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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廣廈看見刺到面前的劍鋒,微微一笑,一劍盪開稚凰的劍勢,反身擊向鍾意。

  紫微入命儀度雍容、氣勢如虹,能同時招架稚凰、三尺水雙劍夾擊,竟不落下風,甚至還能防守反擊,一劍劃破樂無憂的胸口。

  鮮血噴出,鍾意臉色頓變,攻勢頓時凌厲起來,仿佛碧波滔天,捲起驚濤駭浪,cháo水滔滔,如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

  “且共從容心訣!”安廣廈吃了一驚,抬劍硬接一招,兩人擦肩而過的剎那,盯住鍾意的臉,啞聲,“你究竟是什麼人?”

  鍾意惡劣地一笑:“你猜?”

  說話間,遠處響起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常風俊一騎當先飛馬而來,朗聲道:“弓箭手已全部到位,今日就叫你們插翅也難逃!”

  樂無憂一驚。

  忽然另一邊也響起一陣捲地而來的驚雷聲,一輛黑色的巨大馬車從夜色中馳來,馬車兩側,八人八馬,一字排開。

  八名騎士烏衣黑甲,手持長槍,鐵面遮臉,馬蹄如雷。

  一個人驚叫:“龍王八駿!是龍王八駿!”

  江湖中最負盛名的龍王八駿陣,強悍莫測、戰無不勝,自問世五十年來,唯有二十五年前一場敗績,在樂其姝和柴驚宸的聯手下,龍王八駿死傷殆半,可即使如此,也還是殺死阿婉,順利完成了截殺任務。

  如今龍王八駿再次出動,卻只有一個目的――從天下盟重重包圍中帶走樂無憂。

  常風俊暴喝:“龍雲騰,你要與魔谷餘孽為伍?”

  龍雲騰端坐在疾馳而來的馬車上,黑色大氅在風中狂舞,他一手纏住韁繩,一手握住佩劍,冷冷道:“我只與義為伍。”

  車輪滾滾,馬車悍然撞開人群,一聲高亢的馬嘶,八匹膘肥體壯的塞外名駒停在樂無憂身側。

  龍雲騰面無表情道:“上車,我送你離開。”

  “你竟敢……”常風俊大怒,一聲劍嘯,華鋌飛景在月下猶如一條閃亮的白練,錚然出鞘,用上十成十的功夫,仗劍刺了過來。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整齊而森然的搭弦聲,只見馬車四壁悄然出現數名蒙面侍衛,手掌穩穩端著威力巨大的長槍。

  常風俊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安廣廈道:“龍城主,這是什麼意思?”

  龍雲騰:“我要送無憂離開。”

  “可笑!”常風俊道,“堂堂海天連城城主,你要背叛天下盟不成?”

  “海天連城從未臣服天下盟,”龍雲騰傲然道,“何來背叛一說?”

  常風俊:“當年老龍王落難,若非家嚴伸出援手……”

  “若非令尊多管閒事,”龍雲騰打斷他,“我會提前繼承城主之位,家姐不會嫁於你,十年前風滿樓覆亡之際,海天連城將精銳盡出,誅盡一切宵小。”

  常風俊剎那間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衛先生從馬車中跳下,手中提著一盞燈,未語先笑:“樂小公子,請上車。”

  樂無憂與鍾意對視一眼。

  鍾意對龍雲騰拱了拱手,朗聲笑道:“多謝大哥出手相助。”

  然後轉頭對九苞使了個眼神,九苞二話沒說,背著蘇余恨如一條泥鰍般躥進了馬車內。

  樂無憂也跟著上了車。

  鍾意飛掠到馬車邊,剛要上車,背後突然傳來安廣廈低沉的聲音:“小鍾,你當真想好了?”

  鍾意一怔。

  就聽安廣廈接著說:“沒有人年輕時不會犯錯,你年紀尚幼,易受蠱惑也是情理之中,留下來吧,今日的所作所為,我可以既往不咎。”

  常風俊吃了一驚:“大哥?”

