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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起來,用手遮住傾瀉而下的日光,“會啊,只要誠心的禱告,世界上的人,會以不同的姿態和你相遇的,你的前世今生,也一樣。”

  “喏,就像情侶的緣分一樣,有緣的愛侶,小指上纏著今生的紅線,是前世斬不斷的情緣和未了的心愿,只要誠心,一樣會相親相愛。”

  “是嗎?”他無所謂的笑笑,“緣分啊,可是要是有緣沒分呢……”

  頭頂上忽然一群歸鴉從頭頂上掠過,黑色的羽翼划過綿長的白雲,寺廟上的風鈴叮叮噹噹的,聲音並不清脆,有些許諳啞。

  “沒什麼,我瞎說的。”

  我想說些什麼,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缺氧讓思維變的簡單,連思考都微不足道。

  我卻開始想念顧宗琪,滿腦子的臆想和噩夢。

  如果我消失在這片沒有愛恨情仇,名利得失的藍天白雲下,他會不會為我流一滴眼淚,和時間停止流逝的靜謐相比,流淌的眼淚又算些什麼。

  忽然明白了那首“江南”——離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濃,這樣的傷感,心裡總浮現一個滄涼的自嘲,想來大昭寺倒是勾起我的離情思緒。

  和平常的那個嘻嘻哈哈的喻夕判若兩人,我亦是身不由己。

  下午等車的時候,我的高原反應開始復甦,慢慢的加劇,高燒的體驗又一次降臨,我在車裡不覺得熱,冷的發抖,但是額頭上詭異的出汗。

  而且頭疼欲裂,藏族司機覺得十分詭異,“現在是下行啊,海拔越來越低,而且一路上都會有樹,怎麼反應的那麼厲害?”

  我難受的想吐,秦之文沒辦法,“吃點鎮痛的藥吧,睡一覺就好了。”

  我迷迷糊糊的“恩”了一聲,“到了納木錯叫我。”

  也許是鎮痛片的原因,到了納木錯的扎西寺時候,我沒覺得那麼難受,只是渾身發冷,心想大概是有些感冒發燒,也不做他想。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納木錯。

  湖岸線就在我腳下,幾個藏民手執轉輪沿著其間行走,風很大,他們的衣襟飄散起來,像是盛開在荒灘湖岸的狼毒花。

  傍晚看湖,兩兩相望,脈脈含情,納木錯就像一雙純淨剔透孩子的眼睛,六根清淨,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欲望,只有懵懂和純真。

  只是默默的站在岸邊,看湖水泛起微微的漣漪,繾綣向湖水盡頭的白色雪峰。

  忽然秦之文聲音傳來,有些空曠遼遠,“倉央嘉措,知道不?”

  我努力的想了想,“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是啊,倉央嘉措,六世達賴喇嘛,後來為西藏政教鬥爭殃及,被清廷廢黜,解送北上,經過納木措時中夜循去,不知所終。”

  我笑起來,明晃晃的湖水有些刺目,“不知所終啊,那一定是很幸福的走了,你看,是不是他看到這麼美麗的納木錯,便突然有了長眠在這裡的想法。”

  然後我很傻的摸摸頭,“好白痴啊,我不行了,好像供氧不足高原反應整個人都變的痴呆了。”

  他拍拍我的頭,“是啊,到這裡就開始莫名的傷感起來了,真不像以前那個你。”

  “我,不像我,那我是誰?”

  “喻夕啊,誰啊,好了,過來吃飯吧,早點睡覺,明天還要去日喀則。”

  晚上睡覺的時候,條件特別簡陋,可是聽到夜風撼動窗欞的聲音,黑暗中,我開始斷斷續續的發高燒,身體發燙到灼熱,但是冷的直打哆嗦。

  熱cháo一波一波的來襲,平息之後又是新的熱浪,我知道有人抓住我的手,叫我的名字,我努力的想睜開眼,看到的只是模糊的輪廓。

  好像是在生死線上輪迴一般,每一轉,我都不想再繼續下去,我想閉起眼睛,什麼都不去想,任由黑暗把我引領到未知的絕境。

  但是我還是有意識,我知道自己在哭,滿腦子就是顧宗琪,我想我要是不小心掛掉了第一個對不起的就是他,我還沒告訴他我喜歡他,那是多麼不甘心。

  於是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滑倒鬢角髮絲上。

  現在明白,啥叫死不瞑目了,簡直比死之前都沒等到《海賊王》完結還慘烈。

  就這麼折騰了大半夜,微光的時候我醒來,清晨的日光從窗戶外透過來,仿佛劫後餘生的慘澹,我渾身像是棉花一樣輕軟,我看見秦之文推門進來,把我抱起來,“終於找到回去的車了,我們現在就去機場,這樣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輕笑,“我會被送到東華醫院嗎?”

  “有可能。”

  “好丟人啊。”

  他緊緊的抱住我,還打趣,“沒關係,你丟人不是一回兩回的了,應該很熟悉了。”

  “我感覺會有人要殺了我的。”

  “沒事,你不是對生死看的很開嗎?”

