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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仍是平靜如水,無波無瀾,因喜卻知道他心已怒極,大氣不敢出,磕了個頭道:“王爺英明。”

  話音才落,楚昭就已將那桌子上的杯子擲了下來,摔在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他胸膛上下起伏,冷笑道:“你們瞞得我好啊!”

  因喜伏下身子,將額頭貼在地板上,一聲不語。

  楚昭站起來,胸口的煩悶幾乎破胸而出,他走了兩步,忽然道:“叫傅雙林以後無事不必進府了!自在外頭便宜行事——既不是真心實意伺候的,孤也不稀罕!”

  他說到最後兩句,忽然想起自己身邊伺候的人,又有哪一個是真心實意的,不過都是迫於生計權勢罷了,母后不在,他早已是個孤家寡人了!

  他一念至此,忽然悲從心來,卻不肯在因喜面前示弱,自己快步走出了書房,一時之間居然不知往哪裡去,這藩地廣大,卻是他的華貴囚籠,他看似權傾一方,卻什麼都沒有,連一個內侍的……連一個內侍的心意,他居然都曾有過期待……這些天的種種憐惜、寵愛、器重,倒如今,都變成了一廂情願和自作多情。

  他鳳子龍孫,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卻落到如此地步!

  ***

  雙林接了因喜托人傳來讓他無事不必進府的口信,有些莫名,卻也知道自己終究是拒絕得太生硬,到底傷了楚昭的自尊……自己不過是一個低微的寵物,卻居然敢拒絕主人的寵愛,楚昭如今只是不見他已算是很寬大的主人了,當發現他心裡居然還反過來替楚昭著想,甚至有些愧疚的時候,不由暗笑自己果然是古代待久了,奴性深重起來,這斯達哥爾摩症都冒出來了不成,自己也算是為楚昭掙下了偌大產業,楚昭到底不是個傻子,總不會就因為那誰都能取代的寵物,就貿然翻臉處置了他,說到底他終究是帝王家的人,床上那點事,換誰不行,如今他在藩地,能用的人不多,總還要靠著他經營著,只要他對楚昭還有用,再加上楚昭的性子,暫時還不會有鳥盡弓藏的危險,如今倒是安全的。

  一邊也將此事撂在腦後,好好的帶著肖妙妙玩了幾日,肖妙妙看著雙林一個人經營著好幾家店鋪,心疼他無人幫忙,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回京了,把那縣主的名頭扔到腦後,只願意做她自自在在的崔三姑娘,於是便賴在了大寧這邊,每日裡替雙林理帳,雙林原本一個人做得有些左右支絀,有了妙妙一幫忙,果然壓力驟減,肖岡看著妙妙如此,索性將挨著雙林邊上的院子也買了下來,簡單修葺收拾了下住了下來,居然一家子又在遼東這邊安下了家來。

  遼東春短,很快綠肥紅瘦,短暫的春日過去,夏日到來,這之後果然楚昭再也沒見過雙林,王府里的差使也再沒叫過雙林,隨著王府漸漸修建完全,人員也逐步補充齊全,王府副總管傅雙林仿佛只是一個王府內侍婢女中聽說過的名字。

  雙林在外頭專心經營,只是定期給因喜匯報總帳,然後按因喜的吩咐偶爾採辦一些隱秘的物事,比如駿馬、武器等不能在明面上出現的東西。雙林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在蘇州的自由時光。因著藩王不可經商,雙林本來經營的產業明面上與王府沒什麼大關聯,他易名為商,偶爾出面,也只冒著崔姓,久而久之旁人也只隱約知道遼東有位崔姓大商家,手眼通天,資金雄厚,又有路子,什麼貨都能安全收下出貨,手裡還掌著難得的鹽引,生意越發做大起來。

