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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動作一向是溫柔的,體貼的,仿佛完全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她紅著臉,抿著嘴,瞪大眼睛看著他,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他吻著她的臉,卻讓她覺得自己好象是掉進了汪洋大海。

  這種如波濤般洶湧的情緒,滔滔不絕的快樂,只有和慕容無風在一起才能感受得到。

  她原來從不相信愛一個人可超過愛自己,等到真的有了愛,卻相信了。

  然後她就深深地陶醉在這種美好的情緒當中。

  車門忽然被敲響了。

  “楚姑娘!托木爾公子請姑娘和林公子到他的帳內小坐,喝杯奶茶。”車外一個小廝恭恭敬敬地道。

  荷衣小聲道:“無風,咱們得停下來!”

  慕容無風淡淡地對著門外說了一句波斯語。那小廝便走了。

  “你說的什麼呀?”

  “我說我們忙著收拾東西,過半個時辰再來。”

  “你老兄撒起謊來臉也不紅嘛。”荷衣一個勁兒地笑。

  第三十四章

  隆冬,一望無際的糙原上白雪茫茫,北風呼嘯。

  在這種可怕的天氣里,糙原就像是一片白色的沙漠,白色的海。

  這裡是絲綢古道,東西商旅往來必經之處。

  糙原深處,卻有一大片被白雪覆蓋著的帳篷。

  一月初三,清晨。

  龍泉剛剛從自己溫暖的帳篷里走出來,在紛飛的大雪裡,沿著一條剛剛刨了雪的小道緩緩步行。他看著這些還沒有燃起燭火的帳篷,這些還在沉睡中的女人和孩子,臉上泛起了一種滿意的微笑。

  龍泉身高九尺,經歷複雜,打過仗,因軍功還當過小官,後來犯了事,下過大牢,本當處死,卻被他的結拜兄弟龍海從牢里救了出來。龍海為此卻斷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次日他的家人便被官府捕獲,於那一年秋月的第一天全部處斬。

  兄弟倆在一群捕頭的追趕下倉皇地逃到了西北,東躲西藏,為了活命,幹過各種營生。最窮的時候當過鐵匠,泥瓦匠,討過飯,睡過街頭,後來終於當上了響馬。龍泉對這一行相當滿意,也相當上手。除了名聲不好之外,這一行的實際操作和打仗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幹得很順手,大哥龍海終於又有一個新家,又有了兩個孩兒,龍泉卻始終獨身。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龍海,眼睜睜地看著他的一家老小上了刑場。他本不姓龍,也不叫龍泉,但自從龍海救了他,他便徹底地改了姓。

  他絕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龍泉下意識地仰起頭,天上彤雲滾滾,暗紅色的天際,不見一縷陽光。整個世界仿佛都被壓進了一個冰匣子裡。

  他喜歡在這種天氣中散步,對他而言,正如面臨滔滔江水能感到時光的流逝,滾滾的彤雲是這亘古般寧靜的糙原中唯一的一點生動。

  他的馬隊是波斯商旅進入糙原後即將面臨的第一戰,自然,為了這個優越的位置他們兄弟倆戰鬥了很多年,犧牲了許多兄弟,才終於奪到了手裡。

  這意味著只要能得手,糙原上的其它響馬只能搶到他們搶剩下的東西。

  龍泉身形瘦削,肌肉緊繃,走路的時候矯健有力。他是一個精力旺盛的人,表情嚴肅,有一副很兇狠的長相。臉窄,上面幾乎沒有什麼肌肉,一道刀疤從額頭劃下來,划過左頰,一直劃到脖根。一雙眸子寒得發冷,發怒的時候凶光畢露。是以所有的弟兄對他保持著一種比對龍海更加深刻的敬畏。

  他沿著小道走了一大圈,便垂身鑽進了自己的帳篷,開始洗澡。

  他洗的是冷水,上面還浮著雪。從他到這裡的第一天起,他每天必洗一次這樣的冷水澡,已堅持了整整七年。

  十年前他在牢里被牢頭用了酷刑。出來的時候發現他已不再是個有用的男人。不論他想什麼法子都無法補救。

  這個秘密沒有人知道,連龍海也不知道。

  他從不近女人,一看見女人便抑制不住臉上厭惡痛恨的眼光。寨子裡除了龍海的老婆,所有的女人都怕他怕得要命。

  他穿好一身健裝,披上大衣,正準備迎接大約這時候就該回來的龍海,卻遠遠地聽見一聲慘號。

  他豹子般地衝出帳外,飛上馬,竄了出去。

  一群人正抱著在狂痛中的龍海急馳而歸。

  他接過滿身是血渾身發抖的龍海,衝進帳內,用毛毯將他緊緊地裹住。

  傷口太大,金創藥一塗上就被噴涌而出的血沖了個乾淨。他一咬牙,拿出一隻燒紅的烙鐵在他的斷臂之處狠狠地一烙。

  “滋……”

  隨著一股帶著烤焦的皮肉而泛起的青煙,龍海徹底地昏死過去。

  龍泉果斷地替他紮好傷口,送到自己溫暖的大床上,居然很細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擠在帳內的十幾個手下看了龍泉這個動作,心下不免大為感動。

  然後龍泉很鎮定地坐了下來,沉著臉道:“是誰砍了他的手?”

