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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門口關門時,又不忘說:「老師放心,我以後每天都監督他吃晚飯!」
鄭先生對他沒脾氣,咬牙切齒地露出一個笑來,也就放他們走了。
門剛在身後關上,葉循立刻就鬆開了周南濤的手腕。也許是因為緊張,他刻意不去看周南濤,而輕描淡寫地說:「好了,不用聽他念經了。」
周南濤有些侷促地動了動喉結,說:「謝謝。」
一晚上的自習,他面前放著試卷,卻一點也做不進去。雙曲線面目猙獰,電磁場一團漿糊。他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亂塗一圈一圈地繞著橢圓,把草稿紙鉤破了。
葉循坐在他的角落裡,明目張胆拿著手機聊天。他對著籃球隊長一通狂轟濫炸:「你讓他給周南濤道歉。」
隊長快給他整崩潰了:「別煩了我了行嗎,我能管得了他?」
隊長忍無可忍地把葉循這尊大佛直接送給了竹竿,葉循轉變了攻擊對象,繼續樂此不疲地騷擾。
「你好,我是葉循。」
「?有病?」
「想拜託你一件事,給周南濤道歉。」
「??????傻/逼」
「你有兩個選擇,我可以找人和你打一架,或者去找你班主任。
反正我是不怕處分,就看你怕不怕了。」
竹竿覺得自己真的遇到了神經病,他決定充分地發揮老祖宗的智慧——學名叫做欺軟怕硬,藝名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
晚上下自習的時候,鄭先生意外地下班很早。周南濤磨磨蹭蹭地收拾著東西,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和葉循搭個話。哪怕就是說聲謝謝呢?
忽然有人叫他:「周南濤,外面有人找你!」
周南濤滿頭霧水地走出去,他在別的班級幾乎沒有認識的人,誰會來找他?
門外居然是竹竿,站在門口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見到他以後,飛快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啊?」周南濤被他弄懵了,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沒事。」周南濤說,「你不用和我道歉。」
他還想再問問,但竹竿已經飛快地離開了。周南濤又莫名其妙地走回去,葉循還坐在原處。
葉循都沒有看他,葉循竟然沒有看他。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等到教室里的人都快走空了,葉循還是一直低著頭寫自己的題目。
周南濤發現自己從來沒有主動開口的經驗。算了,不等了,走了,再說吧。
他單肩挎著書包,目不斜視地路過葉循,走出教室。走出三步之後,身邊突然躥出來個人。
「餵。」葉循說,「怎麼連聲謝謝都沒有啊?」
周南濤的嘴角勾起來笑了笑,但很快低下頭,把它隱沒在昏暗的燈光里。
葉循問:「你要回宿舍嗎?」
「你呢?」
「我不想回去。」葉循說,「在操場上走走吧。」
「好。」
這是一個充滿霧氣的夜晚,操場上空無一人,慘白的泛著綠光的強力投光燈高高地掛在天上,像一個虛假的大月亮。它的光橫衝直撞,但被霧包裹了,只留下一道光柱。
周南濤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他們走在跑道上,他的腦子裡被霧氣攪得混沌無比,他只能想到明天是周六,但還要早起上課。
葉循靠近了他:「孔淼是個柔弱小姑娘,我又不是,那你為什麼為我出頭?」
「你想多了。」周南濤說,「沒有你的事。」
葉循也不和他爭,只是笑。他說:「你站住,給我看看你的臉。」
葉循捧著他的臉,在燈下看他蹭破的地方。有一種讓人身體發麻的不適從臉頰蔓延到全身,但周南濤沒有掙動,只是說:「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傷口已經結痂了,但是長得不太好看。葉循埋怨道:「你幹嘛和傻逼打架啊?毀容了怎麼辦?」
周南濤說:「毀容了也能找到女朋友。」
葉循撇撇嘴,說:「自戀。」
周南濤說:「該不會是你找他來道歉的吧?」
「對啊。」葉循說,「他打你了。」
周南濤反駁:「是我打他的。」
「那我不管。」
「他不應該向我道歉。」周南濤說,「他應該對你道歉。」
「那我也不管。」葉循說,「我心情好,不想和他計較。但他欺負你,那就是不行。」
「你好無聊。」
「你才無聊。」葉循說,「我看不得別人打你,你看不得別人罵我。你說誰比較無聊?」
「說了沒有。」
「撒謊。」
他總是說不過葉循。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總是有很多霧氣,看不清楚。
葉循忽然說:「你不是會彈吉他嗎,我還從來沒有聽過。」
「沒有機會。」
「現在呀!」
「擾民。」
「你拿下來嘛。」
「這裡也會被聽到的吧!還會被保安當場抓獲。」
「我帶你跑啊!」葉循說,「好不好嘛,我去幫你拿。」
周南濤發現自己對葉循總是有太多縱容,但當葉循抱著吉他向他飛奔而來的時候,他又覺得這樣的縱容是正常的。
周南濤抱著吉他,坐在操場正中央。霧在草地上凝成了露水,涼颼颼濕漉漉的。他調了調音,問:「你想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