  雙林只偶爾在敬忠或慎事嘴裡聽說楚昭的一些消息,比如楚昭十分寵愛世子,將世子移到自己院子裡,自己親自教養世子,只是世子大概年幼失母,身子一直有些單薄,時時生病。又比如王府後院幾位夫人花樣百出,世子聽說顧念先王妃,也始終遲遲定不下王妃,後頭這還是有位夫人聽說傅總管很得楚昭器重,特特託了敬忠送了禮物上門,雙林莫名收到禮物,打聽了下哭笑不得,到底想辦法含蓄委婉地退了去。

  快活的日子過得快,轉眼又將到萬壽節,今年京里卻沒見召肅王進京的詔書,雙林也只是在備禮的時候聽說了此事,看來不在身邊承歡,到底影響了父子之情。萬壽節過後,卻傳來了消息,元狩帝下詔,立了楚昀為太子,普天大慶,各地上表慶賀,連大寧藩這邊都不得不上了賀表。

  然而即便立了楚昀為太子,洛貴妃卻依然仍是貴妃之位,如此一來,楚昀以庶長子身份受封太子,不免就有些尷尬了,也不知元狩帝是如何想的,後位依然空缺著,雙林幾乎可以想像洛貴妃氣急敗壞的情況,然而洛家大概卻多少能消停點,畢竟楚昀封了太子。

  不知楚昭如何想法,至少明面上,他依然和平常一樣巡查邊防、去望海堂和名士文人舉辦文會,帶世子出遊,雙林遠遠在街道上見過一次王駕,他在儀仗侍從簇擁下,和從前一樣沉穩雍容,臉上卻已飛快的褪去了少年的青澀,神色威嚴淡靜,目光冰冷漠然,儼然身尊體貴的一方霸主。

  這日是例行報帳的日子,雙林將帳理好,讓敬忠送入王府,回來的時候敬忠卻道:“因喜公公挨了罰,身上有些不好呢,只將帳留下了說慢慢看。”

  雙林吃了一驚,因喜可是先皇后留下來的,楚昭一貫優容於他,再不肯輕慢的,如何罰了他?忙問敬忠,敬忠道:“聽說是世子如今遲遲不太會說話,又三天兩頭總有些身上不好,性子安靜了些,一直斷不了奶,長得有些不結實,王爺有些不高興,今兒聽說又沒怎麼吃飯,王爺就有些生氣,似乎是叫了世子身邊伺候的人來問罪,結果因喜公公說大概是因為王府後院沒個主事的,總靠下人照管,畢竟不如女主子精心,不若請王爺早日選個賢良淑德的王妃,能將世子視若親子的撫養,對世子才好。”

  “結果聽說當時王爺就發了大火,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面直接叱責因喜總管管太多了,因喜總管當時就跪下請罪了,王爺也沒叫起直接進了寢殿,後來因喜總管一直跪了一個多時辰英順公公才出來請了因喜總管回去,這事兒鬧得可大……如今王府上下都是戰戰兢兢的,連因喜公公都沒討到好,誰不是提著心在當差。”敬忠嘆了口氣,頗覺得自己在外邊倒好些。

  雙林嘆了口氣,幾乎可以想像楚昭當時的臉了,這些日子京里傳來的消息沒一樁好的,先是萬壽節無詔令讓楚昭進京拜壽,之後是楚昀封了太子,種種可見楚昭心裡只怕早就不高興了,只是一貫沉穩,並沒表現出來。而因喜大概在王皇后身邊待慣了,始終沒擺正自己的位子,這次觸了楚昭的霉頭,被楚昭翻臉拿來做筏子,怕多少也有些遷怒之意。

  第85章如意

  楚昭從外頭參加文會回來,回了院子便聽到壽哥兒在尖叫,聲音是十分欣悅的,楚昭一怔,進了院子看到地上有一隻辱白的小奶狗正追著一隻球歡快的奔跑著,辱母抱著壽哥兒,壽哥兒卻正拍打著辱母的手掙扎著要下地,連父王進門都沒抬頭,只盯著那小狗呀呀地叫,那辱母哪裡敢放他下來,只抱著他靠近了些那小狗,忽然看到楚昭,慌忙便要行禮。

  楚昭揮手讓一干下人都免禮,壽哥兒看到父王,迫不及待口齒不清道:“父王……狗……要!”

