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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良是個沒心沒肺的人,身上的肉吃回來,舊事便忘了個精光,倒把逃難當成游賞,若不是高堅趕著回去復職,他能繞到京師去嫖個花魁。好在高堅待他恩重,阮良也知道愧疚,說話做事都看他臉色,只要高堅垂目不言,便馬上笑嘻嘻的把話頭繞過去,不敢再多做痴纏。

  高堅漸漸覺出阮良的乖覺,便十分無措,總覺無處著力,不知道該拿這人怎樣才好。

  阮良雖然心裡明白,也不想惹事,偏偏生就一雙桃花眼,眉目流動間全是情,一路沾花問柳,與酒家女打眉眼官司,惹得人人側目。他是從來都沒有離過女人的,眼下陡然失了溫柔去處,簡直夜夜孤枕難眠,心中饑渴萬分,但凡看到一個平頭整臉些的姑娘就恨不得貼上去敷衍,沒肉,聞個香也好。

  高堅實在無計,生怕再這麼下去阮良會睡了店家的老婆,只能托人傳了消息回去,找牙婆給買個姑娘回來。高堅肯出價,又不要黃花女子,只求十分顏色,沒多久,就有人用快馬送了一個標緻小娘追上來。

  阮良大喜過望,雙手摟著高堅,恨不能馬上跪下來結義。

  高堅無奈道:“我早已拜過你父親做乾爹。”

  阮良連連拍手,說:“對對對,我又忘了。”

  高堅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阮良急火火趕著要去度春宵,走到木梯轉角,卻不自覺地往回望,只看見高堅獨自一人站在天井裡,筆直頎長的一道背影,不知怎麼的,竟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阮良愣了一愣,便覺得世事真真難料,當年一時興起撿回來的少年,居然也長得這般大了,竟比自己還生生高去半頭。

  阮良在樓上揮手,喊道:“良玉!”

  高堅轉過身去,臉上露出訝色。

  “雖則,他們都說我沒白撿了你,然……爺當初帶你回家,卻不是為了這個,當年不是,現在也不是。”

  阮良一雙微彎的笑眼裡流動著波光,點點喜色,脈脈含情。

  “那是為何?”高堅問道。

  “那自然是因為爺喜歡你!”阮良笑的得意,仿佛討人喜歡的不是高堅,而是他自己。

  高堅驀然睜大眼,嘴角像是為難一般扯出一絲笑,便成了個似哭似笑的樣子,哭笑皆是不得。

  那女子剛剛來時慘白著一張臉,好像隨時要去赴死。卻不想,只一夜工夫就像三月的桃花開出灼灼艷色,眼角眉梢都柔下來,化作水滴滴的一個美嬌娘。阮良得意得不行,攏了一身風流意氣,於這十月深秋之際,顯出十里春風之意。

  喜婆把人賣過來時沒說過緣由,可是在阮良面前,怎麼還有女人能藏得住心事,沒幾日就向他倒了個乾淨。才知道這女子名叫丁蘭,竟是金陵一個侯府家裡的通房丫環,在家招了主家婆的忌諱,被人賣出來作踐。她是家生子,從小生得標緻,被選在園子裡伺候少爺,養得心高氣傲。本以為要賣給外面齷齪的下人糟蹋,又惱恨那個男人薄情。不肯幫自己說半句好話,一時萬念俱灰,懷裡藏著利剪過來,卻再沒有拿出來使過。

  阮良對女人一向是最溫柔不過的,尤其是跟他好過的女子,一句重話都不捨得說,沒口子的好姐姐好妹妹,恨不能捧在手疼愛。丁蘭因禍得福,只覺得前遭遇的劫,大約就是為了碰上這麼個人,一顆心繞繞纏纏全系在阮良身上,掏心掏肺,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第7章

  遼邊苦寒,十月底已經冷過揚州的三九天,阮良被寒風煞住,成天價守著一盆炭火度日,懶洋洋幾乎不想下炕,抱著丁蘭在屋裡白日宣yín。

  但這樣很好,這樣清靜,不生事非,高堅對阮良從來沒有更多要求。但阮良既生在富家,從小到大的每一口飯食,每一件衣裳都是精心配好的,過日子自然不能像高堅那般馬虎,饒是他無心管事,單為了自己過得舒服,也把高堅合府上下理了個順,高堅便借光過上了好日子,平日裡好菜好飯,熱水熱炕,衣裳漿得潔淨,一件件熏出淡雅的蘭花香。

  阮良手上有錢,氣度風華,能鎮得住下人,丁蘭原本是侯府的丫環,更是管家的一把好手,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妥噹噹。同僚們追著高堅打趣,說這等送錢的表哥來得真是福氣。

  高堅臉上不顯,其實心裡高興,每日從衙門回來,看到阮良裹在雪白狐裘里彎眉笑眼的看著自己,喜滋滋的一張臉,永遠都不見煩憂。高堅被他這樣看著,便覺得若能這樣過完一輩子也好。

