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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林一旁也十分訝然,平日裡王皇后教楚煦,只是一些短小的孝經三字經以及一些古詩,朗朗上口,雖然記得,卻並不十分出挑,如今這般長篇大論,他也能強記下來,可見資質非凡,出類拔萃。

  元狩帝已是撫掌大笑,親身下來雙手抱起楚煦置膝上,撫摩頭頸道:“我兒果然異才,真吾家千里駒也,朕有此佳兒,實乃天賜也!”

  張元介及一眾諸皇子們都道賀不迭,雙林一旁冷眼瞧著,面上表情各有不同,卻也都做出洋洋喜氣與有榮焉的來。

  日中之時,諸位皇子們便都散席,楚昭卻與別的皇子不同,他還要去御書房,由元狩帝親自教他批閱奏摺,議論國事,所以叮嚀了楚煦一番,又叫了跟著楚煦的內侍過來敲打了一番,才上了步輦往前頭御書房去。

  便是雙林,都對這帝王精英教育嘆為觀止,據他觀察,元狩帝對楚昭這位未來繼承者的培養,可謂上心之極,東宮太傅、侍講就不說了,楚昭如今年約十一歲,卻早早就已開始接觸國家大事,由他親自教授披閱臣子各地奏表,大朝之時還會讓楚昭隨著聽政,而這些,都是其他皇子王爺不可能享有的待遇。無怪乎楚昭年紀幼小,就已頗具威嚴,舉止莊重,言談縝密。

  他跟著楚煦的步輦走了一會兒,楚煦忽然叫道:“糟了,雙林,雙林。”他到步輦旁應道:“小的在。”

  楚煦道:“我適才把阿娘給我的琉璃彈珠放在座椅墊子下,忘記拿了,一會子會不會被人收拾掉,你去替我拿回來。”

  雙林應了是便轉身回上書房去,上書房殿門虛掩著,院子裡有兩個小內侍正在打掃,他一路穿過遊廊往上書房走去,看到門虛掩著,雙林正要推門走進去,卻聽到裡頭有人在說話,卻是福王楚旼在說話:“若只是一貫都這般冷淡,那我也還罷了,只是皇叔明明從前與我十分親厚,為何這些日子卻是忽然待我不冷不熱,如此疏遠?”

  雙林住了腳跟,有些進退維谷,心裡有些為難,看福王這說話的對象,顯然是那瑞王楚霄了,卻不知為何說話也不令人在前邊擋著些人。只聽到楚霄沉默許久,一直不說話,只聽到楚旼再次說話,卻有些忿忿道:“我們在這宮裡同是尷尬人兒,我從前只道皇叔才懂我的心,如今到底是為著甚麼,皇叔給我一句明白話,那我也好死了心,從此和皇叔遠遠的,斷不敢擾了皇叔的清淨!”

  雙林大氣不敢出,只聽到楚霄終於開了口:“福王殿下言重了,從前我年紀小,只道同是無父無母之人,如今年紀漸長,卻也知道殿下與我,仍是雲泥之別,胸懷大志,將來會有大造化也未可知,我卻不過是只求歸隱田園之志,不敢阻了殿下前程。”

  楚旼聲音高了些:“皇叔這話竟是往我心上戳呢!自小有我一份的,就有皇叔的一份,從來不敢一個人獨享了,我的心,皇叔難道不知?這話又是從何道來?”

  楚霄一直沉默,楚旼忽然冷笑道:“是了我懂了,想是前兒我舅舅進宮看我,被你聽到了甚麼,你怕連累了你,所以對我敬而遠之,是也不是?洛家如今也不指望我了,現放著個長皇子在那兒,你怕什麼?”

  楚霄仍是不說話,楚旼忽然哈哈笑了兩聲,聲音里全是悲涼:“我懂了,皇叔這是鐵了心要明哲保身待我敬而遠之了,原來這些年的情分,尚不足讓皇叔信我,你原是清清白白乾乾靜靜的一個人,我這般生出來便帶了罪孽的人,如何敢污了皇叔的眼?罷了,從此後我只是我,斷不敢再髒了皇叔的路!”