  “一個小個子的女人,和托木爾走在一起。”

  在這裡扎了近七年的根,龍泉對這一帶究竟有些什麼人了如指掌。他知道托木爾雇了二十九個刀客和一個這裡最出名的劍客顧十三,而他自己的商隊連同女人加在一起,也不過十五個人而已。

  他知道刀客中有十個人是連他自己也覺得棘手的人物,其中最厲害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小傅”,傳說與昔年江湖上刀法第一的傅紅雪有著某種親戚關係。

  他的刀法曾經過傅紅雪的親手指點。

  他有傅紅雪的全部刀法,卻沒有一點傅紅雪的毛病。他腿即不跛,也沒有折磨了這位大俠一輩子的癲癇病。

  這些消息在商隊到達哈熊客棧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所以龍海這一趟原本是虛晃一招,查查虛實而已。他帶了近七十個人,卻實際上並不想搶東西。

  那三十個護衛已然棘手,想不到其中還藏有一個這麼厲害的女人。

  女人只是女人。龍泉暗暗地想道。

  “探子呢?”

  “屬下在。”

  “給我盯著這個女人。”

  “屬下已派著人盯著了。”

  過了一個時辰,龍泉接報,知道那女人原本是住在哈熊客棧的旅客,她的老公是個殘廢。

  “她的老公也在商隊裡?”

  “屬下親眼看見她將她的老公送到托木爾的帳篷里,進去的時候,那殘廢沒法子走路,還是她親手抱著進去的。”

  龍泉點點頭,道:“有些什麼貨?”

  “三十箱東西,估計是珠寶。這一次只怕是重貨,不然他也不會花大價錢僱人。”手下的人想了想,道。

  “來人,備馬。”龍泉道。

  手下人給他牽來了三匹馬。他每次出門至少要帶三匹馬,交換騎用,以保證他隨時都有足夠的馬力去應付最艱苦最消耗體力的事情。

  ※※※

  帳篷很大,很寬敞,裡面放著四個漆黑沉重的箱子。

  慕容無風坐在箱子旁邊,伸手向一旁的銅爐取暖。

  他和荷衣在托木爾的帳篷里沒坐多久,他正在為滿屋子的奶茶味悄悄地反胃,突然無數枝飛箭暴雨般地she了過來,瞬時間便將帳篷打成了一個蜂窩。離他最近的一枝釘在他的椅背上,離他的腦袋不到半寸。把在一旁忙著擋箭的荷衣嚇得魂飛魄散。

  混亂之中他被荷衣推進了這個帳篷,荷衣讓他坐在四個箱子的中間。

  “我不喜歡坐在這裡。”慕容無風道,他感覺自己好象就是一隻箱子。

  “只有兩個帳篷你可以去。一個帳篷里坐著五個波斯女人,另一個就是這裡。你挑哪一個?”

  “這裡不錯。”慕容無風馬上道。

  荷衣沒忘了順手給他端來了一隻銅爐。這個帳篷原本是放貨的地方,帳里帳外一般冷。

  “我們的馬車……”他又問。

  “馬被she死了,車子也燒光了。”荷衣扭頭就要走。

  “荷衣,”慕容無風又叫住她:“小心些。”

  “嗯。你也小心,馬上會有個人進來陪你。”那衣裳一閃便不見了。

  她的話音未落他就聽見了腳步聲。一個黑衣少年慢吞吞地走了進來,拿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面。

  黑衣少年個子並不高大,腰上別著一把漆黑的刀。

  漆黑的刀把,漆黑的刀鞘,黑得就像他的眼睛。

  他的手便始終放在刀把上,好象一副隨時準備拔刀的樣子。

  “我姓傅,這裡的人都叫我小傅。”他一進來就說道。

  “我姓林。”慕容無風道。實在是太冷,雖然穿著大衣,腿上也蓋著毛毯,左邊還有取暖的火爐,他的渾身還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他只好撥轉輪椅,將自己受傷的那一側靠近爐火。

  而黑衣少年只穿著一件單衣,卻是一副一點兒也不冷的樣子。

  小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的箱子。

  慕容無風覺得這人少年看他的神情與看箱子沒有什麼不同。

  他苦笑,自己果然是一個到哪裡都要給別人添麻煩的人。

  帳外是一片打鬥之聲。箭“嗖嗖”不斷地從四面she進來,釘在那四隻巨大的木箱上。

  “你似乎應該出去看看。”慕容無風建議道。

  正說著,忽然“砰”的一聲,頭頂的帳篷被亂箭刺出了一個大洞,幾個東西從天上掉下來,劈頭蓋腦地嚮慕容無風砸下來!

  他的身子並不靈活,扭轉輪椅,正要想法子避開,忽見刀光一閃,“啪”的一聲,幾隻巨大的蠍子掉在地上,已被刀劈成了數段。

  蠍子通身是雪白色的,尾部毒鉤捲起,發著碧青的光芒。

  慕容無風皺了皺眉,道:“這蠍子有劇毒,沾人必死。”

  “這是‘光鮮’的寶貝。我進來的時候,已有四個人毒死在了門外。”小傅哼了一聲。

  他的刀快如閃電,慕容無風坐在他對面,而且面對著他,卻即沒有看清他拔刀的動作,也沒有看清他收刀的動作。

  那刀竟好象是自己從刀鞘里跳出來的。

  他俯身拾起那半截蠍子,仔細查看:“這種天山雪蠍實在很罕見,我以前只在書上聽說過。”

  “它有毒,你不怕?”黑衣人訝然地道。

  慕容無風一笑,道:“我有解藥。”他從椅側的一個小兜里掏出一物,擲給黑衣人,道:“你吃了它就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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