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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個死人!”婉兒大搖大擺地進了院子,“這些臭零件都是你那破車上的,還有這堆!”她又從身後揀起一包東西,再次“砰”一聲摔過來,“給你買的新零件!安在你那破車上,湊合還能用!”

  西民看看婉兒,又看看地上,一言不發地揀起零件,進了客廳,蹲下開始組裝。

  “怎麼樣!本大王對你夠意思吧!”婉兒一邊嘀咕著,一邊也不請自來地跟進客廳,被一堆工具一絆,差點摔倒:“裝車啊?本大王最在行了,來來,我幫你裝!”

  她不由分說,拖過一邊癟癟的輪胎,拿起氣筒就開始打氣,西民無可奈何地一手奪過。

  “輪胎還沒補好!”

  “哦,這樣啊,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婉兒強詞奪理,“哦,你以為我不知道輪胎破了嗎?我是看看它哪裡破了!”

  西民取出自行車的腳踏板,動手開始組裝,婉兒又跟了過來,歪著頭打量,“你傻啊!鏈條還沒上呢!我來幫你上鏈條!”

  她蹲下去開始搖鏈條,可是她根本不得要領,鏈條怎麼也不能與齒輪吻合,一氣之下,婉兒隨手拿起一樣東西重重敲打起鏈條來:“敲你,打你,看你服不服,牢不牢……”

  鏈條上的塵土和機油被敲得四散飛濺,兩個人的臉上手上都是。

  “你怎麼這樣蠻幹……唉!你放下!”西民無奈地推開她。

  “我哪有蠻幹啊?我幫你裝車耶!”婉兒拿起另一個零件,“這個……一定是你車籃上的一部分,我幫你安上去!”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將那個零件就強行插在變形的車籃上,一陣亂敲亂打,“好了!我多麼偉大,多麼能幹……”

  “這個是車后座的一部分!”西民抬起頭來,哭笑不得。

  “啊?那我幫你補輪胎去……”

  “你手裡拿著什麼?”

  “補輪胎的橡皮膠啊,難道不是?”

  “小姐,那是車把手上的橡皮套!”

  ……

  西民看著滿臉滿手沾滿黑機油,卻偏偏要充內行的婉兒,只能嘆氣。

  夜漸漸深了,終於,在經過幾個小時的努力(包括重裝婉兒亂裝的零件)後,西民終於把自行車裝好了。

  除了外殼的油漆略有些磨損,腳踏板不是很利索,龍頭上的兩顆心沒了以外,幾乎和原來一模一樣。

  西民看著重獲新生的自行車,一朵微笑終於浮上他清秀的臉。

  他輕輕按了一下鈴鐺,左手的小指微微翹起,聽著清脆的鈴聲。

  夜色中,他的眼睛閃發著柔和的光芒。

  “哇!成功了!”婉兒心情也特別好,“哈哈!多虧我技術高超,本事一流,如果不是我大力幫忙,你到明天早上也裝不好!”

  她總喜歡把想像和現實混為一談,激動地在屋子裡來回走,一轉眼忽然從牆壁上的鏡子裡看到自己被弄得像花貓一樣的臉。

  “啊醜死了髒死了……都是為了你個死人啊!”婉兒一跳三丈高,滿屋子打轉,“要命了,這麼髒!你看我對你多好啊,為了你犧牲了自己的色相!”

  她亂用詞語,越說越離譜:“死人,我對你那麼好你還不歸順我啊?有沒有天理啊?”

  西民只好拉住滿屋子轉得像個風車的婉兒,“我帶你去洗手間弄乾淨。”

  他將婉兒帶到屋子後面的洗手間,指給她肥皂毛巾等,然後帶上門出來,穿過客廳,走到花圃,讓夜風吹一下自己緊張的頭腦。

  夜風輕輕地從花叢中穿過,吹奏起一支柔美的歌,幽幽的,裊裊的。

  西民精神一振,伸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望向塑料花棚中——

  黃色的金盞花、粉白的木芙蓉,綠色的天竺葵……等等,那是什麼?一抹胭脂色!胭脂色——

  西民的眼睛睜大了!他用力摔一摔頭,是真的!不是幻覺,不是想像!

  那盆胭脂雪!銘夏的胭脂雪!

  那小小的蓓蕾已經伸展開了,嬌艷的胭脂色花瓣在夜色中半開半合,似乎帶著無窮的喜悅,綻放著生命的光華!

  西民的眼睛黑黝黝地發著光,他白皙的臉上浮起激動的紅暈!

  “夏,胭脂雪開了!終於開了!你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等你回來!”

  西民衝進客廳,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就開始編發簡訊。

  按下發送鍵,他又沖回花圃,再次確證。

  眼前的花朵,忽然充滿了五彩繽紛的、絢麗的色彩,閃得他睜不開眼睛,美麗得使他屏息!喜悅漲滿了他的胸懷,他想擁抱這美麗的夜,擁抱這可愛的世界!

  可他沒有抱住全世界,也沒有抱住夜,卻抱住了一個衝過來的,軍綠色的影子——

  “弄了半天,你個死人在這裡……”婉兒嘰咕著跑來花圃,卻驀然被一雙帶著熱力的手抱住了。

  一股男性的氣味撲過來,她只看到西民那對大喜過望的黑眼睛:“胭脂雪開了!”

