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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鬧著,聽丫鬟來報說大夫進府了,為了表示重視,夏宣親自去迎。按府的規矩,夫人問診,要有兩個上歲數的嬤嬤陪著,但有夏宣在,這規矩就省了,於是屋內,算上大夫只有他們三人。

  號個喜脈,對御醫來說太大材小用了,況且雨樓身體康健,脈搏明顯,大夫的手隔著帕子放了一會,就有了結論:“恭喜郡主,恭喜國公爺。”

  夏宣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良久才吐出兩個字:“真好--”

  雨樓一顆心終於落了地,歡歡喜喜的看向夏宣。畢竟這屋內,除了他之外,沒人能和自己分享喜悅了,但一瞧他的臉,她就高興不起來了,瞬間也沒了心情。冷聲的謝過大夫,竟親自起身去喚丫鬟進來送診金。

  蔡太醫不知內情,只憑本能的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說了幾句恭喜的話,帶著診金迅速離開了。

  等人走了,夏宣假惺惺的握著雨樓的手,笑道:“真好,原來是真有了,癸水推遲確實是因為你有了,我--我--要做爹了。”

  她斜眼瞧他:“不高興?”

  “怎麼會不高興?”夏宣笑道:“有人給我養老送終,我怎麼會不高興。”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現在有特別想吃的沒有?酸的,辣的?”

  她眼珠轉了轉,慢悠悠的道:“你這麼一說……倒是有點想吃酸的了。”

  他心情十分悲痛,低低的哦了一聲。

  她雙手交叉墊在顎下,朝他笑道:“咱們什麼時候把消息告知其他人呀?”夏宣道:“不急……早晚都會知道的。”

  雨樓道:“嗯……好吧。懷孕這種事想藏也藏不住。”說完,自言自語的道:“衣裳和鞋子得做新的了,孩子的衣裳也要提前準備,辱母也要仔細篩選,堅決不能找亂七八糟的人。哎呀,要忙的事可真多。”

  果然,才剛有身孕,就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夏宣嘆道:“是啊,要忙的事是很多。我……我去把這件喜事,告訴我爹……”

  “他不待見我,會不會不高興?”雨樓擔心的問。

  夏宣順嘴就說道:“他再難過,能有我難過嗎?”說完,猛地意識到說走了嘴,忙捂住嘴巴,心驚的看雨樓。

  第九十章

  “哼!”她叉腰站起來,朝他怒目而視:“你說什麼?”

  他道:“你別這樣,叉腰的姿勢可不大好看。”

  “反正懷孕了,過幾天就要胖沒了,趁著現在有腰,我叉一叉怎麼了?”她道:“別打岔,你難過,你有什麼難過的?不想要的話……不想要的話……”她頓了頓,大聲道:“不想要的話也得要!”

  夏宣心虛,本就說錯了話,哪裡還敢反駁,立即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解釋。”至於怎麼解釋,他根本沒想好,只知道暫且把妻子的怒氣壓下來為妙。

  “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怕我生了兒子,不理你了,對不對?”

  被戳破心事,只能認了,他蹙眉道:“我……”

  “你不用擔心……”她欲言又止。

  夏宣仿佛看到一絲曙光,心道她難道要說,不管是男是女,還會再生幾個?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不用擔心什麼?”

  她忽然間不想說實話了,憑什麼作為一個父親,不為自己的子嗣降臨高興?!她便臉色一冷:“你不用擔心,也不用揣測了,如果這次得男,我不會再生了!”

  他仿若響起了一個炸雷,腦袋裡轟隆隆的響個不停。他幾乎可以預見未來是什麼樣子了,有了孩子,她整天心思都在孩子身上,等孩子大了,她也還清心寡欲了。

  “……”要是以前,他肯定冷笑一聲,回她一句,你想不生就不生?爺要你生,你還能有別的選擇麼。但現在,先用情的氣短,她說一就是一,他沒法反駁。

  雨樓看出他眼底的不滿,故意嗆著他說話:“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別藏在心裡,讓你難過。”

  “沒……沒事。”夏宣擠出笑容:“我有妻有子,我睡覺都要樂醒了。當初說過的話,我沒忘。”說完,繼續向外走,臨出門前,朝她苦笑道:“我去跟爹說一聲,讓他也高興也高興。”

  她知道他現在說的話,每一句是真的。從鼻孔里冷哼一聲,緩緩坐下:“早去早回,我等你回來。”

  夏宣貼心的道:“讓人扶你回床上歇著罷。”

  她手托著下巴,面無表情的道:“懷胎十月,以後歇的時間長著呢。”

  是呀,懷胎十月,再加上坐月子,休養,孩子滿月滿周歲,等這些都忙完了,估計她跟自己間不知又要隔了多遠。

  他心情沉重的去見父親。就算今日不來報喜訊,他也得來見父親,因為老六不見了,父親安排他派人去找,說要把老六抓回來活扒皮,他不想讓老六死的這麼慘,所以今天也會上門勸勸父親。

  兒子出了這檔子事,夏慶庚根本無心修道煉丹的事,在屋裡罵罵咧咧,時而氣急想衝出去找老六,時而又怨恨自己疏於管教。正煩悶的時候,聽說五少爺來了,趕緊讓人放了他進來。

  “你弟弟找到了?”

