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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篁笑了笑,說:“肯定的。”

  “對了,彩虹,這個你拿著。”何大路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

  彩虹接過來,打開它將裡面的東西放在掌心。

  ——是那塊被她賣掉的翡翠。

  她微微驚異,“爸,這翡翠不是賣了嗎?”

  “你走後,你媽很惦記你,又放不下那塊玉,就跑到碧玉軒找蔡小輝了。那小子騙你說賣掉了,其實還放在櫃檯里呢。她去跟蔡小輝磨嘴皮,磨不通又去找蔡小輝的媽。磨了整整一個星期,天天去碧玉軒堵人,蔡小輝受不了就賣給我們了。”

  “真的?是原價嗎?”

  “沒有,他一定要五萬,講了半天價,四萬五成交了。”

  彩虹的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爸,還買它幹什麼?這玉又不能當飯吃一賣一買我們虧大發了。”

  “當然要買。它可是我們家的傳家寶!你媽聽說你生了孩子,說什麼也要買來留給外孫女兒。”何大路將玉佩的繩索解開,輕輕掛在季萱的胸前,“當年我們倆從花園街把你接回來,抱在手上左看右看都像個陌生的小嬰兒,不像是我們自己的孩子。你媽將這塊玉摘下來掛到你脖子上,再一看,像了。”

  她淚水長流。

  母親的去世,無疑讓使這座城市更加空曠。

  除了父親,彩虹覺得T市差不多已算是異鄉了。

  人生真是一個圍城,人們紛紛走向城市,因為城市盛載了太多的欲望和誘惑。

  可是,城市的美麗又怎麼敵得過人生的的短暫?

  那麼多人帶著那麼多未了的心愿離開,都是離開,城市和鄉村又有什麼區別?

  怕父親過分悲傷,彩虹在家裡陪他住了一個月,臨走那天,她忽然想起了蘇東霖。

  東霖曾說會回國登山,一年過去了,毫無音信。

  她在這座城市想找到東霖只有先找到郭莉莉,於是撥了莉莉的手機。接聽的卻是個陌生的聲音,“您好。”

  “我找郭莉莉。”

  “我是郭總的私人助理,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她的同學,何彩虹。”

  “請稍等,郭總正在見客,過十分鐘我給您打回來好嗎?”

  “好的。”

  過了半個小時,彩虹才收到莉莉的回電,“哇……彩虹,好久沒聯繫了,聽說你支教去了?現在回來了嗎?可想死我啦!”

  真是什麼也沒變,莉莉還是這麼誇張。關於自己的近況,彩虹不想告訴她太多,怕她窮追不捨,便含糊地說:“嗯。莉莉,你好嗎?我打電話是想……”

  “噯噯!難得見一面,別在電話里說,去老地方吧!”莉莉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她,“我這兒還要簽兩個字,馬上來。你等我,不見不散!”

  “餵——”

  電話掛了。

  彩虹不由得一陣苦笑。

  咖啡館也換了主人,裝修愈發奢華。重新吊了頂,大廳里裝了一個巨大的水晶燈。牆紙和地毯更氣派了,咖啡杯也更考究了。當然,價也漲了,一杯小號的咖啡也要三十幾塊。

  莉莉來得比預想的要快。彩虹剛喝下第二口咖啡,就在珠簾外看見了她。

  人瘦了一些,對身材來說剛剛好。緊身的西服、鮮艷的圍巾、胸前的鑽石胸針閃閃發光。真是人忙精神慡,她看上去不再像是悠閒的貴婦,更像一位幹練的企業家。

  想想她們的過去,親密無間有之,惡語相向有之,劍拔弩張更有之。幾年過去,人生走向不同的軌跡,向來的恩怨也淡了許多。至少彩虹覺得不必掛在心頭了,畢竟莉莉已不像大學時期那樣對她至關重要了。

  “嘿,你長胖了。”莉莉說。

  “是嗎?”

  “可不是!你現在要穿中號的吧?以前你可是加加小喲。”莉莉打量著她,感慨,“記不記得大學的時候就數你最愛吃,從來不忌口,卻怎麼也不胖,讓我們這些人全都嫉妒得要死。現在……嗯,歲月的確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跡咯!”

  想不到她會這麼說,彩虹氣得一噎,喉嚨被咖啡狠狠地燙了一下。懷孕期間她就開始發胖。孩子生完,腰身也沒瘦下來。自己每每叫嚷著要健身減肥,季篁對這個現象從不評價,倒是在她喊腰疼的時候認真教過她幾次瑜伽,彩虹沒耐心學,瑜伽乾脆變成按摩了。反過來看莉莉,良好的保養積極的健身又讓她恢復了大學時代的魔鬼身材,根本看不出生過孩子。

  莉莉向來都會說話,估計是懶得掩藏自己的惡意了。彩虹也懶得和她計較,反正馬上也要離開這裡,“秦渭重傷,東霖出國,你在蘇氏應當是如願以償了吧?”

  “這可真要多謝你的幫忙。”莉莉輕輕拍了拍手,“如果不是你給韓清介紹工作,然後又發生了這一連串地意外,秦渭怎麼可能會走呢?現在秦氐基金已全面退出本市專攻海外市場了。東霖呢,也打定主意不回國了。這可傷透了老爺子的心啊,現在蘇氏只剩下了東宇,老爺子對他再不滿意也只得轉很為愛,所以我這裡是雲開霧散、家和事興、其樂融融。老爺子疼孫子,對我也挺不錯,讓我幫忙打理業務。我這人你是知道的,大才沒有有小才。加上辦事細心、計劃周密、注意實際,比起東宇也差不了多少。這不,我的公司比他小,贏利比他還高呢……”她伸出一隻手,在空中抓了抓,仿佛把一團空氣抓在手中,“再過幾年,這個城市就是我的了。”

  “祝賀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彩虹淡淡地說,頓了頓。腦子裡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韓清與夏豐的事……你該不會有介入吧?”

