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九苞深嗅一口,驀地瞪大眼睛,驚叫:“好濃重的硫磺味!”

  “火山!”樂其姝倒吸一口冷氣,大叫,“無憂帶好阿i,九苞背上安濟,快跑!”說罷,一把拉扯起常子煊,甩到了背上,蒼老的身影猶如脫韁的兔子一般躥了出去。

  眾人運起輕功原路返回,遠遠望見密道入口,樂無憂肩上扛著鍾意,一馬當先,稚凰劍奪路而出,一劍洞穿金座,露出洞口,急躥而出。

  殿中濃霧已經散去,遍地都是刺鼻的血水,謝清微渾身浴血,提著黑氣繚繞的誅邪劍,背靠白玉殿柱,粗重喘息著,看向對面。

  樂無憂抬眼望去,胸口忽然一痛。

  只見鬼影已所剩無幾,為首一人,鬼面半碎,露出一隻死氣沉沉的眼睛,佝僂著身體,手上失魄爪已折斷三根。

  正是鬼梟。

  “你究竟是不是開陽……”樂無憂咬牙問。

  樂其姝從密道之中躥出,往殿外飛掠而去,叫道:“別開陽開陰了,快逃命!”

  樂無憂看一眼肩上虛弱脫力的鐘意,狠狠深吸一口氣,恨聲道:“火山就要爆發了,謝清微,你這條命是我的,我不許你搭在這裡!”

  說罷,轉身追隨眾人而去。

  躥出大殿,才知道外面已多麼緊急,鋪天蓋地的火山灰飄飛下來,將華美精巧的玉殿金樓籠罩在灰煙之中。

  萬鬼墳鬼影沒有意識,只知遵守指令,見到奉命截殺的眾人往外逃去,紛紛縱身追了上去。

  嗅到身後詭譎的血腥氣,九苞大叫:“這群鬼是蠢嗎?他們的主子都已經死了!還追?”

  眾人且戰且退,眼看著碼頭的大船已近在眼前,然而背後鬼影卻依然緊追不捨。

  “你們上船,”謝清微猛地轉身,誅邪劍發出悽厲鬼聲,斬向鬼影,“我來殿後。”

  轟……大地劇烈顫動,求凰山頂噴出大量浮石和火山灰。

  眾人飛身上船,鬼影前赴後繼、赴湯蹈火,撲向高大的船舷。

  一道黑色劍光劈來,誅邪劍強悍狠戾,斬落三個鬼影。

  滾燙的火山灰落在海灘,炸出一個個水泡,濃烈的硫磺氣味撲入鼻中。

  鬼影仿若癲狂,踩著同伴的屍水衝上前去。

  謝清微持劍立於船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銀髮凌亂,羽衣浴血,竭力催動劍訣,黑色劍身戾氣騰騰,發出悽厲悲鳴,仿佛有鬼同哭,一劍揮去,剎那將四名鬼影劈落在cháo水之中。

  叮叮叮……雜亂清脆的鐵鏈聲。

  謝清微抬眼望去,見到鬼梟拖著雙腿慢慢走來,他死死盯住面具之後的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出。

  “殺……殺……”鬼梟桀桀地笑著,一條腿受了重傷,灰布壽衣已染成血色。

  轟……又一聲轟鳴,求凰山上火光閃現,滾滾紅色的熔岩從山口溢出,沿著山體緩緩流下,頃刻間已吞噬了漫山飄零的白色桐花。

  “謝道長!快上船!”眾人站在船上急叫,“火山要噴發了,莫再戀戰!”

  “你們走吧,”玉石之聲徐徐傳來,謝清微淡淡道,“誅邪劍在,邪魔不存,邪魔不盡,誓不貪生。”

  火山灰模糊了眾人視線,鬼梟就在這時動了起來,灰色的身影敏捷一閃,奪魂鉤陰毒地擊向謝清微面門。

  誅邪劍上戾氣噴薄,悍然迎擊。

  只聽一聲脆響,劍氣震撼之下,鬼梟臉上面具盡碎,一張死氣沉沉的英俊面龐出現在眾人眼中。

  謝清微剎那間眼眶崩裂。

  轟……整個大地劇烈搖晃起來,火山忽然噴出大量熔岩,猛烈爆炸,熾熱的岩漿勢不可擋,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船夫發出一聲駭極的驚呼:“不能再等了!快走!”

