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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遮天蔽日的妖霧悉數散去,朗日晴空下針葉林中一片焦土,山龜的屍體被燒得黢黑,重洺打了個滾兒從山龜的屍體下面爬出來,倒是毫髮無損。

  “從前好歹也算一方梟雄,如今淪落到給一個連實體都沒有的惡念做嘍囉。兮離這一脈也真是氣數已盡,到此為止了。”閻子詹嘆了口氣,喚了鬼鴞來將兮離的魂魄收回冥府關押。

  玄翎道:“這惡念法力強大,想必那不周山中被鎮壓封印的凶獸罪妖們都已被它操控。在三十三界裡兮離算不上什麼棘手的角色,怕只怕封印一日比一日脆弱,屆時四界之內又有哪處不是焦土?”

  話音落,不知旱了多久的針葉林上空攏過來一層雨雲,淅淅瀝瀝地沖刷著這片死地。

  如今熾元丹落入惡念手中,若為惡念所用,那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為他人做嫁衣的徒勞。從前的執著反倒成了為禍四界的源頭,可銀河星漢、蒼茫大地,若連愛都成了罪責,她們這些為神成仙的,又談什麼眾生,論什麼慈悲呢?

  玄翎看了眼不周山的方向,心中如湖面一般平靜。無論等待她的命運是什麼,她只知道她會竭盡所能地去爭取。

  哪怕天意從不如人意。

  兮離過後,三人繼續往不周山而行,層層關卡越設越密集。風陰洞裡的鬼蝙蝠、盤水河中的青尾鯉以及兩峽山裡的三目靈虎,修為雖不算高卻因為惡念的相助十分難纏,更加上時不時竄出來的不周山下被封印的上古凶獸,幾乎是一路走一路打,對方似是想要將他們的氣力都耗盡似的日夜不停。

  臨近到不周山前,又再度被一群額間冒著黑氣的豺狗群圍住,玄翎已是不耐,蒼穹直接在地上擦出一道火圈將這群豺狗穿成一串燒了個透。其中一隻豺狗頭,因被她捅得太用力滾出了老遠去。

  玄翎提槍旋身飛出,一回頭卻看見閻子詹大姑娘似的舉著把扇子慢吞吞地跟著,氣不打一處來。

  卡在洞口的肥兔子雖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單對危險異常警覺地心叫它使出生平吃奶都沒使出過的勁兒來,後腿奮力一瞪,咚地一聲終於滾進了洞裡。

  雖然蹭掉了一層毛,但起碼保住了一條命,揉了揉摔疼的腦門兒一挪一挪地挪進了洞穴深處。白影一閃,消失在通道盡頭的三個路口前。

  玄翎將蒼穹往後一收,道:“不周山乃撐天之柱,它傾斜自然會引起乾坤逆轉。不周山周圍的四季變化只是表象,若不周山真的塌了,會發生什麼誰也不得而知。”

  正說著,一隻白色粉蝶忽悠著翅膀從重洺面前飛過。重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眼睛粘住飛上飛下的粉蝶,無法抑制住本性地撲了上去。冥君長臂一伸,手指勾住她後領,剛說了句:“那是傀儡蝶,你撲上去就是送死。”,旁邊突然伸出一條細長的舌頭,將那粉蝶一卷給扯走了。

  粉蝶被卷進了一為身著青衫的年輕女子口中,未等她吞下,兩縷黑煙從她嘴角溢出。

  這青衫女子是一隻修行剛過妖丹之期的斑紋螳螂,此番前來乃是為了助玄翎與閻子詹一臂之力。這斑紋螳螂說,妖界如今已經大亂,因熾元丹一事爭得你死我活的幾大妖王如今各有損傷,妖界群龍無首之時,消失了六百年的妖尊謝琅邪突然再度現身,聲稱熾元丹在他手中。

  往日謝琅邪在妖界所作所為已令妖界各個氏族不滿,如今得了熾元丹後更是肆無忌憚狂言說要再次征討天界。六百年前一戰,天界耗損巨大,妖界更是折損了無數精兵良將,其中更有許多世家子埋骨他鄉。為此妖界中不少氏族恨透了謝琅邪,萌生了反意。加之不周山傾斜之後妖界異象叢生,各地之主雖無救世之心卻都有救己之意,若真的任由謝琅邪胡作非為,大難臨頭之時才真是悔之晚矣。

  青衫女子朝著玄翎抱拳道:“我族雖然力微卻也願助神君一臂之力。”

  說話間,傀儡蝶一隻一隻地出現在他們周圍,而無數斑紋螳螂亦從糙叢間探出頭來。

  傀儡蝶這玩意兒看著沒有什麼殺傷力卻十分歹毒,一旦沾到其身上的鱗粉就會陷入幻覺之中,死於心中最恐懼之物。而後變回被其占據身軀,成為其傀儡。

  世間萬物皆逃不過相生相剋四字,而斑紋螳螂正是其死敵。閻子詹十分不客氣地接受了人家的好意,抱拳回禮道了聲謝。

  那青衫女子鄭重地:“身為妖類雖行徑乖張卻也通曉天道輪迴多行不義之理,還望神君與冥君此行順利,能令四界少些枉死的殺戮。”

