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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惜臉如死灰,如果此刻她的面前有一處懸崖,毋容置疑她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最後她結結巴巴地道:“可——可是你有時也——也要求我——我們採取安——安全措施。”

  如風維持著他良好的風度,“那是因為不能讓我的家族捕捉到絲毫的風影。以免引發軒然大波。”

  蘇惜的雙眼布滿了死氣,她慘澹地瞟向我。既生瑜,何生亮?我呆呆地看著她,忽然就想起了紅樓夢,雪芹先生嘔心瀝血造就的石頭記裡面的可人兒沒有一個有好收場。

  我不是林黛玉,可以隨花歸去;我也不可能師習惜春,可以出家為尼;我更不可能成為寶釵,可以珠胎暗結,那麼,我是誰?紅樓一夢方覺醒,卻依然未能大徹大悟。

  怔怔地望著蹲到面前的這個男人,早在七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他就已有了決斷,女人對他而言是生活必需品,像日常使用的毛巾牙刷隨時可換,毫不重要,為了免除尋歡的種種不便,他隨隨便便就可以對自己來個一刀了事,只因為他清楚這一生他不會為了哪個女人而活,永遠不會,否則他不會幹脆到根本不打算給她一個孩子。

  有人搖著我的肩膀,似乎在說:“你怎麼了?”

  為了家族聲譽和父母安心總之就是為了免掉事關他本人的諸多麻煩,他需要一個出得廳堂上得床的妻子,他選擇了我不過是因為在這一屆輪迴中,他認為我是註定與他相屬的那一個。卻又何苦拿些好聽的話哄我。

  “你見鬼的怎麼了?”

  一聲狂吼將我震醒,看著他流露出焦惶與困惑的眼瞳,淚水在我臉上無聲滑落。

  “我誓必要她一無所有!”他恨聲低叱,將一腔怒氣全部傾泄給已不在現場的蘇惜,可蘇惜有什麼錯?孤擲一注也只是她愛他的方式,一無所有又有什麼關係,她以後照樣還可以有孩子。淚水消無聲息流得更凶。

  “老天!”他鉗緊我的雙臂,眼內盛滿了驚疑和不著邊際的恐懼:“你怎麼回事?該死的,給我開口說話!你要什麼?!說啊?說出來我全都給你!”

  我要什麼?好笑不好笑,他居然問我要什麼,我抬手碰碰他的臉:“你真可愛。”縮回來摟著自己:“如風,你本來就是上帝,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感情,就連身上流著的血都是冷凝的。你不會獨獨憐惜誰,普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眷愛的子民。為什麼要下凡來?待在絕世的浮雕群中,作壁畫上那一個至高無上的神祗,受盡世人一代接一代敬仰虔誠的注目,不是很好嗎?為什麼?為什麼要下凡來為患人間?”

  我流著淚,笑著,不斷地搖著頭。

  他氣急敗壞,劇烈搖晃我並且大聲咆哮。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要我怎麼做?!給你承諾是不是?!如果一些空口的廢話就能使你安心!好!我說!我什麼都說!我冷如風今日對天發誓!下半輩子若再和別的女人有所糾纏,我就親手閹了自己!這樣你滿意了沒有?!還要不要我去向全世界宣告我已經對你俯首稱臣?!女人他XX的全都是腫瘤!”

  我被他搖得腦袋又昏又脹,一口怨氣咽不下去,憤憤至極也丟掉了教養。

  “你他XX的才是腫瘤!去你他XX的承諾!你現在和閹了有他媽什麼兩樣?!你這個該被他媽剝皮抽筋的太監!你他XX的去死!”

  他在一瞬間停下所有動作,表情極度不思議。

  “鬧了半天,你就為了這個?”繼而不悅地皺眉:“女人不要說髒話,下次記住了。”

  我伸手抹淚,他長嘆出聲,拿開我的手握著,用他的手給我拭淚。

  “我會給你孩子,你想要多少我就可以給你多少。”

  “我再也不相信你!”我在他的掌下抽泣,怎麼可以這樣,真是恨死他了!

  “你想要一個兵團都行,我保證,你可以生到你不想再生為止,或者你想要一胎生它三四個?男孩女孩統統都隨你喜歡——只要我們採取特別一點的方式。”

  “是。”我冷笑,“特別得就真的像上帝一樣。”不必碰聖母瑪麗亞都可以使她聖靈感孕。聖經里就是這樣寫的,瑪麗亞不婚而孕,生下上帝惟一的子嗣耶蘇後還仍然是處女。這頭臭豬還真以為他是上帝可以無所不能?說什麼一胎生它三四個男孩女孩隨我喜歡,我呸!

  “道理異曲同工。我結紮之前已經作好了周密的安排,我召集來一批醫學專家,在我身體機能最佳的狀態下從體內取得精子,分離出最優良活躍的部分,用最安全的保存方法,存放在美國最萬無一失的精子銀行——傻東西,我怎麼可能會不要自己的孩子?”

