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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會兒卻聽到有小孩子的嬉鬧聲,雙林看過去,一眼看到雪白猶如糯米粉捏就的一個女娃娃,穿著紗綠綢鑲金邊的小襖子,白綾紗裙,頭上抓著小丫髻,掛著金玲瓏蓮瓣簪兒,手裡拿著個金光燦爛的布球,正和適才見過的那婦人嬉鬧,旁邊跟著不少從人,想必就是小公主楚曦了。

  雙林觸景生情,不免想起三皇子楚煦來,若是三皇子當時還活著,也有八歲了,當年沒的時候,和如今小公主這年紀差不多,這些年皇后聖寵不衰,中宮東宮榮寵不斷,也不知還有多少人記得那夭折的孩子。他默默注視著那女娃娃出起神來,卻看到那孩子脾氣似乎有些暴躁,那辱母似乎攔著他不許她走去刺叢中,她就伸了手去抓那辱母的頭髮,一抓居然硬生生抓下了一大綹頭髮下來!那辱母捂著頭髮,卻仍顧著勸阻小公主,仿佛並不疼痛一般。

  雙林疑心頓起,看著那辱母含糊地哄著小公主走了回宮,跟從的人足有十來個,顯見得王皇后吸取教訓,在身邊放了許多人,但是……

  口腔潰瘍、頭髮脫落、睡眠不好……雙林卻是想起了汞中毒……

  他心下不安,猶豫了一會兒,畢竟自己如今清淨自在,遠離漩渦,若是牽扯到這其中,卻又白白沒了如今這清淨日子,只是念及當年太子曾救了他一命,他有些委決不下。想來想去又覺得也未必便是中毒,一個公主而已,礙得著什麼事?興許是自己多疑了也未可知,不如裝作沒看到便算了……走了幾步,想起那面貌與楚煦有幾分廝像的楚曦,跺了跺腳,心裡暗嘆了口氣,轉頭回了御藥房。

  柯彥看到他回來,笑道:“怎麼?可是拉下什麼事忘記問了?”

  雙林躊躇了下,看了看四下無人,將適才看到的情景說了出來,柯彥一怔道:“脫髮?”

  雙林點頭道:“我看著這樣子不太妥當,想著你精通醫理,還是和你說一聲。”

  柯彥蹙眉道:“你疑心是中毒?”又道:“你這是不是疑心太重了,婦人哺辱時本就易脫髮,再說小公主到底是個公主,礙不著誰的事吧?而且我適才診脈,好像也沒甚麼不妥的……

  雙林倒不知道女人哺辱期容易掉發,不由一怔道:“是這樣麼?果真是我疑心了?”

  柯彥想了想:“對了……適才她和我拿了些明礬說是要染指甲,我看到她指甲上有淺白色的橫紋……”他畢竟是大夫,一聯想起來,登時也想起了不妥,指甲上有橫紋,有時候是身子不好,但是有時候正是中毒的表現。進去拿了本書來翻了翻許久,很是躊躇不決道:“這事若是報了上去,若是無端連累了人家差使也不好,但是若是不報,將來出了事……”

  雙林想了一會兒道:“或者,和東宮霧松那邊透個風聲?太子也在東宮多年,應當有自己的人手,查起來也好查些,總比直接報上去的好點。”

  柯彥眉頭舒展開來道:“這倒是個方法。”一邊道:“我一會兒讓人帶個話讓霧松來見我,你還有差使吧?先回去吧,我看你耽擱了也很久了。”

  雙林點了點頭,卻也不欲摻合此事,想了想道:“若是太子動問,你也別說是我這邊發現的,只說是你診脈覺得疑心,謹慎小心不為大錯,想必即便出錯,太子也會承你這份情。”

  柯彥皺緊眉頭道:“我爹若是知道,定然是叫我莫要管這事的。”

  雙林一怔,遲疑了一會兒道:“那,這事我找霧松哥說?”他倒是忘了,這宮裡誰不想明哲保身,竟是他自私了。

  柯彥抬頭看雙林白淨的臉上帶著關心和忐忑,心底一暖,忍不住伸了手去掐了掐他的臉道:“你年紀小小,怎麼心眼這麼多,一件事情瞻前顧後老為別人想的,老成得緊,我也就說一說,其實……我覺得我爹這明哲保身不對,人在宮中,哪可能完全不波及的,不過是憑醫者之心做事,問心無愧罷了。”再說,他眉毛揚了揚:“我也總不能在我爹羽翼下混一輩子不是?太子賢明,也不是不能投靠的。”倒是多了絲雄心壯志,雙林釋然一笑,低聲重複了句:“問心無愧嗎。”又給柯彥使了個禮:“柯兄好生通達。”柯彥搖頭笑他:“你這老氣橫秋滴水不漏的性子啊……”

  雙林和柯彥又說了兩句話,才離開了御藥房。

  第24章中宮調令

  隔了幾日,雙林心裡惦著這事,不免特別留心東宮中宮的動向,果然那一日便聽說,事發了。

  小公主的辱母果然中了慢性毒,查了據說房裡放了不乾淨的假山盆景,宮裡又一番嚴查,四處攪鬧不休,御茶房畢竟是個各宮來往的地方,消息靈通,各種流言也在私下傳播著。

  這日坤和宮那邊卻來了懿旨調令,調雙林到東宮太子身邊使喚,也終於有了品級,雖然只是個小小的九品東宮行走。

  這道懿旨來得奇怪,但卻不容違背,來傳話的是因喜總管,得喜專門出去接了懿旨,臉上顯然有些不滿,似笑非笑道:“我這好不容易調教出個人兒,眼看著就能鬆快了,這硬生生就給我調走了,叫我一時半會又去哪裡找人去。老哥你也是當差當老的了,也不替兄弟想想。”