  阮良生平所學,莫過於“享受”二字,在螺螄殼裡也能做出道場來,把自己養得舒舒服服。只是眼下狐朋狗友一個不剩,就只能拉著高堅作陪。他用梅花浸酒,著人從獵戶手上買來新鮮的鹿腿,盯著廚子下刀,片出肥瘦相濟的薄片,用椒麻、海鹽和秋油醃漬入味,在炕上支起紅泥小爐,架上黑陶大盤炙烤。

  高堅不勝酒力,三杯兩盞就染得微醺,他這人喝過了酒就分外活泛,眉眼間顯出淡紅的暈色,瞳膜漆黑瀲灩,像是含了兩點晨星。有一次興起,竟解了外袍從窗口縱出,仗劍而舞,俯仰間捲起漫天細雪。

  阮良裹了狐裘趴在窗邊看,只看到劍光如虹,衝破天地幽冥,美得壯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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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冬長,熬到春暖花開時,已經去了半年,阮良被悶到生霉,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跑,就連高堅要帶他出去圍獵都應了。只是他浪蕩公子一名,騎不得快馬,坐不了硬車。高堅無奈,只能帶著他共騎一乘,一日要換三四匹馬,才趕得上別人的腳程,可饒是如此,高堅仍然不覺厭煩。

  只因阮良實在是個妙人!

  明明一場圍獵而已,他也要帶齊了美酒、佐料,夜夜著人生出篝火,將新打的獵物炙烤得焦脆金黃。眾人團團圍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阮良又通音律,江南的小曲,塞上的羌笛樣樣都來得,把高堅那一干同僚、下屬、隨從哄得個個開懷。

  夜裡春寒,阮良體弱畏冷,睡得抖抖豁豁,第二日起來一臉的憔悴,旁人打趣說阮公子果然富貴中人,離了溫柔鄉便睡不得。阮良也沒力氣反駁,抱著胳膊縮在高堅懷裡曬太陽,曬了半日才活轉。

  那日時運頗佳,高堅幾乎百發百中,she得十幾隻黃羊並三隻狐狸,下人追過去放血剝皮割肉,忙得不亦樂乎。又有人獵得雄鹿一頭,斟了鹿血出來交與眾人痛飲,高堅不知厲害,連飲數杯,丹田燒出一團火熱。

  阮良與他並騎一馬,感覺到背後暖融融的熱意,舒服得四體通泰,到夜裡再也不肯獨眠,非要抓著高堅同睡。高堅無法,只得允了。

  阮良睡到半夜被異物硌醒,朦朧間隨手一握,卻樂了。他這麼一折騰,高堅更是瞬間清醒,閃身想躲,卻被阮良按下。

  “你呀你,那鹿血豈是好隨便喝的?”阮良眸間俱是戲謔的笑意。

  高堅呼吸一窒,凝眸看著他,帳外火光熊熊,映得阮良面如暖玉。

  阮良登時唏噓不已:“真是作孽,有這等大好的本錢卻不曉得使,天下的女人都要哭死了。”

  高堅心如火燒,正苦苦隱忍著,只得勉強分辨道:“朝廷不許武官帶家眷。”

  “那皇帝老兒自家後宮三千,卻生出這種歹毒主意來整治你,虧你還奉若神明。”

  “不許瞎說。”高堅無奈。

  “告訴爺,有多久沒和女人來往了?”阮良湊得極近,桃花笑眼裡像是有一汪水,笑意一星星濺出來。就連這般荒唐的舉動,讓他做來,也是一派自然的。

  高堅無言以對。

  候了半晌,阮良猛然醒悟,指著高堅驚道:“你,你你……莫不會,還是個童男吧?”

  “閉嘴!”高堅忍無可忍。

  “你呀……”阮良湊近看著他,便覺得十分憐愛。

  這人是他撿回家的,也是他從小養大的,阮良便隱約覺得對他有一分責任,現在這孩子活到這般大了,竟還如此懵懂無知,真是讓他愧疚得很。

  “不如,我著人從揚州給你買兩個清俊的小廝過來?”阮良說道。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軍中禁女不禁男,走後門是不公開的秘密。

  “不要。”高堅粗聲斥道。

  “也是,少年人模樣再好,又怎麼比得上女子嬌柔。”阮良皺眉,竟是真煩惱,冥思苦想了一陣,忽然道:“有了,你看丁蘭可好?”

  高堅猛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阮良讓他看得有些尷尬:“你也別嫌棄,那女子雖然性子略潑辣點,卻是個好手,慣會承迎,最心疼男人。你一個童男,得有個熟女子帶帶才好上路。”

  “那你呢?”高堅啞聲問道。

  “爺再去買一個就好。”阮良滿不在乎,“回去我就與她說,她若是肯呢,你們就暗底里通個曲款,明面上,她還是我的丫環,朝廷也查不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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