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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梟轉過身,直直地看向他,面具凶煞,雙目冷漠。

  然而樂無憂卻心頭一顫,接觸的瞬間,劍鋒偏了方向,往他肩頭刺了過去。

  噗……微涼的鮮血噴了他滿頭滿臉,樂無憂單手握劍,刺入他的肩膀,卻沒有趁勝追擊,一劍斬斷他的軀體,而是握緊佩劍,看向他青面獠牙的面具,不由得露出一瞬失神。

  鬼梟沒有痛覺,身體一個衝刺,任由劍身穿肩而過,揮起失魂爪,狠辣地抓向樂無憂的面門。

  鍾意倒吸一口冷氣,一把抓住樂無憂的後領將人拖開,淬滿劇毒的利爪從鼻前擦身而過,他抬手,三尺水凌厲地劃了過去。

  鬼梟踉蹌著一個後退,倏地隱身在了濃郁的大霧中。

  鍾意拽著樂無憂飛掠至其他二人身邊,想想仍然一陣後怕,吼:“你發什麼呆?”

  樂無憂倏地回過神來:“抱歉。”

  鍾意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噎死,吼:“你道什麼歉?你跟我道什麼歉?你……你氣死我了!你不如把我氣死再道歉算了!”

  九苞一臉慘不忍睹地看了他一眼。

  鍾意渾然不知,滿心只有樂無憂這個關鍵時刻發呆的混帳王八蛋,揪著他的衣領怒道:“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這個鬼東西有多麻煩你忘記了嗎?上次我們傷他那麼重,居然短短几天就盡數恢復,這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對手!”

  樂無憂被他罵懵了,喃喃道:“他……讓我想起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能讓你連命都不要了?剛才若不是我及時拉你一把,現在你都變成八瓣兒了,知道嗎?”鍾意憤然道,“你那個朋友就那麼重要?他帶著面具呢,怎麼讓你想到的?”

  天知道鍾意有多嫉妒他的那些鬼朋友,這個總角之交,那個青梅竹馬,在那自己沒有與他相遇的漫長歲月里,是這些人陪他走過那如水的時光,總之,就自己一個外人,哼!

  “你們兩個兔崽子夠了!”簪花婆婆厲喝,龍頭拐剛猛地擊飛兩個鬼影,彩衣疊綻,衣袂翩翩,飛掠至二人之間,咆哮,“現在是說話的時候嗎?”

  樂無憂輕聲道:“開陽……他讓我想到了開陽……”

  柴開陽?

  鍾意不高興了:“怎麼會……唉喲!”

  簪花婆婆一巴掌抽在他的後腦:“閉上你的鳥嘴,就你話多!”

  我只說了三個字!鍾意震驚,然而畏於強權,還是十分委屈地閉嘴了。

  九苞雙劍翻飛,劍光血影,看一眼這邊三個人,無奈道:“你們沒發現這些鬼東西越殺越多,根本斬之不盡殺之不絕嗎?”

  鍾意道:“萬鬼墳……難道真的有一萬隻鬼?”

  “無論有多少只,進了我的地盤,便只有灰飛煙滅一條路可走。”簪花婆婆凌然道。

  “前輩,理智一點。”鍾意誠懇地說,感覺霧氣越來越濃,濃得伸手不見五指,狠下心來,“久耗無益,九苞,套車,我們殺出去。”

  九苞點頭,雙劍砍翻前路的鬼影,衝去馬廄。

  海天連城的駿馬當真是神駒,處亂不驚,踏著腥風血雨疾馳而來,鍾意揪著樂無憂的衣領將其扔進馬車,對簪花婆婆道:“前輩,切勿戀戰,走!”

  “我還能大戰三天三夜,”簪花婆婆狂妄地撂下一句狠話,投身掠進車中。

  鍾意在馬屁股上抽了一掌,只聽駿馬一聲長嘶,撒蹄奔了出去。

  他輕功卓絕,猶如風馳電掣,手持三尺水飛掠在馬車之前,殺出一條血路。

  馬車馳出迷巷,鍾意凌空騰起,躍進車廂中,沾滿血水的三尺水放在身側,抄起一塊柔軟的手巾擦去手掌的血腥,擰了擰樂無憂的鼻子:“被你氣死了!”

