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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起往棚屋的巷子外走,那天在垃圾堆里拾荒的老太太拖著一編織袋的飲料瓶回來,看到宋飛瀾也沒什麼反應。

  一直等兩人走到巷子外,宋飛瀾才開口:“陶源,咱們別查這兒了。”

  陶源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而是說:“那個女孩兒叫周銘,她哥哥叫周釗,他們的媽媽生下周銘就跟人跑了,兄妹倆從小跟著父親一起長大,都很聰明,一直是學校的前三名,周釗馬上要考大學,但是沒有學費。”

  宋飛瀾一直聽著,過了半晌才說:“這有什麼意義嗎?”

  “意義就是,他們的父親很可能為了給兩個孩子攢學費,鋌而走險決定幫某個人除掉你。”陶源看著他,輕輕說:“寶寶,我知道這個小姑娘無辜,可是你自己不無辜嗎?我不無辜嗎?天地不仁,你渡你的劫,她渡她的劫,我們都沒有辦法。”

  宋飛瀾半晌沒說話,聽見他繼續說:“你可憐她,誰來可憐你?”

  “我既是可憐她,也是可憐我自己……”宋飛瀾放慢了語速,低聲說:“這世上跟我有仇的人不多,數來數去也就家裡那幾個,你覺得會是誰?就算是她們三個一起幹得,又能怎麼樣?”宋飛瀾抬了眼,有些沮喪地看著他:“我總不能也雇輛車把我大媽或者大姐、二姐撞死吧?我們家又不是開遊樂園的,每天玩兒碰碰車。”

  “故意殺人者,可以處死刑、無期徒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殺人未遂,可比照既遂犯從輕或減輕處罰。”陶源看著他,語氣帶著涼意:“犯罪者理應受到懲罰。”

  宋飛瀾怔了一下,半晌沒說話,他伸手去牽陶源的手,像是要尋找安全感,當整個被握成拳頭包裹起來,溫熱的掌心摩挲著他的手背,宋飛瀾才找到些真實感似的,說:“陶源,我從來不敢試探自己在一個人心中所占的分量。這件事不是你想像得那樣簡單,你覺得如果把我和那母女三人放在一起,對於我爸來說,哪邊更重?”他苦笑了一聲,說:“他會允許我把她們其中一個人送進監獄嗎?”

  “他不允許又怎樣?他是你爸,但他不姓王,不叫王法。”陶源看著他:“你不止是他兒子,還是我丈夫,你對他來說不是唯一,但對我來說是。”

  宋飛瀾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他,聽見陶源繼續說:“堅強一點,飛瀾,你退讓了這麼久,得到過哪怕一次回報嗎?”

  “……”宋飛瀾過了好半晌才張張嘴,說:“真的要這樣?”

  陶源看著他驚惶又不安的眼睛,心中不忍,情不自禁將他攬進懷裡,說:“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永遠陪著你。更何況……還不一定是她們,不要怕。”

  第四十八章

  兩人從郊區回家的路上,宋飛瀾一直沒說話。陶源通過倒車鏡看了他一眼,說:“一會兒路過市中心,買兩斤鴨脖怎麼樣?或者去吃火鍋?”

  “好。”宋飛瀾知道他這是在幫他調節情緒,便勉強擠出個笑應了,又說:“鴨脖還好,火鍋就算了,我想吃粥。”

  “那就回家做粥,反正時間還早。”陶源說。

  早晨出門時還是大晴天,晚上歸家時就下起了雨,陶源一路小心翼翼開著車,宋飛瀾一改往日喋喋不休的作風,今天出奇的安靜。行至市中心的滷鴨店,宋飛瀾說:“你別下來了,我去買。”

  春雨如油,淅瀝瀝打在車窗上,陶源鎖了車跟著宋飛瀾跑到滷鴨店門口,指了指旁邊的一家奶茶店,問:“要不要喝?我去幫你買。”

  宋飛瀾成年之後就沒怎么喝過奶茶了,當時他留學在外,街上罕有中國人開的奶茶店,英式奶茶什麼添加劑也不放,稀得沒味道,而且也沒有珍珠,他不愛喝,慢慢也就戒了。

  陶源還記著他少年時的口味,想討他歡心,宋飛瀾領情,笑著說:“要原味兒,多點珍珠。”

  陶源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領命去了。留宋飛瀾在原地嘆了口氣,看著鴨店櫃檯前排的隊伍,老實站在了最後,今天周日,哪兒哪兒都是人,連吃鴨的都比平時多。

  屋漏偏逢連夜雨……宋飛瀾覺得,遇見陶源大概花光了他這輩子所有的運氣,以至於買個鴨都斷貨,輪到他的時候櫃檯里已經沒有鴨脖了。

  大媽手裡拿著食物夾子,嘴上帶著口罩,冷漠地看著他,說:“要什麼?”

  “鴨脖。”

  “沒有鴨脖了。”

  “鴨頭呢?”

  “沒有鴨頭了。”

  “鴨胗呢?”

  大媽拿夾子劃拉了兩下,鏟了鏟盤子裡的鴨胗,說:“還有五個。”

  “稱一下吧。”他身後已經沒人排隊,宋飛瀾懷疑這大媽在整他。

  “還有鴨翅、鴨肝、鴨腸,全要了我算你便宜點。”大媽看了看門外的雨,說:“賣完我就關門了。”

  “六點就關門?”這生意做得也太隨意了吧?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六點鐘就關門?

  “我兒媳婦今天生孩子,趕著回家抱孫子。”大媽說。

  怎麼他宋飛瀾就那麼倒霉呢?憑什麼買個鴨也得他兜底?憑什麼別人回家抱孫子他就得吃塑料管兒似的鴨腸呢?憑什麼呢?

