我不太對勁,你們覺得我應不應該把這個情況告訴師兄?”

  “副總有沒有找你談過?”曹自彬問。

  安之搖頭。

  “如果他和你的師兄明爭暗鬥起來,你選哪一邊?”

  莫梨歡搶著答,“肯定是她師兄那邊,這還用問?”

  “那麼這就意味著,其實安之和她師兄是一條船上的人。”

  安之領悟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看來她最好還是找個機會提醒一下關旗陸。

  在職場裡,當上司之間出現尖銳對立的時候下屬很難保持中立,在爭鬥過程中立場不明或兩邊都想討好的人往往最後兩不到岸,不管哪一方上位他都會變成爹不親娘不愛的棄嬰,所謂明哲保身,只在非戰狀態才適用。

  三人說說笑笑,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安之回到家已是夜裡十一點。

  開門進去,看見彭皆莉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她怔了怔,“媽,你怎麼還沒休息?”

  母親的入寢時間通常是十點半。

  彭皆莉未語先咳。

  安之皺眉,給她倒了杯水端過去,責道,“讓你去看醫生就是不肯,你看,沒好幾天又復發了,星期六我陪你去醫院照照X光好不好?”說著在她身邊坐下,眸光掠過沙發上放在母親手邊的一張照片,她忽然噤聲。

  “今天你舅父打電話過來。”彭皆莉輕聲道,“問我今年回不回去。”

  安之不語。

  “我打算過幾天回中山,過了星期二梅姐的忌辰,星期三再回來。”

  彭皆莉拿起手邊照片,久久凝視,神情略有些哀傷,那是張年代已久的黑白照,照片裡一男二女約莫十七八歲,穿著七十年代的服式,三人長相有幾分相似,明顯是兄弟姐妹,相片的背面以鋼筆寫著,彭皆良,彭皆梅,彭皆莉。

  安之輕輕抱住母親,“你回去也好,找個老中醫看看,咳成這樣我真的擔心。”

  彭皆莉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終於只是無限慈愛地拍拍她的脊背。

  周五一早安之打電話回去給許冠清,請一個小時假。

  她拎著行李包,摟著母親下樓,“我公司附近就有個客運站,剛好順路,我陪你一起過去。”說著走到路邊攔計程車。

  “又沒什麼東西,我們去坐公車好了。”彭皆莉說道。

  安之知道,母親不是不捨得花這幾個錢,而是覺得沒必要,節儉觀念在這輩人的腦里已根深蒂固,她便是在這種教育下成長,拉開車門,不由分說將母親扶進去,自己鑽進車前座,對司機說道,“麻煩去體育西路。”

  有一次安之陪母親去天河城,本來按她意思兩人打車去黃沙換地鐵,最是輕鬆快捷,可是彭皆莉堅持說周末人不多,去坐空調公交車也很方便,沒必要花錢打車。

  安之只好陪她去坐八二九路,誰知還沒走到海印橋,車廂里已人滿為患,上上下下擠擠攘攘,她雖然護著母親不被來往乘客蹭搡,心裡卻十分難受,母親已一把年紀,為人女兒卻沒有能力讓她脫離這種苦楚,只覺是種罪過。

  每每乘坐公共運輸,安之最看不得就是婦孺無人讓座。

  那之後,再陪同彭皆莉外出安之都堅持打車,不論母親喜歡吃什麼買什麼,全程她負責笑咪咪地掏錢包,將母親要自己付錢的手打回去,做足十二分孝女。

  計程車下了內環,三拐兩拐便到體育西路。

  安之會好鈔下車,挽著母親的手過馬路時,她指指不遠處天河北路那幢似聳入雲天的最高建築,“媽,我的公司就在天欣廣場。”

  彭皆莉取笑她,“我以前問你在哪裡上班你扮低調一字不提,現在倒來向媽媽炫耀了。”

  走進客運站,安之將母親安頓在休息椅內,笑了笑,“媽,我在飛程集團工作。”彭皆莉臉一白,安之眉睫低垂,轉身走向售票窗口。

  彭皆莉定睛看著她在初陽下的背影,臉上各種情緒如cháo水漲起,又如cháo褪去。

  幾分鐘後當安之捏著車票回來,她已十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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