  宴無台從傲君山一路咬牙回到桃花谷,才將忍在喉口的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雙修的妖類與自家歡喜佛簽訂契約之日,所增長了多少修為,將來棄約之日契約雙方會受到相對程度的反噬。而契約解除原本是由雙方自願而行,宴無台此次強行單方面解除契約,所有反噬之力全都落在她一身身上,煉體期的修為幾乎毀了個乾淨,五臟六腑全都如同被絞碎一般疼痛,偏偏倔強著一口氣,憋著那骨勁一路回到桃花谷,才卸掉全身的力氣,心頭上被壓抑的委屈與痛苦如同那口被吐出來的黑血,撕扯著她全身血肉。

  “谷主,我先扶你回巫行宮吧。”莠竹看著她白的跟一絲血色也沒有的臉憂心如焚,幸好她一路扶著宴無台,才不至叫此刻一身力氣用盡的她摔在地上。

  宴無台疼得發抖,紅著眼,從牙fèng里擠出一句話:“巫行宮?那哪裡是我能回的去的地方。”

  莠竹忍不住地哭出聲來:“谷主!你這又是何苦?既然歡喜佛的契約拴不住她梧千雙的人,你又何必自行毀約損傷修為?”

  宴無台閉上眼睛,四肢百骸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而是刀子。她忍不住想起從前梧千雙強行與她簽訂契約時,那時候她也偷偷地想要自行解除契約,梧千雙卻嚇唬她說,若是單方面解除契約,她會承受這世間最深的痛苦,而梧千雙卻會因此而死。

  那會兒她跟自己說放棄解除契約只是為了不想嘗試世間最深的痛苦,並不是為了梧千雙的安危。

  結果,這人從來都在哄她。

  也不是,起碼她現在嘗到了世間最深的痛苦,真是生不如死。

  莠竹落了一番淚,卻對宴無台的痛苦束手無策,她雖然不知歡喜佛的契約反噬起來的滋味,可看見宴無台額間疼出來的汗水和越來越青白的臉色,做了一決定。

  “谷主。”莠竹突然逾矩地握住宴無台的手,堅定道:“莠竹跟隨你到今日,你心中的苦處即便不說莠竹也知道,只是莠竹卻從來幫不上谷主,還總是惹谷主生氣。承蒙谷主不棄至今,莠竹無以為報,只盼日後谷主能順遂平安再無煩憂之事。”

  宴無台喉頭滾過一陣一陣的腥甜,突然聽到莠竹這番話語,強撐著睜開眼卻看見莠竹將自己的妖丹取了出來,朝著她道:“谷主,莠竹修為雖然低微,但你將它拿了去也能令你的傷勢好受一些……”

  “混帳!”宴無台心頭騰起一絲怒火,撐著一絲力氣將莠竹的妖丹打了回去,推開扶著自己的莠竹,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我還死不了,用不著你在這裡捨命。”

  她看了莠竹一眼,道:“你走吧,我要閉關,從此不再出桃花谷一步。”

  “谷主!”莠竹剛喊了一聲,被一股無形之力拖拽了出去,桃花谷的石洞前落下一面石門將宴無台的身影隔絕其中。

  ☆、第99章 解釋

  梧千雙來晚了一步,看到的只是守在石門外的莠竹和凋零蕭條的桃林。

  當日眾妖追逐熾元丹一戰毀了桃花谷中桃林根基,昔日桃林中駐守的妖奴們,死的死逃的逃,從巫行山上吹下來的寒風將殘存的幾株桃樹吹彎了腰身,一眼望盡卻是再找不出昔日桃花盛開灼灼芬華的景象了。

  梧千雙帶著十二琈玉劍而來,立在石門外,手掌輕撫石壁,嘆了聲:“無台,你該聽我一句解釋啊。”

  “不知尊下要解釋什麼?”跪在石門外的莠竹在看到梧千雙的第一眼,恨意不需宣之於口,單是那雙眼睛已是浸滿:“我們谷主已將情誼還了你,如今閉關養傷修行,尊下既然早已與人定了終生,便不必再來叨擾我們谷主的清修了。”

  她從來不喜梧千雙,沒有巫門這重背景,梧千雙在她眼裡簡直一無是處。

  當年穀主年少無知,才會被梧千雙的幾句花言巧語哄騙而誤了終生。她最是了解宴無台不過,瞧著冷冷清清的一個人,認準了一個死理便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倔強脾氣。當年若非對梧千雙有情,就算梧千雙強行與她結了契約,依照她的倔脾氣,哪怕是死也要跟對方先拼一個網破,哪裡還會等到今日。這千年裡妖界中人只看到巫行山上風頭無兩因情得勢的宴無台,卻只有她看到這千年裡自家谷主無數次的為情所困。卻不想,這千年的時光終究換來的是一場情傷,若可以,她此刻恨不能殺了梧千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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