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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沒想到,尋寶的隊伍在山中並未找到寶藏,反而遭遇變故,一座荒廢的孤塔起火,將先遣的隊伍困在其中。多虧一隊神秘的外族武士出面相救,眾人才能毫髮無損地出山。

  他們更沒有想到,寶藏真正的藏匿之地不是山中孤塔,而是近郊佛寺。

  佛寺是敦煌城外的雷音寺。

  城外春意漸濃,新枝抽芽,積雪消融,雷音寺的房檐上不住地淌著水珠,在院中匯成大大小小的水窪。

  寺外原本是一片開闊的山坡,此時站滿了人,五顏六色的旗幟在人群中攢動。

  這些形貌衣著迥異的人,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畢竟他們在尋寶路上吃了不少苦頭,誰不想一睹寶藏的真容呢。

  可他們看到的景象,卻和想像中相去甚遠。寺里沒有兵戈鐵器,只有成群結隊的僧侶進進出出,搬運堆積如山的書卷。

  寺外的人群議論紛紛,當中有個聲音道:“我們都上了那隋皇帝的當,他留下的四條密令,根本就不是什麼星辰的位置,而是佛窟的編號。”

  他的話不假,僧人們整理的書卷,正是從千佛洞中尋到的。冬季大雪封山,若不是有人帶來消息,僧侶們本不願前去佛窟勞作的。可偏偏帶消息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寺中德高望重的無途大師的養子,僧侶們礙於大師的威望,才勉為其難前去一探,沒想到卻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方才那人消息靈通,見旁邊的聽眾越來越多,便提高聲音,繼續講道:“更出人意料的還在後頭,僧人們到佛洞裡找了一圈,除了前一年未完成的壁畫,什麼都沒發現,他們不甘放棄,便又挪開了佛像的坐檯,這才發現坐檯下方的隱秘倉室,你們猜倉室里藏的是什麼——根本沒有兵書,也沒有兵器,都是經卷,數不清的經卷。”

  旁邊有年紀小的人感嘆道:“奇也怪哉,居然有不喜歡兵書和兵器的皇帝。”

  那人搖頭道:“唉,你不懂,你若是打了一輩子的仗,征戰南北,老來得安,你也會喜歡些別的。”

  隋文帝平定五胡,過程坎坷,途中數次藉助武林之力。天下太平後,他深知江湖與朝堂之別,江湖人散漫無序,不喜約束,卻又將情與義看得極重。江湖與朝堂,好比天平的兩端,任何一端失衡,都將威脅社稷。為了制衡武林中勢力最大的四個家族,他便想出了分發密令的法子,希望後人若遭遇危難,能夠憶起當年的盟約。

  那人繪聲繪色講個不停,人群有些感慨道:“如此深謀遠略,實在是高明。”聽得津津有味。

  也有些索然道:“翻來覆去都是皇帝與和尚的事,沒勁沒勁。”憤然離去。

  當然,大部分人還是不願放棄看好戲的機會,繼續簇擁在雷音寺門前。

  寺院中,珍貴的經卷文書被分門別類擺於案上,由專人清點記錄,這項工作冗長繁複,僧侶們已經抬出了所有的桌椅板凳,卻還是不夠用。

  寺中的整理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寺外的風言風語也不停歇,話題已由歷史轉入現世。

  “沒想到袁府的少爺,居然是夜叉門派來的奸細。”

  “那個姓燕的是假少爺,真正的少爺,藏在護途鏢局裡。”

  “護途鏢局?該不會是那個頂糊塗的鏢局吧。”

  “噓,人家鏢局的趙鏢頭就是在這寺里長大的。”

  “寺里長大卻不當和尚,果真是個怪人。”

  “豈止不當和尚,人家的風流韻事可不少,你們知道當時將他救出孤塔的那個人是誰嗎……”

  ……

  這些議論,都來自與趙識途不相熟的陌生人,而他的朋友連一句也沒有聽到,因為他們也在各處忙碌。

  駱歡和伍青衣也混於僧侶之中,伍青衣在搬運經卷,駱歡提著一支筆,在帳簿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記錄。

  大都厚重,伍青衣將袖子擼到肘處,春日的寒風中,額上卻沁出一層汗。

  駱歡記得比他搬得更快,錄完一批,便將紙筆丟在桌上,不安分地在伍青衣身邊打轉,托腮問道:“對了,我一直有所疑惑,你故意將偽造的御龍印呈到袁府,並編造一套星辰方位的釋意出來,莫非是早有計謀?”

  伍青衣怔了一下,隨後點頭道:“的確是的,我一開始便對袁家心懷戒備。”

  駱歡仰頭望著他,揚起嘴角,笑道:“想不到師兄原來是大智若愚。”

  伍青衣臉色一紅,侷促道:“我哪有那麼聰明,是師父料事如神,一切都是他老人家安排的。”

  伍青衣的師父,也是駱歡的父親。聽到父親的名號被提起,駱歡的神色黯然下來,一邊提著腳邊的石子,一邊嘟囔道:“你說,你若是早些將他的安排告訴我,不知能省去多少麻煩。”

  伍青衣停下手中的夥計,轉向他,鄭重道:“師弟,這次是我對不住你,老實說,前些日子你一人前往西域報信,我一萬個不放心……”

  駱歡打斷他道:“有什麼不放心的,我一路上順利得很。”

  伍青衣露出笑意,柔聲道:“你說得對,如今你依靠自己的本事,足以在江湖中闖蕩,從今往後,師兄……再也不攔你了。”

  他雖笑著,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垂落下來,臉頰上掛起兩個淺淺的酒窩。

  駱歡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忽然道:“誰說我要去江湖中闖蕩了,江湖無聊極了,倒是我爹留下的桔槔圖紙,還沒有繪製完成吧。”

  伍青衣抬起頭,眨了眨眼,良久才開口道:“莫非……你願意跟我回去?”

  “莫要忘了,潼關是我的家鄉,就算是回去,也是你跟我回去。”

  伍青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間張著嘴巴,啞然失語。

  駱歡瞧見他呆然的模樣,扭頭道:“你……你先別高興得太早,往後我若是在家裡呆得膩歪,想要出去闖蕩江湖,你最好求我繼續帶著你。”

  他剛說完,身後便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看來二位的感情果真不錯。”

  師兄弟一齊回過頭,剛好與大將軍打上照面。

  大將軍已換上漢人的布衫,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也是類似打扮,三個人神采奕奕,氣度軒昂,卻並不張揚,反倒對路過身旁的僧人作揖行李,彬彬有禮。

  伍青衣忙迎上前去,鞠躬行李,客氣道:“讓大將軍見笑了,其實……”

  駱歡也三步並作兩部跳到他身邊,擠著眼睛補充道:“其實我跟他一向犯沖,沒有一天是不打架的。”

  大將軍的視線輪流在兩人身上掃過,忽然笑逐顏開,朗聲道:“在我們那裡,只有打過架,才算是好兄弟。”

  第97章 情義傳千古(二)

  兩人聞言,下意識地望向對方,四目相對,卻又像碰到針尖似的,很快各自躲開。

  對面的吐蕃將士看著一雙彆扭的師兄弟,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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