  楚昭過去抱起壽哥兒,問因喜道:“哪裡來的狗?”

  一旁站著的因喜垂手答道:“外頭傅雙林送進來的,說是在糙原上收來的極好的牧羊犬,已是清洗乾淨殺過蟲子了,從小調教的話對主人很是溫順的,只道若是有隻貓兒狗兒與小主子一同玩耍,多走走,身子興許能強健些,性情也能活潑膽大些,小的聽了覺得也有些道理,便大著膽子送來讓小主子看看合不合眼緣,也並不敢讓小主子近身的,只等王爺做主,看留不留這隻狗。”

  楚昭看了下手裡一直呀呀叫著要下地的壽哥兒,又看了看那憨態可掬牙齒都還未長全的小奶狗,沉默了一會兒,將壽哥兒放到了地上,看壽哥兒蹣跚著走了過去與那小奶狗很快玩到了一塊兒,幾個小內侍緊張地跟著壽哥兒,眼珠子都不錯,壽哥兒卻只是緊緊追著那小奶狗,平日裡連下地都不肯,只賴在辱母身上不愛和人說話,如今卻跑得額上出汗,滿臉通紅,仍是追著那小狗不放,和那小狗搶起球來。

  楚昭忽然嗤笑了聲:“還是和從前一樣鬼主意多。”

  因喜一旁大氣不敢出,自從上次楚昭發火過後,因喜再也不敢托大,老老實實的當差,今日卻又是兵行險招,畢竟他也不知楚昭聽了傅雙林的名字會不會更生氣,如今看楚昭臉色稍霽,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

  楚昭淡淡道:“這狗留下吧。”說罷便走了進去,英順忙跟上,進去伺候不提。

  世子身邊伺候的包括因喜都鬆了一口氣,因喜看了看世子玩得臉紅撲撲的,甚至還開口說話起來,叮囑世子身邊伺候的人道:“看好小狗莫要傷了小主子,每日玩的功夫也莫要太長,注意擦汗。”看著他們都答應上了,才自言自語道:“算那小子有點辦法,可算撥開烏雲見太陽了。”

  一旁安姑姑接口道:“可不是嗎……這些日子可真是做什麼都不對,殿下連個笑模樣都見不著,其實世子和王爺殿下小時候很像,貴人語遲,實不必太著急,到了時候,都會講話的,只是殿下太看重世子了,才這般苛責……其實能和當年三皇子一般早慧的,一萬人里只怕也沒有一個。”

  因喜道:“這些日子也委屈安姑姑了。”

  安姑姑笑道:“哪裡,都是為了當好差使,主子不快,我們心裡也著急,只想著如何為主子分憂,如今殿下是威嚴日重了,因喜公公也辛苦了。”兩人對視一眼,頗有些同病相憐之感。

  世子得了那狗果然每日動起來多了,吃得也比從前多許多,漸漸也開始主動和人交流起來,有時候還會似模似樣地和那小奶狗說話,他說一句,小奶狗就“汪”的一聲,楚昭有時候坐在一旁看著,也忍不住笑一笑,又吩咐養狗的好生養著。

  結果那奶狗在王府吃得好了,肉吃多了,不過才過完年,就已脫離了奶狗模樣,長得毛長膘肥,很快立起就已和小世子一般身高,威風凜凜,卻與小世子分外親熱,小世子更是因為和那狗玩得好,走路越發穩當,跑起來連小內侍都有些追著吃力,那狗又仿佛通靈一般識得人語,有時候楚昭和它說話讓他撿球,坐下,安靜,他都能一一照做,楚昭有時候都有些意外,和因喜笑道:“這狗比人有意思,挺貼心,至少不用猜它心裡怎麼想。”

  因喜聽這話頭似有隱喻,也不敢接話,只是笑道:“小世子喜歡便好,不如王爺給他起個名字,我們也好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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