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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了出宮的門路,又想著辦貨的事,不當值的時候時常出宮在市場閒逛查看詢問貨物,在太子身邊自然就淡了些,他平日裡低調謹慎,做事機靈,如今雖然仍是謹小慎微,敏感如楚昭,依然感覺到了雙林的冷淡出來。

  楚昭本來是有些不滿的,他才重用了雙林幾日,這就不經心了,然而想想又覺得雙林這人心思重,只怕是母后敲打他叫他灰了心,想了想倒有了些歉意來,又有些好笑,果然到底還是個孩子,平時再怎麼穩重有城府,被母后敲打後,也露了形跡出來。

  俗話說賞罰有道,既然母后那邊給了棒子,自己總要給個甜棗,楚昭這麼想著,正好今兒元狩帝問功課賞了好些物件,幾位親王和楚昭都得了些進貢的好東西。

  回了東宮,按例接了賞後楚昭都要看過賞玩一番,他自幼得元狩帝的寵愛,得的賞多了,也沒怎麼在意,順手便揀了個琥珀賞了雙林,那琥珀卻是個稀罕物,裡頭包的非蟲非物,卻是包了一汪清水在內,俗稱水膽琥珀的,整個琥珀約有鵪鶉蛋大小,通體瑩澈,透著溫暖的蜜金色,內里一個氣泡里波光瀲灩,輕輕一晃,氣泡內水液緩緩漣漪,令人咄咄稱奇。雙林接了賞,他前世並不留意這些,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稀罕物,十分意外,和冰原霧松賞玩許久,霧松嘖嘖稱奇道:“這東西聽說外頭作價十分昂貴,說是招財的,又有說是貴重藥品,佩著可少生病的,可惜主子賞下來的東西不能隨便變賣,不過也可以做個傳家寶了。”

  冰原笑道:“咱們是什麼人呢?還傳家寶呢,不過今兒雪石那臉色可夠叫人痛快的,平日裡殿下有了什麼好物件,都是可著讓他挑的,結果今天居然直接揀了這稀罕物件兒給霜林,雪石之前還拿著透著日光看了一會兒,看到殿下賞給霜林,那臉色啊,活該!殿下後來看他臉色不好,拿了那和田玉把件給他,他還不稀罕,硬說讓殿下留著賞人,殿下事兒多著呢,哪有空和他磨嘰,看他不要也沒勉強,就寫字兒去了,我看他那神色,真真兒的不知是不是如今又偷偷在哪裡慪氣去了,只怕今晚的飯都吃不下了。”

  霧松聽他說得好笑,輕輕叱道:“又瞎編排人,雪石哪裡惹了你了?也是個可憐人。”

  冰原冷哼了聲道:“誰不是一樣的?偏偏做出一副貴公子模樣來,我就看不慣這點,霜林如今也得殿下寵愛,你看我們哪一個有話說?都是各憑本事在主子面前掙飯吃,誰比誰更高貴些呢。”

  霧松搖頭,知道冰原和雪石一向不睦,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扭過來的,也不和他分說,只細細叮囑了霜林一番才又去做了別的事。

  雙林接了賞,之後楚昭又親帶他出了幾次宮辦差,重用之意甚濃。冬節將至,宮裡前朝都忙碌起來,楚昭又承了元狩帝的旨意到戶部接了幾個頗為輕省的差使,這時候明眼人都看出來,元狩帝這是在讓太子六部歷練了,先從工部修園子開始,工部上下對太子已是讚不絕口,如今到了戶部,之前戶部為難太子銀子撥不足的事尚歷歷在目,如今太子又到戶部當差,上下人等無不捏著一把汗,只怕要遭到報復。楚昭卻不愧多年養成不徐不疾的風範,仍是一派穩重,勤儉謙恭,並不以之前被戶部拒給銀而就報復那當差的官員,也並不故作市恩收買人心之態,寬嚴有道,泰然自若,朝臣不免又都高看了太子一分。