  謝清微渾身狂顫,死死瞪著鬼梟的面孔,淚水潸然而出,天地震盪,山呼海嘯,他銀髮如雪,兩行血淚從蒼白的臉上划過。

  鬼梟再次撲了過來,謝清微羽衣翩躚,形如白鶴,避過他的攻擊,忽然一掌推出,絕望的掌風擊得鬼梟騰空而起,猶如一片灰色落葉,斜斜地飛向了大船。

  樂無憂撲在船舷,厲聲大叫:“謝清微!”

  “帶他走……”謝清微喃喃道,感覺背後越來越熱,猛地轉過身去,誅邪劍捲起無邊怨氣,劍氣猶如狂風巨浪,悍然擋向奔流而下的岩漿。

  噗……一道血瀑驟然在肩頭炸開,奪魂鉤洞穿肩頭,身體騰空而起。

  他茫然轉過頭去,看到鬼梟在落向大船的剎那間擲出奪魂鉤,倒刺勾住身體,將他拖拽進大船中。

  船夫一斧頭斬斷纜繩,早已鼓滿風帆的大船瞬間闖入翻騰的大海之中。

  背後,燃燒的岩漿吞沒了整座城池。

  身體重重摔在甲板上,謝清微望向那張無數次午夜夢回的臉龐,顫聲:“你……救了我?”

  “我不認識你,”耳邊傳來鬼梟嘶啞僵硬的聲音,“可我不想你死……”

  火山噴發使得海浪滔天,然而大船乘風破浪,安然無恙地駛向中原。

  這一天清晨,東海之濱的每一個人都被明亮的火光驚醒,一扇扇窗子打開,人們驚奇地欣賞著東方天際噴薄而出的火山熔岩。

  ――這可不是誰都有眼福看到的,比日出還要燦爛一百倍呢!

  三天之後,一條破破爛爛的木船橫衝直撞進碼頭,濺起水花噴到旁邊的船上,惹得旁邊船上之人大罵:“會開船嗎?趕著投胎啊!”

  “哈,天底下可沒有比爺爺更會開船的了!”船夫自豪地挺起胸膛,這一次的經歷足以讓他吹噓六十年,即便已經變成白髮蒼蒼的老漁叟,依然得意洋洋地給重孫子講述他是怎樣冒著墜落如星的岩漿,將一艘幾乎散架的破船開回了中原!

  熙熙攘攘的碼頭十年如一日的熱鬧,一輛由駿馬和灰驢拉著的馬車拐上官道,緩緩駛向金陵。

  馬車中傳來樂無憂鬱悶的聲音:“心有靈犀真的胖了,瞧這肚子,別真的懷上了。”

  “不怕不怕,”鍾意道,“這次他可沒和別的馬驢苟且,只跟比翼雙飛住在一個馬廄中呢,肥水沒流外人田,都是自家馬驢,別計較。”

  “憑什麼不計較?你看比翼雙飛那玩意兒……”

  “阿憂這樣說就不對了,都說驢大個物什,顯然心有靈犀的更過分一點吧……哎,那為什麼不是比翼雙飛懷?”

  樂其姝痛苦地摳著車壁:“它們都是公的……”

  “然而這有什麼問題嗎?”九苞敏而好問,“大哥大嫂也都是公的。”

  馬車裡驟然安靜下來。

  片刻之後齊刷刷爆發出一陣各不相同的咆哮。

  “誰是大嫂!”

  “那叫男的!”

  “都給老娘滾下去!”