  雙林聽到這決絕之語,已是立刻輕身後退,將自己掩入了另外一間房內,果然片刻後便聽到摔門的聲音,他從窗槅子看出去,果然看到楚旼走了出去,那背影肩膀卻微微往下垂著,帶了些落荒而逃的倉皇。

  過了一時,又看到楚霄緩緩走了出來,一個人立在廊下許久,才慢慢又走了出去。

  雙林微微嘆息了下,背上起了一層薄汗,走進上書房內,在楚煦桌椅墊下摸了摸,果然摸出了那粒琉璃彈珠來,這珠子足有鴿子蛋大小,晶瑩剔透,五色幻轉,鮮艷奪目,想來燒制不易,難怪楚煦上課也要悄悄帶著,一心記掛著了。即使是後世的手工燒制琉璃工藝品也頗為昂貴,在這裡卻能給楚煦用來做玩具,可見元狩帝待皇后這一方的榮寵了。

  而洛太后這邊,顯然惠皇后、洛貴妃、福王、大皇子,都是洛家這一系的,而元狩帝顯然對自己的親母親以及洛家十分戒備,雖然對大皇子不錯,卻仍是明白地站在了皇后這一邊,皇后育有兩子又再次有娠,洛貴妃卻不受寵,顯然福王也是洛家手裡一枚重要的棋子。而反觀楚霄,他是高宗遺腹子,元狩帝的弟弟,只要安安分分,無論是誰做皇帝,都不會虧待了他,換了誰來做這個瑞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哪一邊都不牽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閒王。想必瑞王從小在宮裡養著,與福王有些情分,如今長大了,漸漸明白了,自然就疏遠了,宮中哪裡能有什麼長久的朋友親情,只能是令人喟嘆了。

  第17章慧極必傷

  楚煦一朝成名,三皇子資質非凡、過耳不忘的名聲四處流傳,王皇后喜憂參半,有令坤和宮上下人等,不許四處誇耀議論,他們在三皇子身邊伺候的人更是被叫了去耳提面命道不許在三皇子面前誇讚他此事。

  然而宮人們難免私底下議論,連霧松都和雙林議論道:“你跟著這樣主子,也是福氣了。”雙林問道:“我看皇后娘娘並不十分喜悅。”

  霧松道:“慧極必傷,皇后娘娘那是做父母的心,擔心折了三皇子的福,三皇子畢竟不是太子將來要繼承國體的,自然是希望平順康泰便好,不是有句老話,唯願我兒痴且愚,無病無災到耄耋麼。”他大概是在皇后或是太子那邊聽到的這句詩,忍不住照搬了給雙林聽。

  一頭又有些擔心關照雙林道:“那日我聽娘娘道謙受益滿招損,讓太子殿下行事也謹慎從容些,更要小心莫要讓三皇子招了別人的眼。你這些日子跟在三皇子身邊也小心些,能躲著些其他皇子就躲著些,三皇子尊貴,一般人不敢惹,只怕要拿身邊跟著的人撒氣,你也莫要吃了當面虧,有什麼只管躲了。”

  雙林點了點頭,果然處處行事謹慎,卻也沒遇上什麼事,上書房裡一團和氣,人人倒都是兄友弟恭的樣子,楚煦年最小,有楚昭照拂,又因他有此異才,極得侍講們的喜愛,倒是功課日進,連元狩帝都忍不住帶著楚煦同輦出行過幾次,在宴席上命他誦讀經典,朝廷矚目,帝寵盛極一時。

  轉眼到了深秋,皇后已接近臨產十分,據有經驗的嬤嬤說,道是此一胎極有可能仍是位公主,元狩帝幾乎日日都到坤和宮來守著王皇后,這日也正與王皇后、太子、楚煦一同賞jú,聽到說可能是為公主,十分喜悅,抱著楚煦道:“再添個與你一般聰慧的妹妹,朕一生足矣,我大乾朝盛世有望。”又看了看楚昭,怕他多心,寬慰他道:“昭兒也莫要有別的想法,你兄弟越是能幹,你將來才有臂膀輔佐,社稷才更為穩固。”

