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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管怎麼說,錦書這事兒,終究是爭端爆發的引子。

  紅葉紅芳都有些心焦,錦書反倒淡然,每日留在莊園裡陪伴一雙兒女,得了空便為他們做幾件衣裳,直到九月十七這日,承安於揚州登基稱帝。

  也是在當日,承安降旨,冊妻姚氏為皇后,定長子永儀為皇長子,長女永寧為福嘉公主。

  如此行事,其實也是默許了市井之間的傳言。

  只是到了這會兒,兩軍正在淮水對陣,反倒沒人會在意這些紅粉艷事了。

  “你這個做娘的,怎麼給永寧起了這樣一個封號?”宮室尚且在建,承安與錦書也懶得來回挪動,依舊留居在城外莊園裡,一回內室,承安便道:“福嘉公主,聽著有點兒俗氣。”

  他雖登基,衣袍制式之類,卻並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直到這會兒,依舊身著舊時衣袍,身材挺拔,氣度斐然,遠遠瞧著的確不凡。

  “有福氣,又有善懿之譽,多好,”錦書抱著永寧,溫柔道:“女兒家叫什麼名字不重要,有福氣才最好。”

  “好好好,你是她娘,你說了算,”承安守著自己新立的皇后與一雙兒女,心中歡欣:“今天晚上,咱們一家四口,正該好生聚一聚。”

  “聖上,”他同錦書說話的功夫,外頭心腹來報:“淮水側駐軍統領送了信過來,您要看嗎?”

  承安眉頭一跳,看一眼錦書,見她垂著眼逗弄永儀,輕輕道:“呈上來吧。”

  那封信很薄,只有一張紙,上頭也只寫了一條消息。

  錦書試了試面前蛋羹的溫度,拿小匙子舀出來一點兒,伸手餵給永儀,見他小嘴巴動著,飛快的咽了下去,微笑還未來得及展開,卻因承安所說的那句話而消逝無蹤。

  他說,承熙來了。

  “在哪兒,淮水北線嗎?”錦書眉頭微蹙,輕輕道:“何公他們居然也由著他過來。”

  承安撫了撫懷裡永寧的小臉,沒有做聲。

  “用膳吧,”錦書重又從碗中舀了蛋羹出來:“萬事也礙不到吃飯。”

  這消息來得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細想想,又是情理之中,這一晚,不約而同的,錦書和承安一道失眠了。

  半夜時分,外間一片安寧,只有隱約蟲鳴聲,不時作響。

  錦書伏在他懷裡,像是怕冷一般,貼的很近,承安默不作聲的將她抱緊,無聲的安撫,約定好了似的,都沒有說話。

  起風了,樹葉挨蹭在一起發出的沙沙聲,順著窗縫透了進來,叫人聽得渾身發涼,似乎心裡也被吹進了一股冷風一般。

  半晌,錦書睜開眼睛,徐徐道:“我想見見他。”

  承安沉默許久,久到錦書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方才聽他道:“不後悔嗎?”

  她眼瞼低垂,夜色之中,有種說不出的哀婉:“不後悔。”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承安摟住她腰身的那隻胳膊更用力些,似乎要將她嵌進自己身體裡去一樣:“再等幾日吧,得了他消息,我再告訴你。”

  “嗯。”錦書聲音小小的,許久之後,正待開口時,唇卻被承安堵住了。

  “你我本就是夫妻,自為一體,”他的唇不像往日那般熱,反倒有種淡淡的涼,只是繾綣依舊:“別說那些了,叫我親親你。”

  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般,感激內室里的昏暗與那幾站熄掉的燈。

  他們這樣親近,彼此緊貼,卻看不見彼此眼底近在咫尺的淚光。

  暖爐在角落裡散著看不見的溫暖,窗外那樹桂花,逕自隨風搖曳,內室里的情意,卻也逐漸燙了起來。

  錦書躺在他身下,覺得自己像是從前在姚家時,房間裡那盞燈的燈芯一樣,越來越燙,越來越熱,但等到最後,便會化為灰燼,消失不見。

  她心裡驀然一痛,伸臂抱緊了他,主動迎了上去。

  夜色正深。

  ……

  錦書睡下之後,承安依舊攬住她腰身,目光溫柔,將她看了又看。

  看她清婉的眉眼,恬靜的面容,以及掩在深處的決絕。

  到最後,他輕不可聞的嘆息一聲,在她額頭上親吻一下,披衣起身,獨自到了院落里。

  “夜深風重,聖上怎麼在這兒坐下了。”心腹巡夜路過,趕忙上前,輕聲道。

  “出來透透氣。”承安言簡意賅道。

  心腹跟隨他多年,隱約能猜出他幾分心思:“是因為皇后嗎?”

  承安無可無不可,自嘲道:“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沒出息,怎麼就被她拿捏的嚴嚴實實,如何也翻不了身,想強硬一點兒的時候,只消看她一眼,便不忍心了。”

  心腹早已經娶妻,但還是很難理解他此刻心緒,頓了頓,只得道:“左右聖上現下與娘娘相守,夫妻和美,哪裡還有遺憾呢。”

  承安似乎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心腹見狀,知他想要獨自坐一會兒,躬身施禮,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承安望著已經熄燈,一片安謐的內室,忽的嘆了口氣。

  很輕很輕,隨即便化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其實有些事,他不是不能拒絕,不過是不忍心罷了。

  他捨不得失去她,但更捨不得她傷懷難過。

  他就是這樣沒出息,在她面前,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

  承安悄悄給承熙送信,走的是姚家的路子,經了姚軒的手,畢竟在這關頭,別的人他可信不過。

  他也知道,承熙會來的。

  事實上,事情也正如同承安所猜測的那樣。

  信是在九月二十日晚間送去的,三日後,便收到了回信。

  承熙將見面的地點約在了青檀寺,淮水東側的一座古寺,既不偏向南軍,也不偏向北軍,周邊無有山林,不便設伏,他明言自己只會帶幾十個隨從過去,以示心中坦蕩。

  有錦書在,他們都不會在這場會面中耍什麼心機,大家心照不宣。

  二十五日的傍晚,錦書同承安一道,早早用過晚膳,又去哄著兩個孩子玩兒。

  他們是在三月降生的,這會兒已經過了半年多,五官長開了些,小手小腳極其可愛,已經能認人了,見母親陪著他們玩兒,一起咧開嘴笑,開心的直拍手。

  承安站在一邊守著,忽的不忍再看下去,轉過身去,到外間去了。

  父親走了,兩個孩子都怔了一下,要知道往常時候,他都會陪著玩兒的,齊齊指著門外,咿咿呀呀的出聲。

  錦書心中悶痛,卻強顏歡笑,依次抱在懷裡,輕柔的哄,眼見他們合眼睡下,眼淚方才不受控制的下落,情不自禁的將他們親了又親,在床邊看了他們許久,方才擦了淚,叫承安過來,一道將他們抱起。

  “走吧。”她道:“該出發了。”

  自揚州至淮水,尤且有兩日路程,聽起來似乎很長,然而落到錦書與承安眼裡,卻只是一瞬間。

  直到二十七日,他們踏上淮水邊的土地時,尤且有些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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