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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源抿了抿嘴,好似為難,笑了一下說:“這個可不是您說了算。”

  阮愛濃竟然也不生氣,巋然不動道:“你們都以為我是為了自己,我一個女人,每天不過買買包做做美容,能花多少錢?宋東來給我的就夠了。可飛瀾不同,他一個男人,花天酒地沒有盡頭,光包養那些小明星就得不少錢,現在他不愁吃穿沒受過苦才說得輕鬆,將來等宋東來死了他沒了靠山,也分不到遺產坐吃山空的時候,就知道沒錢的滋味了。”

  陶源十三歲上就沒了父母,便沒人逼著他跟長輩相處,忍了半天,終究還是沒跟丈母娘客氣,語調平靜冒著涼氣:“飛瀾死了一回,比您看得開。您這麼替他著想,他躺在病床上兩個多月要死不活也沒見您去看一眼。他醒來第一句話問得可不是他的女人、他的公司、他的房、他的車,他問得是‘我媽怎麼沒來?’”陶源的面孔已經冷下去,沒什麼感情地說:“自私的人盡可以永遠自私,就不要大言不慚地說什麼為別人著想的話了。誰都不是傻子,當不起您這樣的惦記,以後飛瀾要花錢我會替他掙,他也永遠不會像螞蟥一樣,以吸別人的血為生。”

  第二十三章

  陶源算是跟阮愛濃撕破了臉,他目送著丈母娘出了門,自己轉身上樓,去看蹄子剛剛痊癒就迫不及待撒野的宋飛瀾。

  冬日的暖陽少見,接連幾天都是陰天,早晨一睜眼窗外全是霧,兩米開外已經看不見人影。今天倒是難得的晴朗,一直到傍晚天邊還掛著玫瑰色的雲霞。

  陶源走到舞蹈室門口的時候,宋飛瀾正在跳一支十多年前瘋狂流行過的舞曲,他身條細皮膚白,做起舞蹈動作來優雅慵懶,仿佛半拍的間奏也要偷懶打個盹兒,說不出的好看。

  陶源不是行家,不過身處娛樂業好歹有些眼力,宋飛瀾跳得很不錯,是專業練過的。他站在門口沒出聲,宋飛瀾恰好此時抬頭,身體隨著音樂的律動頂了幾下胯,眼神剛好跟門外的陶源對上,原本沉浸在舞蹈中的臉當下就紅了,他剛剛好像對著陶源的臉做了個有些暗示性的動作。“陶大哥。”

  陶源一腳邁進舞蹈室,問他:“怎麼不跳了?”

  宋飛瀾沒答話,走到音箱旁把音樂關了,撩起被汗水染得半濕的T恤擦了把脖子,說:“你怎麼來了也不吱聲兒?”

  “我看你跳得挺好的,就沒說話。”陶源伸手幫他揩了下巴上的汗,又遞了瓶礦泉水過去,說:“以前不知道你會跳舞,還跳得這麼好。”

  “也沒有多好。”宋飛瀾有點不好意思,說:“我爸說不是什么正經營生,不讓我跳,估計近兩年沒怎麼練過,今天跳以前練過很久的曲子都有點吃力。”

  陶源說:“沒看出吃力,你頂胯的時候腰力挺好的。”

  宋飛瀾的臉噌得紅了,總覺得被人調戲了似的,嘴裡說:“還……還行吧……”

  “餓不餓?”

  宋飛瀾笑著點點頭:“有點餓了,你忙完了嗎?可以下班了?”

  陶源說:“下班了,換件衣服回家吃飯。”

  宋飛瀾早有準備,從旁邊的包里拿出件T恤,直接脫了身上那件,露出一身雪白的皮肉,站在那兒胡亂抹了把臉擦汗。陶源看著,抿了抿嘴唇,沒話找話地問:“你什麼時候塞了件衣服進包里?”

  宋飛瀾嘻嘻笑了兩聲:“昨天晚上,你去衛生間洗澡了,我就沒說。”他的頭髮被T恤的領口蹭亂,陶源趁機伸手幫忙理了理,輕輕捏了捏他的耳垂,問:“跳舞的時候腳沒事吧?”

