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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他抓住朱利亞諾的肩膀:“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辯解?你快說,這上面的人不是你,蘇維塔將軍認錯人了!對不對?”

  朱利亞諾推開他,仍然死死盯著蘇維塔。

  “你怎麼會有這東西?”他冷冷地問。

  蘇維塔雙臂環抱,好整以暇地望著他們:“前幾日我去寒鴉塔請求城衛支援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這張通緝令。它是幾個月前從梵內薩城發來的,沒在城中公開張貼。當時我剛好出征在外,未曾聽說此事。直到我開始調查因方松家族才發現——薩孔家族不正是因方松家的親戚嗎?聽說薩孔家出事的時候費爾南多·因方松剛巧去了梵內薩,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我很好奇,於是從城衛那裡要來這張通緝令。想不到世上居然有這麼巧合的事。”

  他戲謔地打量安托萬幾眼:“朱利亞諾·薩孔,看來你一直對同伴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啊。這可不好,不好。人家那麼信任你,你怎能欺瞞人家呢?”

  安托萬臉色蒼白,身體搖晃,好似受了嚴重驚嚇的人,魂魄已經不在身體裡了。“朱利亞諾,你……你果真是……?”

  朱利亞諾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將蘇維塔碎屍萬段。當眾揭穿他身份也就罷了,居然還挑撥離間!

  “安托萬,你別聽他的。”他垂下頭,不敢直視少年劍客的眼睛,“我的確是通緝令上的朱利亞諾·薩孔,但我們一家沒有犯罪,所謂‘叛國罪’純屬栽贓陷害。我全家慘遭殺害,只有我一人僥倖逃脫,一邊隱藏身份,一邊尋找為家人洗脫冤屈的證據。我並不是故意欺騙你的!”

  安托萬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通緝令,不知該相信誰。

  “是真的,安托萬。”恩佐說,他聲音低沉冷靜,擁有一種安撫人心的魔力,“想想那些信件和帳本!費爾南多是殺害朱利亞諾一家的幫凶,我們潛入他家中正是為了尋找證據。朱利亞諾和我們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他的人品你還信不過嗎?你不要受他人的挑唆而懷疑朋友!”

  安托萬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但還是本能地相信相識已久的老朋友。他警惕地挪了幾步,和朱利亞諾他們站到一塊兒,然後將通緝令揉成一團,丟給蘇維塔。

  恩佐又對蘇維塔說:“將軍,您自己其實也不相信通緝令的內容吧?倘若您相信,早就把我們交給城衛隊了,又怎麼會私下找過來?”

  將軍接住通緝令,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敏銳的樂師,本想試探試探你們,結果反被你們看穿了。”他不假思索地撕碎通緝令,隨手一拋,碎紙片如落雪般紛紛揚揚飄散一地。

  “我早就覺得可疑了!薩孔家族是梵內薩歷史悠久的名門望族,怎麼會突然之間叛國?就算真的叛國,也應該經過公正的審判。一個家族就這樣無聲無息、不明不白地被剷除、消滅,背後一定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緣由。”

  蘇維塔背著雙手,走近朱利亞諾。他身量比朱利亞諾高出許多,不得不弓起背低下頭才能直視朱利亞諾:“而你,薩孔小少爺,死裡逃生,不知所蹤,再次出現的時候喬裝打扮混進費爾南多·因方松的假面舞會,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還刻意接近我。你在這場陰謀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他直起身子:“或者我應該問的是——你希望我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朱利亞諾求助地望著恩佐。後者沖他點點頭,回以一個肯定的眼神。朱利亞諾明白了他的意思:交給你,儘管放手去做。他咬了咬嘴唇,對安托萬說:“信件和帳本。”

  安托萬回過神來,連忙將他所要的東西遞給他。

  朱利亞諾拿著信件和帳本,對蘇維塔揮了揮:“薩孔家族的宅邸就像一座小型堡壘,易守難攻。費爾南多受邀來我們家作客,卻背叛我們一家,與博尼韋爾總督裡應外合打開我家的門。他是我的仇人,我必須要他付出代價。我知道你也想扳倒他。那麼我們何不合作呢?”

  蘇維塔微微睜大眼睛,伸手去拿信件和帳本,朱利亞諾卻不讓他夠到。

  “我們現在是同盟了,對吧,蘇維塔將軍?”