  撒著歡兒奔跑的白蹄烏不知車裡的兩腳獸們又在鬧什麼,它現在滿心都是旁邊肥丟丟的灰毛驢,跑著跑著在它身上輕輕撞了一下。

  灰驢揚起脖子,歡快地發出嗷嗷嗷地叫聲。

  第九三章 番外一鹽聘狸奴

  這一年冬季仿佛格外寒冷,連偏安南隅的海天連城都夜雪紛飛,從飛花台上極目遠眺,千里重璧,連綿的樓閣都披了雪,仿若湧起玉樓三重,千門萬戶,點點燈火。

  龍雲騰擎著酒杯,目光沉靜地看向夜空,只見漫天亂雪、半空流雲,舉杯飲一口溫酒,瓊漿入喉,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樓梯上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步履輕浮,顯然是個不會武功之人。

  侍女捲起重簾,一個青衣文士快步走進來,脫下大氅,走到龍雲騰身後,拱手:“主上,織造司連夜……”

  “噓……”龍雲騰猛地轉身,打斷了他的聲音。

  衛七夕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才發現飛花台上熄了大半燈火,只剩龍雲騰身邊一盞銅鎏金宮燈,陰影中的紫檀雲錦軟塌上,臥著一個沉睡的人影。

  微微頷首,瞭然一笑。

  ――蘇余恨入睡極難,自其入城以來,城主府便重申宵禁:夜間喧譁者,斬!

  龍雲騰在案上展開一張白紙,提起墨筆,寫道:何事?

  衛七夕斂起衣袖,執筆,端秀小字飛快地寫道:織造司連夜趕工,已為蘇谷主制出中衣二十件,燕服四十件,吉服十件,行裳十件,暖帽六頂,另有絲履皮靴革各十雙。

  龍雲騰點了點頭,叮囑:這時節熏貂不好,全用元狐。

  衛七夕應了下來,兩人以紙筆對話,就蘇余恨的日常起居細細商議,不知不覺竟過了一個時辰。

  宮漏中發出一聲清脆水聲,軟塌上的人影動了一下,緩緩翻身,歪頭看向這邊。

  “醒了?”龍雲騰道。

  蘇余恨沒有說話,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抬起一隻枯瘦如柴的手掌,搭在了眼睛上。

  龍雲騰立即道:“劍雲,把燈再調暗些。”

  侍女捧著宮燈左右為難,嘆一聲氣,愁眉苦臉道:“城主,再暗就得熄了。”

  “粗笨!”龍雲騰不悅地皺起眉頭,伸手將宮燈上的鎏金銅片撥了撥,然後就見到脆弱的小火苗在眾人的期待跳躍了一下,熄了。

  龍雲騰:“……”

  衛七夕神色如常,默默抬起衣袖,掩住忍不住抽動的嘴角。

  周遭倏地陷入黑暗,明亮的雪光投she進來,照亮龍雲騰陰沉的黑臉。

  “夜深了,主上早些歇息吧。”衛七夕雙手拱起,寬大的衣袖擋住,不待他准許,便快步往外走去,幾乎如逃難一般跑了出去,外面傳來一陣止不住的笑聲。

  於是龍雲騰的臉色更黑了。

  侍女惴惴地問:“城主,是否再點一盞燈?”

  “罷了。”龍雲騰揮了揮手,讓侍女們都退出門外,抬步走到軟塌旁,坐在一個圓凳上,借著雪光,靜靜地看向他的睡顏。

  蘇余恨已經醒來,卻不願睜眼,閉著眼睛淡淡道:“為何這樣看著為父?”

  “胡鬧。”龍雲騰被他氣笑了。

  “自來到貴城,整日玉盤珍饈、錦衣華服,這不是在伺候老子?”

  龍雲騰低笑:“為何不是伺候夫人?”

  “夫人自然沒有老子當得痛快,”說到此事,蘇余恨神情頗有些奇怪地頓了頓,滿面狐疑道,“我怎沒見到你的妻妾……”

  “有妻,無妾。”

  蘇余恨怔了怔,睜開眼睛看向他:“喪偶了?”

  “……”龍雲騰深吸一口氣。

  蘇余恨拍著軟塌哈哈大笑起來:“老龍狗穿花蛺蝶、誨jian導yín,沒想到竟生出個不近女色的半閹,哈哈,痛快!”

  龍雲騰苦笑,搖著頭道:“凰兒,我雖不近女色,卻並非半閹,你想見識?”

  蘇余恨撐起上身,靠在一個粟玉芯蹙繡軟枕上,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尖,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想睡本座?”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