  楚昭連忙下跪道:“孩兒不敢有別的想頭,只盼著母后和弟弟身子康健,國泰民安,將來便是父皇覺得弟弟更能挑起社稷重擔,兒臣也絕無二話,拱手讓賢。”

  元狩帝笑著去扶了他起來道:“你是元後嫡出太子,一貫處事穩重,明決果斷,朝廷眾臣們也都誇你寬厚仁和,雍容大度,莫要妄自菲薄了,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大楚一國儲君。”

  王皇后在一旁道:“陛下莫要如此抬舉,倒讓孩子以後懈怠了。”

  元狩帝含笑道:“昭兒哪裡是這等人?”一邊又逗著楚煦道:“無論是弟弟還是妹妹,朕都喜歡,將來都是一等親王公主,貴不可言。”

  王皇后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雖然面上仍是含笑,眼裡卻仍是掠過了一絲憂慮。

  時隔多年後,雙林回憶起來,這秋陽下滿園金瓣燦爛,元狩帝與王皇后、楚昭、楚煦四人一同言笑晏晏,和睦融融闔家歡樂的情形,居然是記憶中刻骨銘心的最後一次,而事實也證明了王皇后的憂心忡忡如臨大敵,並非庸人自擾。

  圖窮匕見之日,雙林一無所覺,那日楚煦在御花園捉蟋蟀,非要嫌棄跟著的挽風拿著的蟈蟈籠子不夠好,讓雙林回去拿另外個前些日子楚昭才送給楚煦的金絲八寶葫蘆籠來,雙林便跑回去拿了籠子便又轉頭回到御花園。

  不過一往一返之間,驚變便生,他回到御花園的時候,便已看到楚煦的辱母正在春明河岸邊放聲尖叫,湖水裡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掙扎,雙林跑過去二話不說,直接跳入水中,拼了老命去救楚煦,卻到底年幼力微,只是堪堪拉住了楚煦,最終還是附近巡邏的侍衛也趕了過來跳下水將他們拉回岸上,便已被人七手八腳地接了去給三皇子控水,又已有人飛快的去請了太醫過來,雙林渾身濕淋淋的,心裡卻比身上還寒冷,三皇子,只怕小命已難保!

  而自知罪孽難逃的楚煦辱母,臉色青白,忽然趁人正忙亂之時,直接沖向岸邊的假山石頭上,撞石壁而亡!

  等到三皇子被送回坤和宮,被急召來的御醫一番施救後,最終宣告不治身亡。

  王皇后當場暈厥腹痛早產,急匆匆被送入了產房,夜幕降臨之時,御醫、產婆、女醫官等人都被緊急傳喚到坤和宮,整個坤和宮,籠罩在一片陰冷之中,明明來來回回的人許多,卻沒有人敢發出哪怕一點點咳嗽聲,坤和宮正堂里,元狩帝和楚昭都坐在那裡,候著王皇后分娩。

  而楚煦身邊的所有侍從,除了已撞壁自殺的辱母以外,全都被捆了手腳塞了嘴,跪在坤和宮中庭院子裡,一個一個的提進去詢問。

  雙林是第三個被提訊的,前一個是挽風和三皇子院子裡管事的內侍二金,審問的幾位大人雙林都不認識,只聽說是大理寺的,唯認得有一旁立著的逢喜和因喜,一位是御前總管,一位是坤和宮總管,都是陛下和皇后身邊的心腹宦官,顯然極為重視。

  因著他年幼,又畢竟是跳下水去救了三皇子的,回去拿蟈蟈籠顯然也有其他服侍的人作證,只是如何學會游泳的,這一點被人反覆詰問,最終也只是說進宮前學過含糊過去了,之後便被提下堂,仍是綁著手腳跪在庭院中等候發落。

  秋日夜裡風寒,雙林身上仍是濕衣,被風一吹,寒徹身子,手腳都已被捆得麻木,直到深夜,他們這些被綁著的奴婢們多水米未進,腹中已都餓得全身虛軟,他聞到了身側的人身上傳來的尿騷味,顯然是已忍不住了,但是看守他們的人不為所動,顯然已將他們看成死人一般。他心裡漠然想著,這一次只怕在劫難逃了,只是他著實不解,三皇子到底是怎麼掉入湖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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