  “那是當然。”蘇維塔說,“我保證諸位的安全。贊諾底亞是我的地盤,只要在這座城邦中,沒人能傷得了你們。”

  朱利亞諾哼了一聲,心想你連自己的安全都沒法保護。要不是安托萬和康斯坦齊婭小姐,你早就是刺客刀下的亡魂了。

  他將信件與帳本交給蘇維塔。將軍展開信紙,如饑似渴地讀起來,邊讀邊發出感慨:“這個費爾南多不簡單……難道是海盜?原來如此!我早就奇怪那群海盜是怎麼把探子安插在軍隊中的,原來是費爾南多·因方松暗中做的手腳!”

  他在房間中踱步:“費爾南多指使刺客暗殺我,莫非是也是因為我剿滅了海盜?這樣一切都能說通了!”

  他雙眼放光,猛地抓住朱利亞諾的左肩,用力拍了拍,以示讚許:“這是一份強有力的證據!僅有那兩個刺客還不夠,費爾南多大可以辯稱他和刺客全無干係,但這些信件和帳本就不同了!他不僅僅企圖謀殺我,還犯下了裡通外敵的大罪!多謝你,薩孔小少爺,你真是諸神派來襄助我的使者啊!”

  朱利亞諾冷硬地拂開他的手:“恐怕加上這些證據也還是不夠定他的罪。畢竟他可以狡辯說證據全是偽造的。”

  蘇維塔面露難色:“這倒也是……”

  朱利亞諾忽地展顏一笑,蘇維塔看得呆了。

  “我手上還有另一樣證據,能讓費爾南多百口莫辯。”

  “哦?是什麼呢?”

  “現在還不能告訴您。等到公開審判費爾南多的時候,我自會叫證人到場。”

  “你不肯說,難道是怕我食言?”

  “不留一張底牌在手裡,我哪有底氣說話?”

  蘇維塔皺起眉頭,嘴角卻向上一弧:“好。很好。我喜歡和能讓我出乎意料的人打交道。你真是令我大開眼界,薩孔小少爺。”

  “請叫我朱利亞諾。”

  “好吧,朱利亞諾。有了你提供的證據,費爾南多難逃謀殺罪、通敵叛國罪、倒賣贓物罪這幾項罪名。但你的家人呢?你是否也要起訴費爾南多,為你的家人討回公道?”

  朱利亞諾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況且費爾南多只是幫凶,背後的主謀是博尼韋爾。”

  蘇維塔將帳本捲成筒狀,敲打自己的手心:“你幫了我的大忙,我這人向來恩怨分明,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出力的,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力去做。”

  “我記住您的許諾了。天色不早,您不休息嗎?”

  朱利亞諾抬起一隻手,委婉地下了逐客令。蘇維塔說:“那麼這些證據我拿走了。”接著轉身離開。到了門邊,他回過頭說:“今夜真是忙亂,諸位也早點休息吧。就算你們感情再要好,也不能這麼打攪別人,是吧?”言下之意是讓所有人各回各房,各找各床。

  他打開門,當先走出去。安托萬望著他的背影,遲疑了一下,對朱利亞諾說:“我都不知道你的家人被……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們?”

  “這件事錯綜複雜,說不定我自己都會被滅口。我怕牽連到你們。”

  安托萬非常感動地擁抱了朱利亞諾一下,用力地拍擊他的後背。朱利亞諾覺得自己的肺都快被他拍出來了。

  “你太見外了!還當不當我是朋友!我們可是有過命的交情!以後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儘管說!”

  “嗯。多謝你。你不怪我一直瞞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安托萬放開他,猶豫著自己是該從門出去還是從窗戶出去,最後決定走正門。他離開之後,雷希不聲不響地起身,幽靈般從朱利亞諾身邊滑過。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朱利亞諾問。

  雷希歪著頭想了想:“少年復仇記,真是個經典題材啊。我定能以此為原型寫出一首好歌。”他輕飄飄地走出去,關上了門。

  房間裡只剩朱利亞諾和恩佐。沒有外人在,朱利亞諾一下子放鬆了,身心陡然從極度緊張的狀態解放,他險些暈倒。眼前一陣陣發黑,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

  他跌向地面,卻在半途被一雙手臂緊緊箍住。恩佐拖住他的身體,將他打橫抱起,溫柔地搬到床上。朱利亞諾暈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真丟臉,”他勉強笑了笑,“我以為自己勝券在握,誰知道差點就栽在蘇維塔手裡。”

  恩佐撥開他的頭髮,萬般憐愛地吻了吻他的額頭。朱利亞諾閉上眼睛,盡情享受恩佐的親吻。

  “你是我教出來的,蘇維塔哪裡是你的對手。”

  “你是在變相夸自己嗎?”

  “你好不就是我好。”

  “我是不是打亂了你的計劃?你對我失望了嗎?”

