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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文君沒說話,依舊按照自己的步調喝酒。

  千杯不醉。

  他發現坐在他面前的甄文君已經變得不再熟悉,不再是那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小女孩了。

  步階大為欣喜,眼中含淚,最後道:“文升和將軍相伴二十載,將軍這些年來的經歷的坎坷,所遇的浮沉,文升都有幸能與將軍一同經歷,若說這世間曾經有人讀懂將軍,文升應該算是一個。文升知道將軍要的從來不是榮華富貴也不是兵權在手,更不是做那籠中雀一國之後。將軍一直追求著,用畢生追尋的不過是不為他人束縛。將軍要的便是這份自由。若是今日將軍交出了兵權,怕的是衛合下一步要的就是將軍獻上人頭以絕後患,彼時將軍給還是不給?退一步說,將軍今日願意為天子捨棄自身,成為朝野群臣口中所謂維穩定國的擺設,可將軍當知色衰愛弛在歷朝君王身上都不是罕見之事。更何況,天子所珍愛的原本就是現在的將軍。將軍自折羽翼便也是將天子對將軍所痴所戀也一併折斷了。文升只望將軍想想當年宿渡破局之時的心境,真的願意放棄此生所求嗎?”

  “你可知剛才這番話足以定你謀逆之罪?”

  “文升不怕死,只願龍投大海虎奔高山,大千世界任君馳騁!”

  第257章 光興三年

  博陵是個好地方, 依山傍水冬暖夏涼, 甄文君回到此地正是春風和煦之時, 這兒的花總比別的地方早開一些時日。

  聽說剛剛修建好了水道, 兩岸種滿了徘徊花,甄文君特意叫來一艘船,不緊不慢獨自坐船入城。

  綠波蕩漾繁華入眼,離博陵城門還有二里地,寬敞的水道便已經能夠容納三艘船並排前行。

  和博陵城外相比, 越是靠近城內映入眼中的色彩便越艷麗。兩岸徘徊花紅似火焰,花葉扶疏萬木竟秀, 涼風拂面帶來陣陣清香,讓暖陽之下的甄文君忍不住閉上眼睛, 享受這份愜意。

  船夫用平蒼本地話和迎面而來的另一個船夫大聲說著什麼,擦肩而過時一陣爽朗的笑聲。

  後背的痛讓甄文君無法久坐, 斜斜地臥在船艙中笑問船夫:“足下是遇到了什麼好事麼?”

  船夫道:“好事,自然是好事!過些日子又會有些鬍子運香料來博陵賣,到時候肯定會租咱們的船,貴人可猜得出這一趟下來我能賺多少銀子?”

  甄文君還真猜不出具體的數目,極感興趣地問他。船夫伸出五根手指, 嘴幾乎咧到耳根。

  “五十兩?”甄文君驚訝不已。

  船夫將五指翻了一面, 得意之情更甚。

  “嚯。”甄文君比了個大拇指,“一百兩,得是足下好幾年的收入了吧。”

  “若是只算撐船的話,的確是。比如貴人這一趟我收五文錢, 得起早貪黑撐兩萬次才能賺足一百兩。雖然這一百兩是整個船隊的收入,到我手中呢只有二十兩,不過也足夠啦。我非常滿足了!明年我家小子和女兒都要到讀書識字的年紀了,我得多賺錢點銀子供他們好好讀書。十年之後說不定也能金榜題名,為我們家揚眉吐氣!”

  甄文君聽他自稱“我”,不免感慨。

  二十兩銀子,聿室尚在時,即便是汝寧的百姓也需要賺一整年才能賺到這個數。

  船越行越深,交了符牌進入城中。

  過了一個橋洞之後水道豁然開闊。

  一艘艘裝滿貨物的船和叫賣聲同一時間充入她的耳中,竟是一條水上市集?

  甄文君坐不住,站到船頭往遠處張望。

  水上集市熱鬧非凡,但所有商船排列整齊,甚至連船頭都極少有向外傾斜擋住道路的。上千艘船停駐在此,生意繁忙次序井然,甄文君所坐的船從中順利經過,沒有任何耽誤。

  甄文君才多久沒回博陵,這座城市又有了大變化。她問船夫,船夫笑道:“當然要保持次序,誰的船胡亂停靠可是要挨板子也要罰銀子的。”

  “哦?不覺得令律太嚴酷了麼?”

  船夫回頭仔細地看了甄文君一番:“貴人面相不凡,不會是中樞里的高官來考驗我們小老百姓的吧?其實直說又如何?如今大蒼天子是平蒼土生土長的,對平蒼百姓已經很照顧了。可是規矩要有,令律更要遵守,不然還像前朝那樣成天亂戰,受苦的還不是百姓?別人怎樣想我不知道也管不著,但我就是這樣,比起打仗比起有個糊塗皇帝在頭上壓著,我更喜歡現在天子的治國法子。”

  甄文君聽罷忍不住笑:“放心,我不是來考驗你的,不用故意說那麼多天子的好話。”

  船夫神色一肅:“不管貴人是不是,我是真心的。賦稅少賺得多,口袋裡有銀子了,大家惦記的是自己的好日子,誰還想打仗誰還想造反呢?”

  甄文君登岸時夕陽西斜,想來步階和返回博陵的將士們已經在慶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

  她沿著河岸信步,發現無論從哪條路走都能走向最繁華的西市。

  這是座擁有奇特魅力的城池。甄文君去過很多地方見過不同國家不同風格的地方,只有博陵的美是讓她難忘。

  充滿了自律的次序和嚴格的法令,又四季燦爛春和景明。就連夕陽都不讓人傷感,反而有種開闊的輝煌。

  博陵就是衛庭煦的化身,是她終於拿起了那支筆描繪出盛世將啟的宏圖,甄文君怎麼能不喜歡。

  來到卓君府時在門口駐足聽了一番,裡面沒有任何聲響,門口也不見侍衛。甄文君輕聲走入,穿過長廊,一支徘徊花掛在她的衣服上。她將徘徊花小心地取下,捏在手中,繼續往前走。

  月光下,池塘正中有一涼亭,錦鯉戲水,劃破明月的影子,漾起一圈圈的漣漪。衛庭煦穿著一件石青色芙蓉暗花長裙坐在湖中心,正凝望著她,等她前去。

  衛庭煦散下了簡冠,將重華殿中一國之君的莊嚴暫時放到一旁。今夜的衛庭煦就是多年前汝寧卓君府里那個讓甄文君神魂顛倒的人。

  甄文君沿著細長的步道走入涼亭中,坐到她對面。

  “這是送我的嗎?”衛庭煦看著她手裡捏著的徘徊花。

  “這是你送我的。”

  衛庭煦親自為她倒酒:“夫人送我無邊江山,我只送夫人一池花,算起來我欠夫人太多。”

  “你我之間,還需要說什麼‘欠’麼?”

  衛庭煦將倒滿酒的酒樽握在手中,擔憂道:“聽說你後背的傷又犯了,我跟人學了一點案杌的手法,吃過晚膳後到屋裡給你試試,雖然學時太短難以精妙卻也能解乏。”

  甄文君見面前都是她喜歡吃的菜色,就連酒也都極其順口,便知衛庭煦是用了心準備的。心下一暖,感慨道:“沒想到陛下政事繁忙,還有空準備這麼些……”

  衛庭煦夾了片魚肉塞入甄文君口中,打斷她:“這兒就你我,何必將什麼‘陛下’掛在嘴邊?占穎和我生疏我能理解,但你不同。”

  “哦?有何不同?”

  “這還用問,你是我髮妻,如何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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