  “沒事,已經全好了。”宋飛瀾晃了晃那隻保養了三個多月的蹄子,以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穿好了衣服,頭髮還是濕的,就要往外走。

  “等一會兒吧,你身上的汗還沒落,毛孔都是張開的,這麼出去得感冒,咱們倆在屋裡再待一會兒。”

  冬天的傍晚幾乎只有那麼一瞬的功夫,夜色潑下來,天空變成昏暗的灰紫色。

  陶源身上穿著西服,斜倚在牆邊的桅杆上,長身玉立,只有外面的自然光替他描繪出一點鋒利的輪廓。宋飛瀾挨著他站在旁邊,忽然有些緊張,說:“我去開燈。”

  陶源輕輕拉了一把他的手:“你還要跳舞嗎?”

  宋飛瀾搖搖頭,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心臟鼓脹得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太曖昧了,陶源還抓著他的手,他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呼出口氣,張了張嘴,終於鼓起勇氣要問:“陶大哥……”

  “嗯?”陶源回頭看他。

  “你是不是……”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他話剛說了一半,屋子裡的燈管倏地被打開,舞蹈室里豁然大亮,光線刺得人睜不開眼。

  門口站著個小練習生,看到他們,兩隻眼睛瞪得像青蛙一樣大,過了半晌忽然又啪得關上燈,轉身跑了,只留下一句:“對不起打擾了!”

  宋飛瀾說了半截的話被咽回肚子裡,陶源蹙了蹙眉,問他:“什麼?”

  “沒什麼。”宋飛瀾癟著嘴套上了毛衣,那股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勇氣就像撒了氣的皮球,瞬間癟下去。

  邢莉的婚禮安排在周五。宋飛瀾被陶源打扮得花枝招展,兩人同款的西服,像是借著別人的場地提前進行婚禮演習。

  宋家的人除了程蔓芳和宋思維兩口子,基本來齊了。宋思慧抱著孩子跟在鄭宇旁邊,兩人正靠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說話,宋飛卿則跟著宋東來亦步亦趨,看見他們兩個,先喊了兩聲哥。宋東來一抬眼也看到這對璧人,不由自主先露出了笑容,小聲說他們:“穿得這麼好看,來搶新郎官風頭嗎?”

  宋飛瀾不以為意:“長得好看能有什麼辦法?”

  “看把你能得。”宋東來罵完他,側身笑著拍了拍陶源的胳膊。

  翁婿兩人攜手進了禮堂,一邊討論生意上的事,一邊穿插幾句月底婚禮的事儀。宋家兄弟兩個跟在他們身後,二人其實不怎麼熟,宋飛瀾十七歲時宋飛卿才三歲,除了他那一口響亮的大嗓門和扭著小屁股學走路的樣子,宋飛瀾對這個弟弟毫無印象。

  宋飛卿卻對他有些了解,從旁邊的長條餐桌上拿了一小塊奶油蛋糕遞給他,問:“哥,你吃嗎?”

  宋飛瀾接過來道了一聲謝。婚禮現場鬧哄哄的,到處都是湊成一小簇一小簇的人堆,各自攀關係套近乎說著生意場上的事,沒意思透了。宋東來已經領著陶源去跟人說話,宋飛瀾低頭咬了一口小蛋糕,看見宋飛卿還杵在他身邊,便說:“你找自己的小夥伴去玩兒吧,不用管我。”

  宋飛卿才十四歲,看起來卻比他哥穩重多了,說:“我跟他們玩兒不到一起去。”

  兩人在家裡就沒說過幾句話,出了門更是沉默。宋飛瀾從小到大畏懼程蔓芳,因此也不敢多跟宋飛卿接觸,兩兄弟站在那兒吃了一塊蛋糕,竟然無話可說。宋小弟相比同齡的孩子有些早熟,又因為家裡全是女人,一個個都圍著他轉,心裡其實有些嚮往宋飛瀾能帶著他一起玩兒,畢竟是血緣至親。

  宋飛瀾吃完了一塊蛋糕,擦擦嘴,聽見宋飛卿小聲問他:“哥,你真的要跟陶源哥結婚嗎?”