  “怎麼會!”恩佐驚訝地睜大眼睛,“你做得很好,我簡直想不到你能成長到這個地步。剛遇見你的時候,你是個只會沖我大吼大叫的小鬼,現在已經變成能面不改色與蘇維塔對峙的人物了。”

  被恩佐這麼誇獎,朱利亞諾高興得不得了。他摟住恩佐的脖子,斷斷續續地吻對方的嘴唇。若不是他累得夠嗆,真想再來上一回。這次他不要那種激烈的情事,而是要恩佐主導,很緩慢、很溫柔的……

  他幻想著那種甜蜜而美妙的性愛,卻連開口要求的力氣都沒有。疲倦籠罩了他的全身。今夜真是漫長的一夜,各種各樣的突發狀況接踵而至,讓他應接不暇。他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恩佐,關於他的另一位老師,這種奇緣……

  “恩佐,還有一件事……”睡意湧上來了,他迷迷糊糊地說,“我遇見了以前的……我……她……”

  聲音小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他發出平穩的呼吸聲,已是睡著了。

  恩佐替他脫掉外衣,蓋上被子,在床邊坐了一陣。他的手指滑過朱利亞諾臉頰,輕輕地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也許有一天你會代替我,甚至超越我……”

  他隔著衣服碰了碰胸前的聖徽,心臟忽然像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微微刺痛起來。他望著窗外,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某個不在場的人說道:“我走上你的老路了。是不是我們所有人最後都會這樣?這就是諸神為我們安排好的人生嗎?”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沐浴著星辰的光輝和月亮的銀芒。他看看正門,又看看窗戶,最後選擇推開後者。

  “秘密情人就是要爬窗,不是嗎?”

  他自哂地輕哼一聲,翻出窗外。

  第54章 師生

  蘇維塔將軍沒有限制客人們的人身自由,但朱利亞諾一時半會兒也不想走,他想留下來觀察蘇維塔下一步的行動。將軍一大早便離開宅邸,於是客人們用過早餐後在管家的帶領下參觀了整座房子。蘇維塔家族是贊諾底亞著名的軍武世家,出過好幾位將軍和執政官。管家總是有意無意地流露出驕傲神色,暗示他們:蘇維塔將軍軍功彪炳,深孚眾望,很有希望擔任下一任執政官,到時候他就是執政官的管家了。

  午餐過後,朱利亞諾回到房間,剛準備小憩片刻,一名僕人突然送來一封信。信放在托盤中央,用蠟封好,蠟上卻沒有蓋印章,不知是誰送來的。朱利亞諾遣走僕人,打開信。

  “下午二時,請您單獨到幾何花園中央的涼亭一敘。”

  信上只寫了這麼一句話,沒有署名。朱利亞諾也認不出字跡。他想叫回僕人,詢問寫信的人是誰,但僕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這麼神神秘秘的,難道是陷阱?要不要叫上恩佐一起?

  可對方指定要他一個人去,帶上別人,也許對方就不會出現了。朱利亞諾也不怕什麼陷阱。這兒是蘇維塔將軍的家,誰會害他?除非是蘇維塔本人。不過他手裡還握有關鍵性的證據,想來蘇維塔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決定去會一會這個神秘的寫信人。快到約定時間時,他獨自溜出屋子。宅邸西側建有庭院,數尊噴泉雕像環繞著綠色的幾何花園。一人高的樹籬修建得整整齊齊,從高處看一定是一副極對稱的幾何圖形,不過身在花園中,便猶如身陷迷宮,很容易迷失方向。花園中央坐落著一座白色涼亭。它建得很高,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它的圓頂和頂上的雄雞風向標。

  朱利亞諾走進花園,朝著涼亭方向前進。這座綠色迷宮造得並不複雜,加上有風向標作為方向指引,朱利亞諾很快便來到花園中央。

  涼亭里坐著一位女士,手捧里拉琴,正在彈奏一首哀傷淒婉的樂曲。朱利亞諾認出那位女士是狄奧多拉老師。他駐足傾聽,等到一曲終了,才敢走上前。

  “老師。”他雙手拘謹地背在身後,仍像當年那個年幼學童一般,恭恭敬敬地對老師彎了彎腰。

  狄奧多拉沖他揮揮手,讓他坐下。

  “寫信的是您?”朱利亞諾剛說完就覺得這個問題很傻。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是我。”狄奧多拉放下里拉琴。

  “您找我有事?”

  狄奧多拉不談正事,卻先聊起別的:“你覺得我這首曲子彈得如何?”

  “呃,挺好的呀。”

  “你知道這首曲子?”

  “曲名是《給我自己的輓歌》吧。”

  “那你知道詞曲作者各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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