  樂無憂靠在車壁閉目養身,聞言睜開眼睛,剎那間,光華流轉,在陰暗的車廂中仿佛泛著寶光。

  鍾意怔了怔,心頭不可遏止地柔軟下來,笑了笑:“看什麼看?我還沒消氣呢?不準備跟你說話。”

  簪花婆婆小聲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誰在找誰說話。”

  鍾意哈哈大笑起來。

  樂無憂直直地看著他,半晌,聲線平穩地說:“鍾離i。”

  “啊?”鍾意一愣。

  “你剛才是不是罵了老夫?”

  鍾意:“……”

  樂無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鍾意縱然武功高強,然而只要一與他對視,瞬間便已丟盔卸甲,氣弱地說:“剛才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阿憂,你要理解我呀,剛才我真是被你氣得不輕,明明那麼好的機會,你只需用你的小稚凰再往前伸半寸,就可以把那個鬼梟的喉管割開……”

  樂無憂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鍾意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消失了,半晌,深嘆出一口氣:“也罷,總還有機會的……”

  樂無憂卻唇角勾了起來,起身坐到他的身邊,兩人靠在一起,隔著秋衣,能感覺到彼此溫暖的身體。

  鍾意往他身上靠了靠,激戰的時候只覺酣暢淋漓,停下來之後才發現,腿上的傷口已經迸裂,湧出的血水將白色綢褲都染成了紅色。

  “疼嗎?”樂無憂問。

  鍾意剛要搖頭說不疼,倏地又改了主意,嘴一扁,委屈道:“當然,疼死了!”

  “活該!”

  鍾意:“……”

  樂無憂抽出一條布巾,蒙在了眼上,然後伸手,摩挲著解開鍾意的褲子,伸手往他懷裡摸去。

  “幹嘛呢?”鍾意咬著他的耳朵,壓低聲音調笑,“阿憂真急色,一隻手摸著人家的大腿,另一隻手還在人家的胸前摸來摸去……呃……”

  樂無憂正在摸他胸前的口袋,聞言一翻手,在他結實的胸口飛快而又曖昧地撩撥了一遭,末了隔著裡衣用力擰了一下他胸口的突起,果不其然聽到一聲尷尬至極的痛呼,哼哼:“這才叫摸來摸去。”

  鍾意那一下被他擰得臉都白了,哆嗦:“阿……阿憂……你也太不……不憐香惜玉了……這哪兒叫摸來摸去?這叫謀殺親夫啊!”

  簪花婆婆倏地睜開了眼睛,然而樂無憂正背對著她跪坐在鍾意身邊,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鍾意唇角掩飾不住的笑意。

  她溫柔地看著樂無憂的背影,只見他以布巾蒙住眼睛,從鍾意懷裡摸出一包藥粉,灑在他的傷口上,然後撕下一截裡衣,摸索著細細包紮好,才扯下布巾。

  鍾意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三粒藥丸吞下。

  “那是什麼?”

  “今日在龍門,常夫人給的傷藥。”

  樂無憂皺起眉頭:“常夫人?常相憶?安廣廈的夫人?她給我藥你也敢吃?”

  “夫人對我有恩,不會害我的。”

  “那就好。”樂無憂放下心來。

  鍾意伸長手臂,將樂無憂攬進懷裡,兩人無聲地親了親。

  眼中滑過一絲無奈,簪花婆婆苦笑著閉上眼睛。

  樂無憂靠在鍾意身邊,半晌,突然低聲道:“是我錯了。”

  鍾意怔了怔,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樂無憂重複了一遍:“是我錯了,方才在激戰中,我不該因為心懷妄想,而錯失良機,你雖罵我,卻罵得很對。”

  他認錯態度太過誠懇,以至於鍾意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將他的話在腦中重新過了一邊,捕捉到一絲信息:“心懷妄想?”