  “非禮啊——”婉兒嚇一大跳,尖聲大叫,“有人非禮啊——”

  西民倉猝醒覺,忙不迭地鬆手,婉兒立刻跳開八丈遠,擺出拳擊的POSE,“我報警啦!你非禮我!我不是那種女人,我很清白的!”

  西民尷尬而懊惱,不知道是該道歉還是該解釋,“我不是……

  “你別打什麼主意,我學過武功的哦!我會女子防身術,我還帶有防狼噴霧器,我還會跆拳道,會雙截棍……你死定了!”婉兒對著空氣,上下左右虛揮著拳。

  “是因為胭脂雪開了……”西民只好指著花圃。

  “什麼胭脂雪胭脂霜的!就可以占我便宜了嗎?哼……”婉兒順著西民指的方向看去,她也不知道那一棵是胭脂雪,只看見一片五彩繽紛的花海,“死人,本大王今天心情好,饒了你的無禮,但是你要立刻歸順我,你一定會歸順我的……”

  她望著花圃,一轉頭,卻發現西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開去了,正精心地給一盆花修剪枝葉。

  “看來你個死人還真的喜歡這些花花糙糙的……”婉兒看著西民專注的神情,得意的神色又飛進了她的眼底。

  8

  兩天後的周末。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六。

  西民一大早就起了床,騎上自行車匆匆地趕往花市,他想去買一種長壽的花肥,可以讓胭脂雪開得時間更久一點。轉了大半個花市,才買到他需要的那類花肥。太陽已經很高了,帶著種熱力照she下來,西民用力地蹬著車,得趕快回家,把胭脂雪搬進來,不能讓它曬過多的太陽。他想著,要是銘夏回來,見到胭脂雪開得這樣好,他一定很高興。

  笑容慢慢升起在他的臉上,他更賣力地騎著車子。

  同一時刻,一輛火紅的哈雷摩托車停在他的花圃前。

  “快點快點,你們這些蝸牛!”婉兒嚼著口香糖,“趁那小子不在,弄好了,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多慡,快點!”

  園藝工人手忙腳亂地將一盆盆花卉,從一輛大卡車上往下搬。都是稀有的,名貴的品種:君子蘭、百合、鳶尾、苜蓿、荷蘭鬱金香……可是,這些花顯然只適合在名貴的大玻璃花房或溫室里生存,它們的外形和這小小的花圃格格不入。

  “大小姐,放不下,地方太小了。”園藝工人無奈地上來匯報。

  “你們是豬啊!把原來的花統統丟出去,不就能放下了?”婉兒翻一記白眼。

  “這……不大好吧?”工人有些為難。

  “什麼不好,我說好就是好!”婉兒提起腳來,用力對面前的花盆一踢,一連串的花盆乒桌球乓地倒了下去,“我這些名貴的花,比他那些破爛玩意高級上一百倍,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哎呀,這是什麼破花擋了我的路!”

  她又是一踢,一棵胭脂色的花朵從中折斷。婉兒一腳踩下去,“他都種的什麼破花啊,去去去,快給他都換新的好的讓他大開眼界!”

  還隔著一段距離,自行車上的西民就看見了許多人在他的家花圃里進進出出,似乎在不停搬運著什麼,他疑惑地加快了速度,騎到門口……

  眼前的一幕驚得他差點從車子上滾下來!花圃里,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已經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一群工人正在破碎的花盆上踩過來踩過去,忙著把一盆盆體積巨大的盆景植物往狹小的花圃里塞。

  “你們!這是幹嗎?”西民又驚又氣又急又疼,“快停手啊!這是我家!”

  工人們住了手,讓開了一條路。

  西民衝過來,不敢相信地望著滿地花糙的“屍體”:金盞花倒了,she乾花折斷了,木芙蓉的枝葉都撒了一地……那麼,胭脂雪呢?胭脂雪在哪裡?

  “胭脂雪!”西民尖叫,“胭脂雪呢……”

  他驀地住了口,一雙穿著軍靴的腳下,踏著一抹胭脂色!花瓣已經零落碾碎,和塵土混合在一起……

  一切都完了,西民的目光,直勾勾地從那雙軍靴上抬起,落在神氣活現的婉兒身上,她還是穿著一身迷彩裝,正得意地望著自己一手的“壯舉”。

  西民死死地盯著她,他的呼吸沉重,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婉兒看到西民的臉色,以為這次他總算被感動了,她眉飛色舞地喊著,“看,死人!不用傻站在那裡!本大王知道你喜歡這些花花糙糙,就把我家的名貴花糙都給你搬來了!睜大眼睛看看,名貴的,珍稀的品種耶!”

  她得意地用手指著那遍地被踩得不成樣子的花,“哪一棵不比你那些破玩意強上百倍啊?我對你那麼好,這次你總該感激了吧,還不快點乖乖歸順我……”

  “滾!”西民突然狂叫一聲!同時用力一推婉兒!

  “啊——”婉兒被推得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

  西民立刻從她剛才站著的位置上搶救起那棵胭脂雪!可是,沒有用了,花朵已經粉碎,花枝也從中折斷了……他渾身顫抖,臉色白得像蠟。

  “都給我滾!尤其是你!”他指著婉兒,咆哮著,“滾出去!”

  婉兒的眼睛瞪得骨碌溜圓,維持三秒鐘,一眨不眨地看著一反常態的西民。接著,滿腔的怒火,“轟”地一聲在她心裡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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