  哽咽立時被煞住,我瞪圓了眼睛張圓了嘴,他的意思是——只要從我體內取得卵子,在試管中與他的精子合成,再植入我的子宮,我就可以孕育他的孩子?!

  “你——你要我——生育試管嬰兒?!”天呀!誰有能力消化這個消息,快請來幫幫我!

  “新——鮮些啊。”這下子他又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不安地試探地在長睫毛下窺探我:“那時候意氣風發,誰會預料老天當真會遣給我‘報應’。”

  我不哭,不笑,不動,也不說話,就只拿眼瞪著他。

  “如果你嫌麻煩,或者我再接受一次手術,恢復生育能力?”他不情願地嘟囔,“我也嫌麻煩。”

  我的眼睛睜得更更更大,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做絕育手術之後還可以再做生育手術!

  “瀟?”他低喚,磁性的聲線微帶怯意。

  女性的虛榮心剎時得到莫大的滿足,我一下子跪倒撲進他懷內,結結實實一拳擊在他的小腹:“總是這個樣子!不是先捧我上天之後再踹我下地,就是先一棒子打死我再把我救活!氣死我了!”

  他長吁一口氣:“不錯麼,會哭會笑了,不若以前就像一塊木頭,沒有一點人性。”

  不提猶可,一提到“木頭”我就火冒三丈,張嘴在他的脖子上狠咬一口。

  “說!你是不是對蘇惜說過我像塊木頭?”

  “沒有啊!哎喲!”

  “沒有?”我在他頸項上亂咬。

  “天啊!才剛誇你有點人性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獸性,哎喲!救命啊!如此狠毒的女人要對丈夫屈咬成招嗎?哎喲!輕點,寶貝,咬輕點我才更有快感,哎喲!”他誇張地大叫:笑著閃避我的攻擊,半蹲半跪將我擁緊在懷。

  “你剛才去了哪裡?”

  “你的婚紗從巴黎運過來了,就在前面街口的塵榭婚紗店,我等不及你所以先跑去看了。”

  “婚紗?”我尖聲大叫:“我為什麼不知道我即將要披上婚紗?!”

  “你現在知道也不遲呀,親愛的甜心,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們明天有必要去拜訪一下你的嬤嬤?據說她要給我們引見一位神父,不知是因為什麼事?”他狀作不解。

  “你現在告訴我了——冷如風你頭豬!”我實在想不出用別的什麼詞來罵他。他訂做了婚紗,而且只等婚紗一來就立刻舉行婚禮,所有的事情這條狐狸豬都早有預謀並且已經隱秘地安排妥當,獨獨存心將我蒙在鼓裡,因為他懶得動用他尊貴的雙耳去聽我無謂的異議。

  誰要這麼早結婚?!當初說過個三五年可是給我自己的,他玩夠本了老了不中用了,就要抓我進牢籠陪他,可我才二十一歲半耶,男朋友都還沒多交幾個呢就要被他綁死一生一世?他的算盤打得也恁如意。

  “女人最麻煩了,今天這個紀念日明天那個紀念日。把相識和結婚塞在同一天,還是個美好的聖誕節,啊哈,我就不信以後我會忘記,省事多多,寶貝你說是不是?”他逗我。

  “是,你是jian商。”

  他大笑:“小狗寶貝,我好像被傳染上了狂犬病,也想咬人。”

  竟敢影she我是瘋狗,“你——豬,唔——”我被他咬住了雙唇。

  於是乎豬狗咬成一團。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哪是他哪是我了。

  ……

  如風柔情萬千地和我分開,下一刻兩人不約而同地一側頭,殷承烈正傻呵呵地雙手撐著膝蓋彎腰站在我們近身之側,一張臉就像是懸空的大特寫,在那一瞬間把我和如風嚇得一齊跳起來,爾後兩人不約而同抬頭而望,台階最高處似訓練有素排列著整齊的一堵泥塑人牆,在接觸到如風的目光時轟的作鳥獸散,他的視線才往回移,殷承烈已經疾抓起地上的行囊飛奔去追那群鳥獸,跑遠了才回頭大吼:

  “非洲已經沒什麼好玩的了!我現在就去南美洲叢林裡的鱷魚嘴邊報到!老天好沒公理啊!才拍馬趕著給他運回了婚紗,反過來卻要受這樣慘無人道的待遇?嗚嗚嗚!上司者,非人哉!”

  如風擁著我,與我相視而笑。

  “我要一束特別特別大的百合。”女兒要出嫁了。

  “我買。”他好好先生的樣子。

  “還要一份特別特別好的禮物。”有一位女人,不是我母親卻始終如同我母親。

  “我送。”

  “還有——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我意猶未盡地偎緊他,只有在他懷內才真正感覺光明和無所畏懼。

  一年一度的聖誕節又到了,時間的循環往復是否正寓意著人生的永無止境,只有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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