  樂無憂低頭看著自己的稚凰劍,喃喃道:“剛才有一瞬間,我以為看到了……開陽。”

  “鬼梟嗎?”

  “嗯。”

  鍾意凝神思索片刻:“萬鬼墳炮製活死人,是以藥物抹殺武功高手的靈識,且以鬼臉覆面,意味著與之前的自己相割捨,正所謂零落北邙為鬼客,浮華俱已是前生,你覺得那個鬼梟,他的前生可能是柴開陽?”

  樂無憂搖了搖頭:“開陽已經死了,我親眼見到的,他被謝清微一劍穿胸,大羅金仙估計也救不回來。”

  “如果有人比大羅金仙還厲害呢?”簪花婆婆突然說。

  “有這樣的人嗎?”

  “常相憶的阿姊常相思,號稱醫絕,妙手回春,可活死人肉白骨,當年曾有話曰,閻王叫你三更死,醫絕留命到五更。”

  樂無憂苦笑:“可是醫絕本人都已經死了啊。”

  馬車平穩地往前駛去,河洛平原地勢平坦,即便山林,也不過是稍高一些的小土丘而已,上面茂密地長了樹木,已至深秋,樹葉凋零,風起,滿目荒涼。

  鍾意掀開布簾,目光在山崗間打量一圈,微眯起眼睛:“此處糙木茂盛,是個埋伏截殺的好地……”

  樂無憂倒吸一口冷氣,厲聲:“閉上你的鳥嘴!”

  “……方。”鍾意一句話說完,有些受傷地看向他,“為什麼讓我閉嘴?”

  忽而外面傳來一陣糙木晃動的莎莎聲,鍾意怔了怔,回頭掀簾看過去,只見一人高的荒糙中人影晃動,顯然埋伏了大量人馬。

  他轉過頭,看到樂無憂面無表情的臉,嘴角耷拉下來,十分自覺地閉嘴了。

  “大哥!”正在駕車九苞突然叫道,“此處仿佛有古怪……”

  話音未落,一聲鳴鏑聲響徹天際,拉車的駿馬一聲慘烈狂嘶,前蹄猛地站了起來,蹬了幾下腿,轟然倒了下去。

  數支羽箭深深扎在了它的身上。

  馬車倒塌的瞬間,簪花婆婆一個飛騰,悍然撞開車頂,凌空飛了出去,揮舞龍頭拐掃向荒糙。

  一陣慘叫聲傳來,鍾意動了動耳朵:“這次不是萬鬼墳,那群惡鬼雖然麻煩,卻不懼疼痛。”

  “是安廣廈。”樂無憂已經看到騎馬持劍而來的男人,紫袍金冠,英偉不凡,正是天下盟主安廣廈。

  鍾意也已經看到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真是冤家路窄呀。”

  “不是冤家不聚首,”樂無憂淡淡地說,慢慢拔出稚凰,“那就打,便是了。”

  “我們中計了,”鍾意忽然道,“婆婆的迷陣雖然被覓蹤貂所破,然而對人的威懾依然存在,他們不敢入迷巷,故而以源源不斷的萬鬼墳死士將我們逼出來。”

  “那又怎樣?”樂無憂手持短劍,滿不在乎地笑道,“狹路相逢勇者勝,即便把我們逼到埋伏之中,安廣廈和常風俊這兩個宵小還奈何不了我們,你的腿上剛塗好傷藥,別亂動,看我怎麼收拾這個老王八蛋。”

  說完,稚凰發出一聲清鳴,樂無憂暗紅色的身影已飛掠上去。

  安廣廈揮劍迎戰。

  叮……兩人雙劍相擊,緊接著叮叮叮……數聲迅疾的清音,猶如珠玉落盤,兩人頃刻間已過了十餘招。

  安廣廈猛地提起內力,劍勢如虹,樂無憂仗劍格擋,借力後撤五步,後背倚在一棵參天大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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