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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都聽不到回應,我不敢看他,只能戰戰兢兢望著自己的腳。不知道站了多久,才聽到輕微的動靜,然後是慢慢走遠的腳步聲。抬頭只看得到駱邵恭挺直的脊背,他在轉身走開之前,一句話都沒說。

  「小友,你又跟小恭吵架了嗎?」

  「呃……」

  「快點跟他和好吧!每次都是這樣,一和你吵架,他就對誰都擺著張臭臉,你去主動示好吧,最近氣壓真夠低的……」

  「這次你們吵得好像很嚴重啊,不趕快做點補救措施的話,感情容易有裂痕喲。」

  儘管老爸老媽這麼喋喋不休地,在我耳邊又是鼓勵又是威脅,直到離開外公那回到家,駱邵恭還是不願意理睬我。這次的確是我惹他生氣,是我不好,他再怎麼樣我也不可以怪他,只能等弟弟這回的彆扭早點過去。

  可真的好像很漫長,大半個暑假都過去了啊。

  「小友,你在生病嗎?臉色怎麼那麼難看?中暑了嗎?」

  「沒有啦,中午在外面曬太陽曬久了一點,可能有點熱,過一會兒就好了。」

  駱邵恭連眼皮也不抬一下,無動於衷地吃他的晚飯,以前我哪裏不舒服的時候,最緊張的人肯定是他。當然,我沒有什麼好抱怨,是我自己說要分手,我自作自受,弟弟不想理我,也是應該的。

  睡覺前,老爸拿了藥進來,「睡前先吃這個吧,你又不願意去醫院。萬一覺得難受,就去書房叫我,爸爸今天要通宵趕稿,不會睡的。」

  「哦。」我感激地和著溫水把藥片吞了下去,想了想,又問:「駱邵恭呢?」

  「他?他在看電視。」

  「哦……」他要生悶氣到什麼時候才肯理我呢?揍我一頓之類的,不是比較直接嗎?難過地胡思亂想著,我關上燈躺下。

  被腹部難以形容的痛楚折磨醒的時候,似乎是半夜了,迷糊地想忍耐著繼續睡,但怎麼都熬不住。我掙扎著爬起來,神智還不大清楚,本能摸索著到隔壁去敲門。只敲了一下,我就驀然驚醒過來,忙轉身趕快逃開。

  以前只要身體有什麼不對,第一時間要找的人就是駱邵恭,這已經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了彎著腰,按緊肚子走到書房門口,裏面有說話聲,好像是在攝影棚忙到半夜的媽媽回來了。

  「他們怎麼樣了?」

  「還是不行。」老爸在嘆氣,「這次好像比以前的都要來得嚴重呢,不知道小恭到底是在鬧什麼彆扭。」

  「真是的,我們又不好插手!這兩個小傢伙,明明心意—樣,怎麼就老是處不來呢?一點默契也沒有嘛!」

  「唉……果然不是親兄弟。」

  「如果真是雙胞胎就好了,會有那種什麼心電感應,我們就不用替他們操心了。」

  我呆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突然肩膀被輕輕一拍,「你在幹什麼?」

  我流著眼淚,轉頭看著駱邵恭。

  「誰在外面?小恭嗎?」

  「我和他啊。」

  書房的門打開廠,老爸臉上滿是尷尬和不安,「小友,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我哭著抱著絞痛得厲害的肚子蹲了下來。直到駱邵恭把我抱到沙發上,幫我檢查的時候,我還在哭個不停。「小友,你沒事吧?小恭啊,他到底要不要緊啊?」

  「沒什麼大事,」駱邵恭仍然一臉冷淡地抿著嘴唇,「我房間裏有藥,等我去拿過來。」

  「可他怎麼一直在哭啊?小友,你是不是很難受?」

  我用手背擋住眼睛抽噎著,半天才斷斷續績地說:「媽媽,我和駱邵恭不是親兄弟嗎?」

  四周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好一會兒,只聽老爸小聲說:「沒辦法了啊……」

  「可足保險柜裏不是有我的出生證明嗎?」我帶著哭腔的聲音,聽起來簡直就像哀求,「不然我是從哪裏來的呢?I「小友,我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媽媽是生了雙胞胎,但因為是早產,身體都很弱,哥哥才不久就夭折了……

  「當時大家都很傷心,結果過了雨天,就有人把你放在我們家門口,大概是年輕未婚媽媽沒能力撫養嬰兒的緣故。因為你看起來那麼可愛,我和爸爸部很喜歡,就想收養你,所以……」

  所以,我就代替真正的駱邵友在這裏活下去了;所以,我的爸爸、媽媽、弟弟,所有原以為理所當然屬於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名字,其實都不是我的、「小友,你別哭,我們從來都把你當成親生兒子看啊,和小恭一樣的……」

  「就算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麼關係,我們一家人感情這麼好,血緣根本不重要,[爸爸、媽媽都在惶急的想方設法安慰我。駱邵恭還是一聲不吭,只是把藥片和裝水的杯子遞給我,看我抽噎著把它們吃下去,中途被嗆到,咳得臉都發白了。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累了,慢慢眼前開始模糊。我本來還以為,今晚一定會哭得睡不著,然而卻在眼淚停止之前,就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識。