  安廣廈對他抬起一隻手,示意不要說話,專注地看著鍾意,眼中沒有一絲殺機,低聲道:“你執意要走?”

  鍾意轉過身來,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色看向他:“盟主,屬下十七歲入盟總,五年來多謝盟主和諸位的栽培,然而今日卻不得不走。”

  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盟總這些年待你不薄,你卻倒戈為敵,實在不是俠士所為。”

  鍾意循聲看去,見是一位昔日的同僚,他抬眼緩緩掃過人群,看到無數熟悉的面孔,天下盟執掌江湖事,麾下有三莊六堂,如今有半數魁首都已在此,眾人的眼中都有氣憤、悲傷和不解。

  一個堂主高聲道:“鍾意,你當真為了樂無憂而叛出盟總?”

  鍾意點頭:“不錯。”

  那人怒道,“河洛山莊沉案未明,魔谷依然是最大嫌犯,樂無憂十年前窩藏魔頭,如今又擅闖劍閣,你竟然為這妖人而行背叛武林之事?”

  另一個人狐疑地說:“我聽到一個傳聞,說你和樂無憂有龍陽之好……”

  鍾意再次點頭:“不錯。”

  “你竟然有膽承認?”對方驚道,“這種不體面的事情,你就不怕被世人恥笑?”

  鍾意道:“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我何恥之有?若說被恥笑,我更怕世人嘲我不情、不義、不忠、不貞。”

  “背叛盟總就是背叛武林,不忠這個罪名你是背定了。”

  鍾意沉默下來。

  樂無憂掀開馬車的布簾,壓低聲音:“世人疑你、怪你、嘲弄你、辱罵你、唾棄你,可是我懂你。”

  “這就夠了。”鍾意點了點頭。

  樂無憂道:“快上車,小心夜長夢多。”

  鍾意道:“他們其實說得不錯,盟總這些年,確實待我不薄,我不能如此輕易地一走了之。”

  樂無憂心頭忽然湧上一層不好的預感:“你要幹什麼?”

  鍾意看向三尺水,冷冽的劍身在月光下猶如寒池一般水波蕩漾,他盯著長劍看了片刻,目光轉向人群中的同僚,笑了起來:“為俠者,不行叛逆之事,鍾某今日叛出天下盟,無愧於心,無愧於情,無愧於義,唯獨有愧於忠。”

  一個堂主道:“那你還執意要走?”

  “君子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我心中有情義二字,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鍾意道,“壞了江湖規矩,應得的懲罰我也不會逃避。”

  說罷,他突然提起長劍,狠絕的一劍扎進了大腿中,血淋淋的劍尖從另一邊露出,血流如柱。

  樂無憂痛叫:“你瘋了?”

  “為夫現在清醒地很,”鍾意卻還有心情咧開嘴笑,對他飛了個媚眼,“別怕,不疼。”

  他拔出長劍,眼睛都沒眨一下,忽的又一劍扎了下去。

  驚詫的人們方才反應過來,有人驚叫:“三刀六洞!這是三刀六洞!”

  叫聲未落,鍾意第三劍已經扎了下去,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震住。

  樂無憂緊緊咬住牙關,心如刀絞,然而卻不能出聲,鍾意是為自己才背叛天下盟,這一刀刀仿佛是扎在他的心裡。

  鍾意拔出長劍,三尺水布滿血光,在月色下美煞人心。

  他神色如常,目光緩緩掃過人群,反手握劍,對眾人遙遙拱了拱手,談笑風生:“五年來多謝諸公照拂,今日,告辭。”

  說完,身體騰起,縱身躍上馬車。

  龍雲騰韁繩一震,八匹駿馬風馳電掣,頃刻間已經奔出洛陽城。

  第五六章

  馬車內鋪著厚實的白色獸皮,被鮮血染成一片血紅,鍾意上車後就後背抵在車壁,緊緊咬住了牙關,光潔的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

  “忍著點兒。”樂無憂抬手點住他腿上幾處大穴,伸手去解汗巾。

  忽然一隻手用力攥住了手腕。

  樂無憂抬頭,看到鍾意布滿冷汗的俊臉,狐疑地問:“怎麼了?”