  因喜臉上面色平靜:“也不過是為主子辦差罷了,這雙林原是三皇子身邊貼身伺候的,一向精細,後來當年三皇子出事,身邊的人盡皆處置了,只他年紀還小,又一片忠心當時還下水去救皇子了的,特特赦了,只是怕主子見了人傷心,退回內務司當差。前兒看太子身邊少個穩重精細的人兒,皇后娘娘忽然想起當年這孩子伺候得妥帖老成,便提了起來,我們少不得查了查,才知道原來是到了你這裡當差,既是主子要的,我們哪裡敢說甚麼,還請得喜老弟多多包涵了。”一番話倒是滴水不漏。

  得喜皮笑肉不笑地哼了聲,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撩了撩眼皮打量了下雙林,雙林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得喜便也不管因喜,就走了進去了,因喜不以為意,交代了雙林何時去東宮報到,便離了御茶房。

  雙林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面去了東宮,就徹底上了太子這條船了,如今前途未卜,另外一方面這懿旨來的蹊蹺。他一邊回了房間收拾行李一邊想著事,外頭英順卻走了進來,靠著門邊看了他一會兒,冷笑道:“這是揀了高枝兒了?可惜我勸你還是莫要去的好。”

  雙林看他話里似有別的意思,不由看了看他,英順撇了撇嘴道:“我前兒在御前伺候,略知道一二,皇后娘娘為著公主中毒這事,也不知怎的,惱了陛下,居然當著宮人的面就下陛下的面子,聽說已是數日不肯見陛下……這如今陛下內疚,看在小公主的面上大概不說什麼,但天長地久的,那可是真龍天子,說一不二的性子,豈能忍得住?也不知皇后娘娘是怎麼了,當初三皇子那事兒,命都沒了,不也忍了下來,如今不過是個公主中了點毒,也並沒有害了性命,頂多也就是傷了點身子,皇家要什麼好藥好醫沒有?好好調養便是了,便是有什麼不好的,皇帝女兒不愁嫁,怕什麼……現還有太子在那兒,她就不為自己兒子想想……洛家是武勛之首,現放著丹書鐵券,老太尉又在營救先帝那會兒沒了命,不是輕易動得的,京中高門勛貴盡皆看著他們,雖說如今是太平日子,但無論邊防還是京中守備,可都隱隱以洛家為首,那些文臣哪裡有置喙的餘地,陛下這位子來得算不上十分穩當,便是和太后再不和,沒實據也不敢亂動洛家。”

  “你說皇上為難不?那辱母也說不清楚自己房裡什麼時候有了那東西,稀里糊塗的,最後聽說只拿了司設監和負責採辦的幾個內侍頂了缸,到底只定了個意外。皇后娘娘聽說當場就摔了杯子……聽說……還動了手的……雖然沒看到,但是陛下的臉上都帶了幌子,陛下還替她遮掩,只說是不小心自己抓到的……”

  雙林手頓住了,這一次王皇后居然如此激動?他垂下睫毛,卻有些理解皇后的心情,作為這帝國頂端的夫婦,最有權勢的人,卻不能保住自己的兒女平安,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莫大的諷刺,更何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於王皇后來說,這大概是最後一根加諸於不堪重負駝峰上的稻糙了。

  只是在宮裡其他人看來,為了一個不可能繼承皇位的公主和皇上過不去,對於一向明智的王皇后來說,的確十分不理智。畢竟王皇后外家清貴卻毫無實權,王皇后的榮寵,全憑著皇上一力扶持,和皇上過不去,簡直和自取滅亡差不多。

  那麼,是誰做的呢?暗算一名對皇位毫無威脅的公主,僅僅是嫉妒和泄憤?還是……對皇后心理把握得非常準,五年前三皇子之死早已在王皇后心中埋下了一根刺,在帝後之間拉開了一道暗痕,五年後小公主的再次中毒,催生了這根毒刺,讓帝後之間的裂痕終於擴大,並且暴露在了眾人目光之下,而在帝後之間的太子,則再次成為了風頭浪尖之人。

  雙林提了行李鋪蓋到東宮報到的時候,霧松出來接了他,滿臉笑容道:“殿下去坤和宮請安去了,等他回來我趁便回了他,磕了頭便好,如今且先安頓好。”

  雙林看霧松臉上含笑,眉目間卻有著隱憂,便試探道:“如今只怕皇后娘娘那邊不好受……”

  霧松臉略放了放,嘆了口氣低聲道:“還不是前兒那事,多虧了你提醒柯彥,柯彥後來找了我,我想了下覺得事關重大,悄悄兒和殿下說了,殿下連夜帶了人拘了那辱母來,從宮外宮內一連找了十個大夫給辱母診脈,果然……就診出問題來了……殿下天一亮便稟了陛下和娘娘……又命了人給小公主診脈,說是……奶裡頭過的毒有限,但是,大概奶的時間長了,多少有些影響,原本小公主是早產,身子一直弱,所以一直沒斷奶,誰知道反而害了公主呢!小公主如今說話有些遲緩,只怕將來……腦筋比一般人遲鈍些,娘娘當場就暈過去了,你是沒看到當時那兵荒馬亂的,事後陛下還有些怪殿下不該直接就和皇后娘娘說,應先和陛下說,緩緩有個轉圜的餘地,皇后娘娘如今和陛下如今僵持著,太子夾在中間,這些日子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飲食上也進得十分少,從前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必是緊著太子殿下的,如今卻也顧不上了,只顧在宮裡生悶氣,每日聽說只抱著小公主,別的都不管了。”

  雙林心下低低嘆了口氣:“那如何想到調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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