  宋飛瀾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他,半晌才點了點頭,說:“我們倆已經領過證了。”

  “對不起。”宋小弟低著頭,抿了抿嘴唇,忽然很小聲地說。

  宋飛瀾沒聽清楚,湊過來問了一句:“什麼?”

  他卻又不說了,而是換了一個話題,開口道:“我開始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宋飛瀾還在想他剛剛是不是說了一句‘對不起’,便隨口答了一聲:“為什麼?”

  宋飛卿說:“你當時跟邢莉姐分手,喝酒喝得把膽汁都快吐出來了,後來酒精中毒,還被送到醫院去洗胃了。”

  “……”宋飛瀾有些難以想像他當時到底做了些什麼,才讓時年九歲的宋飛卿一直記到現在,也不知該怎麼答話,只好轉身又拿了一塊蛋糕,問問他:“你吃嗎?”

  對方搖搖頭,他又自己塞進了嘴裡。

  陶源跟著宋東來應酬了一會兒,又回來找宋飛瀾,自然而然地攬住了他的腰,說:“剛剛吃了蛋糕?”

  宋飛瀾點點頭,被他用手指揩掉了唇上的奶油,臉又有點紅了。旁邊宋飛卿見狀打了個招呼,便自覺走開了。

  又過了一會兒,待賓客們都拉完家常,點心差不多吃了個半飽的時候,婚禮才開始。宋飛瀾挨著陶源站在一旁,遙遙看見邢莉身上穿著一件一字領露肩的雪白婚紗,頭紗將她的臉遮得朦朧,只能隱約看到裡面溫婉的笑靨。宋飛瀾的心裡忽然又沒那麼難過了,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十七歲的他還是二十八歲的他,在心底悄悄地說了一句:以後,一輩子好好的……

  宋飛瀾被陶源摟著邁出禮堂的時候,頓時被外面的冷空氣凍了個激靈,不由自主往他懷裡鑽。兩人一路坐到車上,才稍稍喘了口氣,宋飛瀾說:“咱們到時候可別弄這麼多花樣,我吃了一肚子奶油蛋糕,參加個婚禮腰都給我吃胖一圈兒。”

  由於今天宋飛瀾表現良好,臉上沒再露出什麼失落不舍的神情,陶助理心情大好,輕輕撓了撓他的下巴,彎著嘴角說:“你又不胖。”

  “胖了就來不及了。”宋飛瀾轉頭問他:“你餓不餓?我剛剛沒吃飽。”

  “吃火鍋怎麼樣?”

  “好。”

  那天中午兩人吃完飯,下午宋飛瀾去了趟理髮店,把那一腦袋鳥毛又給染回來了,馬上要結婚,這顏色顯得不太莊重。

  時間像催命一樣往前趕,宋飛瀾和陶源的婚禮終於在孩子們放假之前如期舉行。

  早晨五點鐘,雞還沒開始叫,陶源就從床上蹦起來了。宋飛瀾被推上車的時候還睡眼朦朧,腦袋一點一點靠到陶源肩膀上,四仰八叉地把睡眠地點由床上改到了車上。今天有司機開車,陶源也不說他,就讓他這麼靠著睡,還把外套脫下來披到他身上。

  車程短,兩人又出門早,一路通暢著到了造型室門口,宋飛瀾被陶源摟著腦袋晃了晃,說:“醒醒,要我抱你下車嗎?”

  宋飛瀾人還迷糊著,不由自主沖他撒嬌:“你抱吧,我要困死了。”

  司機是宋東來的人,在前面看著他倆笑。陶源先下了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果然要來抱他。宋飛瀾被他一開車門又給凍醒了,見他真的伸手來抱,揉了揉眼睛笑著自己跳下了車,這時才發現身上披著陶源的外套,又脫下來給他裹上,從後面摟著他的腰說:“老公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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