  “不要,只要鴨胗。”宋飛瀾難得不善良了一回,同樣以一張冷漠臉回饋大媽。

  他話音剛落,陶源就冒著雨進來了,問:“買好了嗎?”

  宋飛瀾從櫃檯接過只有巴掌大的一小袋鴨胗,在他的眼前搖了搖,沮喪地說:“沒有鴨脖,鴨胗也只剩下五個了。”

  陶源看著他笑,說:“沒關係,我不愛吃這個,你吃。”他又舉了舉胳膊,叫宋飛瀾看他手裡的奶茶杯子,說:“放了很多珍珠。”

  其實他也沒那麼慘……宋飛瀾看著陶源的笑容,瞬間就釋然了,回頭對大媽說:“剩下的全裝了吧。”

  兩人拎著食物回到車上,宋飛瀾忽然說:“陶源,咱們車震吧。”

  “……”陶源回頭看他,還沒反應過來似的。

  宋飛瀾便湊上來親了他一口,陶源撈著他的腦袋回吻了幾下。宋飛瀾猶不滿足,嘴裡一邊說著一些yín亂不堪的話,一邊邁著腿想從后座跨到前面去,奈何車裡空間實在有限,由不得他作妖,一條腿剛跨過去就被卡住了,幸虧早年練舞還有些底子,不然這一下得進醫院。

  陶源沒來得及心疼他,看著他歪著脖子卡在車中間的樣子,先繃不住笑起來。

  “你還笑?”宋飛瀾的褲子有點緊,褲襠繃著他的蛋,勒得很難受。“我都快哭了。”

  陶源還是笑,一邊笑一邊說:“你等一下我把天窗打開。”

  天窗一開,雨水馬上迫不及待地對著宋飛瀾腦袋兜頭淋下來,他只有一邊淋著雨一邊欲哭無淚地把腿伸回來。陶源已經笑得快抽過去,整個人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陶源同志,你還是不是我的親親老公?人性呢?還有沒有人性?”他一邊脫了外套擦頭髮,一邊說:“你一定是被魂穿了。”

  陶源把暖風打開,又脫了自己的外套遞給他,笑著說:“你太二了。”

  “……”宋飛瀾不接他的衣服,一邊撲倒在后座上作癱死狀一邊說:“我不跟你世界第一好了。”

  “那你想跟誰?”陶源還在笑,把外套又扔到他身上,說:“穿上,坐好,系好安全帶。”

  宋飛瀾坐起來穿上陶源的衣服,他身高一七八,陶源一九二,衣服整整比他大了兩個號,宋飛瀾像裹了件道袍似的,歪著頭看著車窗外冒著雨來來往往的人群。

  路上有點堵車,兩人到家的時候是七點鐘,現做飯已經來不及,便在樓下的狀元粥胡亂吃了些填肚。上樓的時候宋飛瀾因為吃得太多,一路仰著脖子走,說怕一低頭鴨腸就從他嘴裡掉出來。

  陶源一邊扶著他一邊笑:“你像個孕婦似的。”

  宋飛瀾聽他這樣說,側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想要孩子嗎?”

  陶源點了點頭,還以為他會善解人意地說那我們去代孕吧,結果宋先生非常鎮定地說:“今天晚上就把我操懷孕吧。”

  陶源:“……”

  宋飛瀾晚飯吃得太多,一直到半夜還覺得脹,凌晨的時候胃裡終於翻江倒海起來,又怕把陶源吵醒,便小心翼翼光著腳到客廳的衛生間去抱著馬桶吐。剛吐了幾分鐘,客廳的燈就亮了,陶源光著膀子只穿了一條睡褲走過來,問:“是不是晚上吃壞肚子了?”

  宋飛瀾嫌自己吐得太髒,擺著手叫他出去:“你別過來……太噁心了。”

  陶源也不答話,手裡拎著他的拖鞋,蹲下來幫他套上,看見馬桶里的穢物並沒有什麼反應,又轉身到洗手池那裡接了杯溫水給他漱口,問:“特別難受嗎?”

  宋飛瀾趕緊按了沖馬桶的開關,把裡面的穢物衝掉,漱了漱口剛想開口說話,胃裡忽然又翻湧起來,還來不及站直身體就又趴下去吐。陶源在旁邊守著他幫他拍背,說:“去醫院吧?”

  “不用。”宋飛瀾胃裡不停地反酸,像有人在揪著他的腸子一樣,難受得要命,頭上冒了一層冷汗。陶源叫他靠著自己,拿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臉,問:“好一點沒有?”

  宋飛瀾靠著他輕輕點頭,手腳都軟綿綿的,卻還有心思玩笑,說:“老公,我大概是懷上了。”

  陶源低頭親了親他的鼻尖,說:“別在我面前逞強。”

  宋飛瀾整個人靠著他,笑了笑,快要斷氣似的說:“陶源,我愛死你了,我要跟你試遍所有play。”

  陶源看著他的樣子,心疼得要命,問:“還想不想吐?”

  “不吐了,吐乾淨了。”宋飛瀾腿都軟了,嘴還沒軟,絮絮叨叨說:“可能是今天買得鴨子不乾淨,賣鴨子的大媽太可惡了,我那麼善良地幫她兜底,她竟然賣我變質的鴨子。”

  陶源看著他臉色煞白嘴還不停,一時哭笑不得,將他打橫抱起,宋飛瀾便軟乎乎靠到他肩膀上,小聲說:“陶源,從小到大,還沒有人在生病的時候這樣伺候過我。”

  “以後我伺候你。”陶源說:“等你老年痴呆了我也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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