  轉眼天氣漸冷,已下了一場大雪,東宮這邊上下也都換了冬衣。這日卻又有戶部遞了文書進來,雙林接了交到書房裡,便又被楚昭支使緊著出宮給慶安侯那邊送禮,等回來的時候,卻有個小內卻守在門口,看到他回來立刻道:“殿下有事找你,請哥哥快去書房。”

  雙林快步走去書房,一進去便感覺到不對,書房前是一個戶部的小吏,今日送了文書來的,看到雙林進來,也不看他,只垂頭跪著,楚昭坐在上頭面沉似水,雪石霧松冰原幾個人都站在一旁伺候著,雪石看到雙林進來行禮,已是怒斥道:“霜林!你可知罪!”

  雙林看了眼楚昭,楚昭臉上神情不太好,卻也沒喝止雪石,雙林便跪下道:“小的剛從外邊辦差回來,不知罪從何起?還請殿下明示。”

  雪石冷冷道:“今兒戶部送進來的文書,這一本山西送來的呈子裡頭,西字變成了酉字,按例是要發回重改重責的,我要發回的時候,殿下心細,說西酉兩字相近,卻意義甚遠,如何能寫錯,叫拿了那文書來看過,那一筆細看墨色果然是新添上去的,叫人來問過,果然戶部說此文書之前核過並無差錯,今兒經手送此文書的卻只有你一人,分明是你要借端生發,居中取利,結果正好殿下臨時有差使叫你去辦,沒來得及敲詐別人,若是叫你得了逞,豈不是要教殿下白白背了這黑鍋,壞了名聲?”

  雙林一聽本要反駁,然而話到嘴邊卻忽然心下怔了怔,這事要辯白不難,但是,這會不會是皇后安排的由頭讓他藉機出宮的?

  這念頭一起,他本就離宮之心甚熾,原本要說的辯白之語便吞了下去,想了想只道:“小的今日有差使在身,接了文書送進書房便出去了,確實不曾做此事,還請殿下明察。”

  雪石冷冷道:“還想抵賴?書房是我當值,你的意思是我改的?我經手的文書這樣多,樣樣穩妥,這文書從戶部差人手裡到我手裡,只有你經手過,不是你是誰?殿下,這事還需狠狠懲戒才是,否則今後人人效仿,狐假虎威,居中取利,殿下清名有損!”

  一旁冰原卻有些忍不住了,他雖然對雙林也是有些含酸的,但對雪石卻意見更大,早抗聲道:“既然要審個清白,自然是有干係的人都要審一審,既然這文書只經過霜林和雪石,那殿下總要一視同仁一起審一審,哪能偏袒至此非要將這帽子扣在霜林頭上?霜林年紀還小,哪裡就知道這些道道了,焉知是不是有人嫉妒霜林得了殿下青眼,悄悄改了硬要將這罪名扣在他身上逼走他?”

  雙林默聲不語,雪石卻大怒滿臉通紅道:“滿口胡言亂語!我為何要攀誣於他?若不是殿下心細,我早已發回那公文了!”一邊又憤怒地轉向楚昭道:“我是什麼人,殿下自有明斷!我若有一絲半毫虧心之事,立時叫天上劈雷把我打死了!”他極少被人當面貶損,氣得身體都微微有些抖了起來,雙眼也通紅起來,似乎只要楚昭不信他,他立時便要以死剖白。

  冰原冷笑一聲還要說話,霧松忙忙道:“殿下,此事只怕還有內情,還是不宜太早下斷語……”楚昭揮手止住了他們的爭辯,低頭看地上的雙林,雪石性冷,被無端污衊,仍是氣得失態,雙林比雪石年紀還小些,卻不急不躁,仿佛不知道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是多麼嚴重一般,欺下瞞上,勒索官員,這樣的內侍一旦被抓住,重則直接杖斃,輕也是要杖責後發去守皇陵或是做苦役,他卻只是沉默地跪在那裡垂著頭,脊背自然放鬆,並不緊張,從上頭看下去,只看到他睫毛垂下,遮住眼睛,眉目平靜,仿佛不知道如今他的生死就在自己一念之間,是問心無愧處變不驚,還是恃寵而驕認為不會被受罰?