  夏宣猜老六就在幾個朋友家躲著。他不是老七,不精騎she,要他不帶僕人就離家,估計走不出幾里路就得被人劫了。他回道:“還沒,出去找的人還沒回信。”

  “那你來幹什麼?去把王八羔子找回來啊!”說著,挽袖子就罵娘:“都是那婆娘養的好兒子,我怎麼沒早瞧出來,她身邊壓根就好人!一個個賊眉鼠眼的,我……我非得扒了老六的皮,實糙做成偶人掛在祠堂口給列祖列宗恕罪!”

  他說的如此血腥殘暴,夏宣卻沒什麼反應,夏慶庚不禁問道:“怎麼著,你同意我這麼收拾你弟弟?”

  “啊?”夏宣不咸不淡的勸道:“爹,你也聽慶兒說了,他們之間早就沒聯繫了,老六也知錯了。罪不至死,他回來後,打一頓,嚴加管教就是了。沒必要喊打喊殺的,嚇的他不敢回家。”

  夏慶庚摩拳擦掌的道:“我非得打死他不可!”仿佛老六就在自己眼前,恨的牙痒痒:“老子一巴掌把他腦漿扇出來!”他繼續問道:“打完他,怎麼嚴加管教?”

  夏宣想著自己的事,他的孩子就要降生了,哪有閒心管教老六,便隨口道:“此事還要父親您拿主意。”

  夏慶庚火了,濃眉倒豎:“我問你,你好歹是他哥哥,你平時是怎麼教弟弟的?你要是好好的,他們都跟你好好學,能至於變成這樣嗎?!”本來憋了一肚子火,此時看夏宣也不順眼了:“你弄個官奴,整日寵著疼著,變成了正妻!你弟弟睡了辱母,敢說不是跟你學的離經叛道?”

  夏宣冤枉急了:“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和慶兒攪在一起的時候,我還不認識雨樓呢!您怪錯人了。”雨樓跟他提的,當初在梅園撞見的人,便是老六和慶兒了。所以雨樓嫁進來後,老六便越發謹小慎微,每次悶在屋裡讀書。畢竟雨樓是郡主,他找她麻煩,不僅贏不了,還可能把自己折進去。

  夏慶庚說不過兒子,便吼道:“你有理,你做的好,你最讓老子省心行了罷!”發了一通脾氣,發現兒子還杵在這兒,便沒好氣的道:“還在這兒做什麼,去給我把老六揪出來!”見兒子不動,又道:“不去找你弟弟,你就沒點正事可做嗎?滾去都督府!”

  “爹,我今天在家是有理由的。”夏宣深吸一口氣,才道:“蔡太醫剛走,他說雨樓有了。”

  夏慶庚受不了接連的打擊,怔怔的道:“有,有什麼了?”

  “當然是我的孩子!”

  夏慶庚熊眼圓瞪,待緩過神來,舉巴掌就打夏宣:“她上次說,我還以為是她為了不讓你納妾,找的說辭,沒想到是真的。你呀,你呀!我問你,康王和閩江王,你支持哪一個?老子攢的家業,早晚敗在你手裡。”

  夏宣哪能讓他爹打中,閃身躲開,也不樂意了:“我哪有閒心管那麼許多?!皇位上愛坐誰坐誰!我更關心她生的究竟是男是女!”

  “我,我——”夏慶庚喘著粗氣。

  夏宣捏了一把汗,道:“您就要有嫡孫了,您不高興嗎?”夏慶庚道:“我高興個屁!你就不能等等?才進門多久,就懷了,你是有多喜歡她?你叫你姐姐怎麼看你?!”

  “……我也不想的!”在這件事上,他可以對天發誓。

  夏慶庚口乾舌燥,罵不動了,擺手對他:“你走,你走,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夏宣沒辦法,只好告辭。臨走前叮囑他爹身邊的小童好好照顧著。一路上,心裡空落落的,在他爹那裡碰了釘子,反倒覺得好受些了。

  估計,第一次很少有人像他這樣,做了父親卻不高興的吧。進屋後,沒見她在桌前坐著,朝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朝裡間看了看,夏宣便知道她去床上休息了。

  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見她側身臥在那裡,身上連個薄洋毯也沒蓋,便道:“怎麼就這樣躺著了,也不說蓋點什麼。”雨樓回眸,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又把頭扭過去了。

  “……”吃了記白眼,夏宣渾身不自在起來,在床邊安靜的坐了一會。便挨著她躺下了,強行把人拽過來,扳正身子,審問道:“你瞪我做什麼?”

  雨樓道:“老爺怎麼說?”

  “他怎麼說重要嗎?!”

  “是呀,他怎麼說不重要,但你怎麼想卻重要!”雨樓坐起來,抱著腿頗有怨氣的道:“說有孩子的是你,說不高興的也是你,真難伺候。你不喜歡的話,趁早搬出去,免得看我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礙眼。”

  “你何必說這樣的話,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這麼說,不是故意叫我難受麼。”

  誰知她竟也不否認:“對,我不舒坦,也不叫你好過!”說完,頭扭到一邊,眼圈紅紅的,嘟囔道:“還以為你會高興,誰知道孩子還沒出世,你就這樣,是不是等他出生了,你就得恨不得掐死他?”

  夏宣道:“我……喜歡孩子。但更喜歡你,如果他出生了,讓你遠離我,我是不大可能喜歡他……”聲音非常低的道:“我現在能理解,為什麼我爹不待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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