  「怎麼到現在還沒醒啊?會不會你給他吃的安眠藥分量太重了?」

  我在迷糊中聽到有人在對話。

  「不會,差不多該醒了。」

  我難受地動了動。

  「那我走了,」

  「喂,小恭……」

  「我約會的時問要到了、」

  「唉……」

  睜開眼睛的時候滿頭冷汗,坐在床邊的人是媽媽。

  「啊,醒了呀,餓不餓?頭暈嗎?那就不要刷牙了,我拿漱口水給你,然後吃早餐好不好?」

  「好……謝謝你。」

  媽媽的手頓了頓,「小友,根本不用客氣啊!你要是變得這麼生分的話,爸爸、媽媽會傷心的,因為不是親生的,你就不願意繼續當我們的兒子嗎?」

  「不是的……」我紅著眼睛把臉埋在枕頭裏,「我……我覺得自己好像偷了真正的小友的東西……我……」我根本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地睡在這張床上,叫面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媽媽,吃她給我端來的早餐,用她給的學費……

  「說什麼傻話。」額頭被用力敲了一下,「什麼真正的小友,你就是小友啊!」

  「嗚……」

  「你根本不要想那麼多,像以前那樣生活就好了。我們都很高興有你這麼一個兒子,所以你不要拋下我們,讓我們失望難過喲。

  邊狼狽地擦著時不時跑出來的眼淚鼻涕,我邊默默吃早點,風從窗口吹進來,滿是樓下糙坪修剪過後濃郁的青糙氣息,聞得我鼻子直發酸。難怪我和駱邵恭一點都不像,難怪只有我一個人又矮又笨,難怪我無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達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水平。因為我本來就不配待在這裏。

  駱邵恭……他也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哦,這倒沒有,我和爸爸就是怕你們會介意,所以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他是直到那次你出了車禍,要急著輸血給你,才發現你們的血型不一樣……」

  我低著頭吸著鼻子,慢慢往嘴裏塞煎蛋,「那……駱邵恭呢?I「他啊,出去了,和朋友約好了要見面。他是看不得你這樣病懨懨的樣子吧,你要振作一點喲,他可是很擔心你的呢。」

  「嗯……」雖然還是很想哭,可要是苦著張臉,把氣氛弄得慘兮兮的,只會更凸顯我不是這個家庭的一分子。我的唯一優點,不就是有活力嗎?如果連活力也不見了,那就更沒人會喜歡我了,所以不管怎樣,都要強打起精神,比以前更活躍、更開朗才可以吧?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被他們討厭,因為那些埋所當然可以享受的東西,都消失了。

  駱邵恭繼續早出晚歸地去和朋友約會,我不知道是誰,也不敢問,只是忙忙碌碌地圍著老爸或者老媽打轉,好讓自己多一點歸屬感。

  「外送Pizza到了,你們誰去開門拿一下?」

  「我去!」我打起精神跑出屋子,穿過不大的花圃去開門。

  付了錢,抱了大大的Pizza盒子剛要往屋裏走,剛好看到一輛紅色保時捷緩緩減速,停在了門口。下車的人是駱邵恭。款式簡潔的立領襯衫,穿在他身上都那麼挺拔迷人,更不要說他走路的姿勢,抬起眼睛看人的樣子……有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弟弟,我都快自豪死了,可是……我以後再也不敢叫他弟弟了……

  他回頭彎腰,又朝車裏的人說了幾句什麼,擺擺手示意。這麼幾個簡單的動作,就看得我目不轉睛,連路都忘了走。

  一對上他的眼睛,我就慌了神,忙辯解似的舉起手裏的盒子,「我出來拿Pizza的,我們晚餐吃這個……-]

  「哦。」他好像沒什麼和我說話的興致,匆匆從我身邊走過。

  我站了一會兒,才垂頭喪氣,捧著盒子跟在他後面進屋。

  媽媽說得沒錯,駱邵恭沉默起來會讓周圍的人都覺得不安。看他心不在焉地靠在沙發上翻著雜誌,我在一邊連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你喜歡什麼樣的車啊?」雖然這種沒話找話說的搭訕顯得很蠢,可我實在是想和他說說話。爸爸要等我們過完十八歲生日,拿到駕照以後,才肯讓我們有屬於自己的車。原以為提到車會讓他的態度熱烈一點,沒想到還是一樣興致缺缺。鼓起勇氣往他身邊坐近了一點,「那……剛才送你回來的姐姐,是什麼人啊?」

  他總算抬頭看了我一眼,「我跟女人來往不正常嗎?」

  「啊,對、對啊……」我笑了兩聲,抓抓頭,一副傻裏傻氣的樣子,完全想不出接下去該說什麼。

  我已經不是他的哥哥了,除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以外,沒有任何關係,連最後一點可以耍賴地糾纏著他的理由,都沒有了。如果早知道事實是這樣……我怎麼也不會和他分手,想到以後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搭理我,就覺得心痛,沒有了身為哥哥的特權,想和冷漠的他親近,不就得一切從頭開始嗎?像以前那些仰慕他的女孩子一樣,抱著必死決心向他告白……

  我又往他旁邊挪了挪,想接近他想得不得了,雖然會被嘲笑,雖然他不會再正眼多看我一眼,我也還是忍不住想碰碰他,哪怕是裝作若無其事的輕微碰觸也好。胳膊偷偷地和他的挨到了一起,手臂溫暖結實的觸感,隔著薄薄的布料傳了過來,這種程度的接觸,就讓我很開心了。

  哪知道他觸電似地彈了起來,猛然把胳膊收回去。他那種避之惟恐不及的反應,讓我一下子羞恥得滿臉通紅,「啊,對不起、對不起……」尷尬地低頭喃喃道歉著,我忙挪到離他最遠的沙發盡頭去。

  已經被他討厭到這種程度了……而我居然還沒有半點自知之明,「喂,你們幾個大男人,誰有空幫我切一下沙拉要用的蔬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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