  “沒,我現在特小心眼,我其實很怕死,怕的要死。”

  我怕我死的時候,還沒體會人生的美好,男女的情趣,我怕我死的時候,大家都為我哭,我怕我死的時候,顧宗琪不在我旁邊。

  我要一直看著他,可憐而怨念的看著他,讓他難受的一輩子都沒辦法愛別人,娶老婆,娶老公。

  帶著這個信念我撐到登機,機艙里氧氣充足才覺得頭不那麼沉重,但是還是發熱惡寒,神智迷糊,於是我又做了一個詭異的夢。

  我夢見我躺在床上,白色的床上,周圍一切都是白色的。

  有人在哭,哭的壓抑,斷斷續續的,聲音不大但是悲慟難忍,小小的身子蹲在角落裡,我掙扎著下來,走過去拍拍那個人的肩膀,“別哭了,吵死了。”

  她轉過臉了,我嚇了一跳,那是我小時候的那張臉,一模一樣的,我呆呆的看著,然後那張熟悉的臉,平靜的看著我,輕輕的說道,“滾!”

  我就被嚇醒了。

  醒來之後,就是一片白色,還有亮白的燈光在眼前飛舞。

  身體已經沒有一點力氣,我覺察我手面上,有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緩緩的流進我的身體裡。

  我眯起眼睛,有氣無力的問道,“我是不是被雷劈了?”

  為什麼我渾身散發一股外焦內嫩的感覺。

  “沒事了。”

  我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嘩嘩的向外涌,“顧宗琪……”

  那一刻,我難受的想去撞牆,要不去抱十萬福特的輸電線。

  “嘿,這沒良心的小姑娘,有了小情人就忘了爹媽,醒來就喊顧宗琪,哈哈……”

  我艱難的把頭扭過去,看到我乾爸站在旁邊,軟軟的抗議,“我這不沒看到你嘛,你渺小也怨不得別人,還有他不是我小情人。”

  說了幾句話我就冒汗,“我要喝水。”

  顧宗琪把水杯遞給我,還是溫熱的,我啜了兩口,“苦,水是苦的,要甜的。”

  他接過去,“等等,我給你倒甜的去。”

  然後大步流星的走出病房。

  我乾爸摸摸我的額頭,我感到我額頭上開始出汗,是正常的發汗,他笑道,“好了,開始退燒了,不要壓太多被子,但是也別感冒了。”

  “好衰啊。”

  我乾爸鄙視的看了我一眼,“你還衰,我看你生來就是來克小顧的。”

  “我怎麼他了啊,我就是怎麼他了我現在都這麼倒霉的躺在這裡了,到底誰克誰啊?”

  我乾爸“嘿嘿”的笑了兩聲,“我去手術了,有事就叫你的主治醫師——顧醫生。”

  “呸!”

  過了一會顧宗琪回來了,端了一杯水,遞給我,“出汗了,應該退燒了。”

  我嘗了一口,“燙!”

  他疑惑的接過去,“怎麼會燙呢,明明……”

  “還苦,你加的什麼糖啊,還苦。”

  我任性的脾氣又上來了,氣鼓鼓的瞪著他,兩天沒見到他,我就這麼想他,又歡喜又委屈,他好像精神不太好,眼帘下有隱隱的黑眼圈,眼眸里有道道紅血絲。

  他微微的嘆氣,專注的看著我,“喻夕,你怎麼那麼彆扭啊,跟一小扭扣似的。”

  “我哪有彆扭了。”我委屈的看著他,“我都這樣對你了,你說好還是不好,你倒是說一句好不好,不好我立馬走人,以後再也不粘著你,省得你閒我煩。”

  順勢我就要掀被子跳下來。

  他一把把我拉住,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如果我說好呢?”

  我立刻就愣住了。

  一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還在不停的出汗,連心,都開始冒虛汗。

  顧宗琪看著我,目光溫柔,我忽然就想起納木錯的湖水,晶瑩剔透,寶藍色的平靜,溫情繾綣的拍打我的心房。

  然後他彎下身子,手指輕輕的捲起我耳邊的一縷頭髮,沒說什麼,兀自的輕笑,然後他那張臉越來越近,跟那天一樣的柔軟的觸感又來了。

  我閉起眼睛,緊張的都不敢呼吸。

  如果當時我俯身掬起納木錯的湖水,感受那股流動在手心,那他的親吻是不是就是如此一般,流動的,濕潤的,清涼的,純淨的。

  像是我喜歡的水果軟糖,唇齒之間是甜甜的滋味。

  我幾乎想要輕輕的咬下去,歡喜怨恨並且急迫的想占有。

  可是身體不做主,他的親吻實在是太美太甜,唇齒留香,那種沉溺其中昏昏沉沉的感覺又來了。

  好半天才結束,然後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我臉上一熱,也不管什麼就說出來,“顧宗琪,你的嘴好甜。”

  他低低的笑起來,“現在覺得甜了,剛才還說水苦呢。”

  我惱羞,一把抓過杯子咕咕的喝下來,“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他表情有一絲的錯愕,“陳教授沒告訴你嗎?”

  “什麼?”

  “喻夕,這次你開始是高於反應,但是後來發燒噁心腹痛其實是慢性闌尾炎急性發作,因為你吃了鎮痛的藥,所以體徵不明顯。”

  “你會不會有時候覺得右下腹有些疼痛,但是會很快的緩解?”

  “是啊,那現在怎麼辦?”

  他笑笑,“現在是保守治療啊,不過建議你手術切除。”

  “誰是我的主治醫師?”

  “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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