  楚昭看了一會兒雙林問道:“你還有什麼辯解的嗎?”

  雙林抿了嘴不說話,心裡卻飛快地計算著,雖然時間不太對,但是即便不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大概也不會隨意改變人選,若是聽聞他被發落,興許會藉機安排他離開宮廷,能離了這鬼地方才好,更何況他對這種爾虞我詐的事實在很厭倦,不過沒有真憑實據,楚昭一貫不會輕易直接杖斃奴下,如果還想用自己,大概只是打上幾板子,若是不想用了,直接發到慎刑司,總之只要不會當場被打死,王皇后總能安排下來,所以認罪是肯定不能認的。

  合計定了,雙林只道:“小的無可辯解,只是此事委實不是小的做的,殿下發落小的沒關係,只怕倒放過了那個算計殿下的人。”

  第38章清白

  事情似乎很明了,結果楚昭卻只是讓人將雙林帶下去看守著,也沒有交給慎刑司,也沒命人用刑審他。

  這讓雙林有些意外,不過他被關在空屋子裡被侍衛看守著,每日有小內侍送飯來,雖然也沒虐待他,卻也無人敢和他說話,所以他也不知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三日後他卻被人帶到了書房裡,書房裡並沒其他人伺候,只有楚昭一個人坐在桌前。他看楚昭臉色仍是沉著的,他心裡想著,跪下來行了禮,楚昭也沒說話,只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才道:“戶部那邊的人已查明,是山西那邊上京的官員得罪了戶部當差的胥吏,他們便想了這方法,想借孤之手發落他們,孤已稟明了父皇,懲治了他們。”

  雙林一怔,低了頭道:“殿下英明。”這事當然不會像太子說的這樣簡單,戶部胥吏真的有這麼大膽?中央官吏不如地方官吏有油水,少不得有時候弄些花頭,書吏將文書上的字略添筆畫,駁回質問原省,以便勒索外省,此事常有聽聞,但多半是在六部里就結了,把這事弄到年少的太子跟前來,這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如果太子真退了摺子懲戒了山西那邊的官員,會有什麼後果?若是戶部到時反口說是太子這邊動的手腳,為了報復前些時日戶部不撥銀的呢?將來太子當差,六部官員又會如何?官場都是牽一髮動全身的,誰知道誰的後頭站著誰,如今推出個小吏背鍋,大概也是元狩帝出面的緣故,這也就不必追究下去了。此事算是了了,但他心裡卻不免有些失望……經此一事,他出宮之心越發急迫,如今卻不能立刻就走,他不免覺得失望起來。

  楚昭看他又深深低了頭,這是宮裡內侍宮女們一貫以來表示順服的卑微姿態,他卻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是什麼神情,為何被冤枉不惱怒哭訴辯白,被昭雪也不覺得驚喜慶幸僥倖感恩。

  他走過去伸了手強制性的抬起了雙林的下巴,少年顯然被楚昭這突如其來的舉止嚇了一跳,眼睛猝不及防和楚昭對視後倉促地轉開視線,卻足以讓楚昭看清楚,他眼裡的的確確是沒有那種後怕僥倖喜悅的神色……反而眉心微微蹙著,倒像是煩惱失望一般,下巴尖尖的,觸手冰冷……大概被關的這幾天房裡沒有炭凍到了。

  他手上不由用了些力,看著那眉心終於因為疼痛皺了起來,才放了手,有些十分惱怒道:“你和雪石都不可能是做出那當事的人,問題既然不可能出在你和雪石身上,那必然就是戶部那邊有問題,孤想到這點,命人找了戶部經手的胥吏來一個個分開審問,果然就問出來了,只是為何你那天不辯白?是太信得過孤,還是信不過孤能還你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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