  鍾意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樂無憂將耳朵靠過去:“你說什麼?”

  只見這貨笑嘻嘻地咬住了他的耳朵,促狹的聲音清晰傳進耳中,他說:“咱們還沒圓房,就急著解相公的褲子,真是羞澀呢……”

  樂無憂伸出兩根手指:“究竟怎樣才能點住你的啞穴?”

  鍾意在他指尖吻了一下,笑道:“看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就別剝奪這點小癖好了吧。”

  “真是拿你沒辦法。”樂無憂橫他一眼,對著他腰間伸出手去,“傷口必須快點處理,你血流不止,別是傷到了要害……”

  鍾意再次擋開他的手指。

  樂無憂瞪向他:“別鬧。”

  “沒鬧,”鍾意疼得臉色蒼白,額頭頰邊都布滿汗珠,卻依然嬉皮笑臉,推開樂無憂的手指,笑道,“我有且共從容心訣護體,不需擔心。”

  樂無憂沉下臉來,死死盯著鍾意的臉,只見他嘴唇乾裂、臉色青白,唯有雙眸殘存一抹猩紅,分明已疼至骨髓。

  抬手拭去他額頭的汗珠,低聲問:“為何不肯給我看?”

  鍾意用額角在他掌心蹭了蹭,似是極大地緩解了疼痛,雲淡風輕一笑,淡淡道:“三個血窟窿,丑得很,不想讓你看見。”

  樂無憂僵了僵,屈指在他腦門彈了一下:“嗦。”

  “在你心裡,我想當一個無所不能的大英雄,”鍾意凡事都肯縱容樂無憂,此刻卻執拗得很,“轉過去,聽話。”

  “你自生自滅吧。”樂無憂起身,坐到馬車角落,盤腿打坐,閉目養神。

  疾馳的馬車微微晃動,燈火飄搖,灼灼燃燒的梅花冰片散發出濃郁的香氣,香氣中,一絲掩飾不住的血腥氣越發清晰,如同蠱蟲般直鑽大腦,嗜咬得他頭痛欲裂。

  九苞抱腿坐在旁邊,目光滴溜溜地看看樂無憂,再看看鐘意,默默地解下腰間酒壺,丟了過去。

  “好兄弟。”鍾意接住酒壺,無聲地道了聲謝,拔開壺塞,仰頭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漿沿著喉管灼燒下去,驅散體內的寒氣。

  鍾意解開褲子,露出腿上的傷口,剛才樂無憂點住他的大穴,止住了汩汩湧出的鮮血,此時,三個窟窿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他撕下一塊布料咬在嘴裡,將烈酒潑在傷口,剎那間,極致的疼痛沿著四肢百骸傳至全身,他疼得幾乎抽搐,猛地仰起頭來,死死咬住布料。

  忽然一個熱源靠了過來,鍾意一驚,一個溫熱的觸感落在了脖子上。

  樂無憂無聲無息地靠近,單膝跪在身側,低頭吻住了他的咽喉,柔軟的舌尖在喉結上溫柔地親吻,鍾意感覺全身血液都聚集到了喉嚨,什麼疼痛、什麼苦楚,全都消失,渾身上下,再也沒有別的感覺,唯有此處,騰起驚人的快感。

  “別……”鍾意吐出布料,啞聲道,“別亂來……”

  “我沒看。”

  樂無憂眼睛上蒙著一層二指寬的黑布,越發映襯得面如白萼,他摸索著從鍾意懷裡拿出藥粉,灑在了傷口上。

  鍾意怔怔地看著他動作,見樂無憂處理乾淨傷口,接過衛先生遞過來的乾淨白布,仔細包紮好,撩起他的外袍,蓋住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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