  “怎麼會呢!你知道秦渭這人籠絡手下很有一套的。韓清是他的助理,同進同出,一起出席了多少宴會?八卦新聞,花邊照片難免有一下兒吧?夏豐又在新聞單位工作過,不可能一點風聲沒聽到。再說夏豐這小子,自打認識他起我就知道他特別多疑,想什麼是什麼,一條路走到黑……”

  彩虹皺起了眉頭,“你——認識夏豐?”

  “你不知道?東霖沒告訴過你?夏豐曾經狂烈地追求過我,就在魏哲和我分手之後。”她看著自己剛剛修過的指甲,緩緩地說,“開始我有點兒喜歡他。雖是個農村小子,在咱們學校的小圈子裡還蠻有名氣的,而且那時的我也很失落,一個朋友也沒有,你也不理我……不過我們沒處多久——我越看他越不是我那杯茶,就果斷分手了。夏豐不死心還來糾纏過我幾次呢。直到我找了個人好好地教訓了他一頓,他才作罷了。我不討厭他,他對我也挺用心的,可痴情了,當時難受得差一點自殺了。後來我們還在別的場合見過幾次,他看我的眼神總也不對。”

  對待男人,莉莉一貫都是全權占有。就算碰過了不要,也不許他人覬覦。

  彩虹恍然而悟,“難怪你不喜歡韓清!”

  “韓清?她算哪門子的蔥啊。看她得了夏豐,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到頭來就是這下場。男人就是這樣:你甩了他,你成了他心頭的痛。你為他犧牲,早晚是他眼中的釘。夏豐才不是你我眼中鄉村純情美少年呢……”

  彩虹冷冷地看著她,“請繼續說。”

  “這小子被我踹了,他可不是省油的燈。沒過多久他就莫名其妙地跟魏哲交往起來。魏哲這人別看體育好、長得帥,頭腦其實十分簡單,嘴上更不牢靠。他把我和他的那點事兒一股腦地全告訴了夏豐。你猜猜看,夏豐幹了什麼?”

  “我怎麼猜得出?”

  “他把我流產的事透露給了你媽媽。那時他已經是韓清的男朋友了,肯定經常和韓清一起到你家去玩,對吧?”

  “為什麼?”彩虹忍不住問,“他為什麼會這麼壞?”

  “借他人之手來報復我啊。偏偏那時我痛定思痛,覺得你才是真正的朋友,於是急於挽回和你的友誼。你還記不記得……”

  彩虹當然記得。

  那時莉莉幾手天天來找她,會在午飯前趕到她的寢室約她一起吃飯;搶著幫她洗碗、打開水;周末約喝咖啡一起看通宵電影,真真殷勤到家。

  “……可是,你媽卻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堅決要讓我從你身邊消失,就一不做二不休地給我爸打了電話。我爸因此恨死我,到死都不肯跟我說話。”

  空氣中有一股森冷的寒意,而恨意像一滴掉進水中的墨,漸漸在莉莉的臉上散開。

  彩虹暗暗地想,如果媽媽去世前她還不肯原諒她,那會是一種什麼感覺?對於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來說,一定十分絕望吧?

  忽然間,她有點兒同情莉莉了。

  “對不起,我真的想不到我媽會這麼做。”她輕輕地說。

  “我不生你的氣,彩虹。一位媽媽為個保護自己的孩子,怎麼做都可以理解。你是個好人,只是身邊潛伏了太多比你更厲害更有心計的人。說實話,你就是個書呆子,你就適合待在大學裡。你和東霖是天生的一對。他掙錢,你搞學問,你們真的很合適!你支教結束了吧?東霖那邊,我跟你說合說合?你們可以在國外定居啊。”

  看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彩虹不禁問:“東霖……沒跟你提起我?”

  “沒有。他很少往家裡打電話,也就過年報一次平安吧。沒人知道他的行蹤。唯一知道他下落的人是秦渭,又是蘇家的死對頭,從來不來往的。”

  “忘了告訴你我結婚了。”彩虹說,“孩子都有了。”

  “啊?你結婚了?跟誰?跟那個中碧的季篁?”

  彩虹怔了怔,“你怎麼知道?”

  她記得自己只提起男朋友姓季,並沒有說全名,更沒有說他是中碧人。

  “知道啊,我還做過調查呢。記得當時他媽媽病了,他要替他媽媽換腎。為此還特地找過我舅舅,還給他送過禮呢。”

  彩虹越聽越糊塗,“你舅舅?”

  “對。我舅舅是七醫院的腎臟專家,是這城市做腎臟手術的第一把刀。當時我舅舅沒空,要出國訪學,就給他推薦了另一名專家。我舅聽說他就在我們大學中文系當老師,就勸他等一等,別急著做手術,先看看有沒有好的腎源。畢竟年輕人少了一個腎對身體也很有影響。可季篁說他家境很困難,不夠錢買腎,只能是將自己的腎捐出來。又說他媽媽很受苦,他不想等,想讓她早點康復。我舅舅還向我感嘆呢,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人家礦工的孩子多不容易,這人是個大孝子啊。我舅還說,他母親的情況很嚴重,就算是換了腎也不一定救得了,很有可能這腎就是白捐了,讓他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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