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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這個男人……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分明是他夢中見到過的那個陌生人!

  為什麼!只有在夢中才見過的男人,此刻竟然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邢楠驚恐著,視線忽然落在男人手中,那裡,之前被自己扔掉的他們兒時的時光盒子,此時赫然出現在男人掌間。

  不──

  心裡尖叫著,邢楠慌張逃走了。

  回到家裡,不意外的再也沒有了楊洋的消息。至此,那個晚上的五個人里,就剩下他一人,那個晚上,邢楠哭了,最終,他做了一個決定。

  何珍居住的這棟公寓陽台原本都是開放式的,住戶自己可以選擇是否需要將陽台封住,大部分住戶入住之後都將陽台密封,整棟樓就她和她樓下的住戶沒有。

  樓下的住戶因為在陽台上種葡萄所以沒有封,而何珍卻是因為對方種的葡萄藤蔓全部爬到自己陽台,想封也沒辦法封。

  討厭陽光的何珍很少去陽台,不去陽台就看不到那些別人家的葡萄,所以,這件事並沒有引起她的不便。非但如此,因為葡萄是何珍最喜歡的水果,早在第一根葡萄的藤蔓爬上自己陽台的時候,何珍還想過,以後偷吃葡萄很方便云云。

  不過那個念頭很快作罷:樓下的住戶很明顯不擅長園藝,種的葡萄別說結果了,往往連花也開不了就死掉了。然而那個人卻並沒有死心,從不斷從樓下爬上來的葡萄藤蔓就可以知道,對方一直在補充新的植株。

  不過,事情開始不對勁,也正是第一根藤蔓爬到何珍陽台後的事。

  何珍是個典型的夜貓子,白天睡覺,晚上休息,過著晝夜顛倒的生活。

  她搬過來沒幾天的時候,有一天白天忽然有人敲門,對方是拿著小桶的年輕男子,染得金黃的頭髮,耳朵上戴了一排耳環的男人,看起來就是走在cháo流前端的青少年。

  對於這樣的人居然愛好園藝這種事,何珍心裡稍稍詫異了一下子。

  但這也沒什麼的,自己不也是一樣麼?很多人都說看她的長相,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的愛好居然是看恐怖片。

  男子看到自己,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只是從桶里拿出一瓶除蟲劑,說要給葡萄做除蟲預防。雖然覺得對方有些不禮貌,不過對這種事並不在意的何珍隨即讓對方進門。

  接下來的日子,每隔一段時間,對方就會拿一些專業工具上來護理葡萄。

  對於結交朋友並沒有興趣的何珍,每次做的也只是開門讓對方進門而已,她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或許對方也不知道她的。

  護理的過程中,兩個人偶爾會前言不搭後語的聊天,何珍印象最深的對方的話就是:“葡萄結出來的話,我請你吃葡萄。”

  這個年輕男子,自然就是邢楠。

  楊洋失蹤的那個晚上的第二天,邢楠就想辦法找到了提供這所房子出租的地方,對方對於他想要租住這樣一棟破舊的老房而驚訝,也好心的告訴他這裡即將拆遷的信息。

  不過邢楠表示自己租用是因為想要練習,他喜歡搖滾樂,而之前所有的鄰居都受不了他練習時候的噪音,於是,他順理成章的成功入住。

  來這裡第一件事,他開始種葡萄,有著長長藤蔓的葡萄,一部分種在院子,而另一部分種在自己家陽台,他想要借著種植的機會,偷偷尋找同伴那天掩藏的屍體,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葡萄長得異常的快。

  異常的快。

  雖然覺得這樣不太正常,不過他有了更好的主意,借著護理葡萄的機會,他將周圍可能的鄰居家的門挨個敲了一遍,搞清楚了自己居住環境的狀況,四樓那一戶暫且不談,其它房子都是空的。然後過了幾天,他樓上的房子住進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在邢楠眼裡,那確實是個奇怪的女人,無聲無息,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她存在的女人的家,晚上卻一直亮著燈,就像燈塔一樣,彷佛指示用的光芒。

  邢楠懷疑過那個女人,可是由於缺乏證據,最終還是沒有結果。

  一天天的拜訪過去,兩人小有交情,那個女人似乎是個插畫家,她讓他看過她畫的畫。不能稱作美麗,都是很詭異的圖,她畫過很多有關鬼魂的圖。

  她讓他看剛剛完成的作品,那上面是一個陽台上梳頭的女孩,看到那張畫的瞬間,邢楠心中有了一種類似宿命的感覺。

  畫上的女孩,是他那個晚上見過的女孩。一樣的長髮,一樣的制服。

  那個女孩失蹤了。

  邢楠那個時候才知道,他搞不好就是最終見到那個女孩的人,可是他沒有說,他不敢。他有太多秘密,一個秘密制約著另一個秘密,他不能說的事情於是越來越多。

  那個女孩最終還是被人找到了,就在這棟房子的四樓,就在他頭頂的頭頂。

  那個女孩的屍體被人高高的吊在吊扇上面。

  邢楠想過,如果那時候他說出自己見過那個女孩的話,那個女孩是不是就不會死?

  不過他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那個女孩的母親,每夜每夜都站在對面的陽台上,遙望對面的窗戶。那個案件最終被定案的時候,邢楠忽然想起來,那個晚上,他們聚會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個開車過來的女人,那個女人就是死去的女孩的母親。

  那截斷指,那個袋子……想到自己那天目睹的,可能就是一場命案的發生經過的時候,邢楠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事情……太巧合了。如果事情是人為的話,那麼,自己身上發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女人幹的,她看到了他們,然後……

  朋友們的消失,搞不好……畢竟,這是一個能將丈夫的情人分屍的女人。

  “她瘋了……”一天,再度在那個陽台看到一個白色影子的邢楠,忍不住對旁邊的何珍說。他們現在算是朋友,起碼見面的時候會說幾句話。那個案子破了之後,他身上再沒發生詭異的事件,心裡暗暗肯定自己猜測無錯的邢楠,於是鬆了口氣。

  “你說誰?”何珍轉頭。

  “對面陽台,前陣子死在咱們樓上的那個女孩的母親,你看,她天天都站在陽台往這邊看。”邢楠說著,指了指那個陽台。

  何珍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忽然更加雪白,半晌,她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然後,她只說了一句話,那句話讓邢楠頓時全身猶如被冷水灌透!

  “她死了。”何珍只說了這句話,只說了這三個字。

  “因為怨念也好,因為執念也好,也許是別的更加可笑的原因,他們走不了。”

  何珍低啞的聲音像一隻小蟲子,在邢楠心裡撓啊撓。

  “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幾天,幾年,幾十年……他們待在原地,哪裡也去不了。

  “他們無法接受親人的拜祭,也無法轉世投胎。

  “永遠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守望。

  “只有有心人,或者心裡有鬼的人可以看到他們。”

  “你……不怕他們麼?”半晌,邢楠只艱難的問出一句。

  何珍歪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原來怕,不過……現在不怕了。”

  低下頭,何珍慢慢離開。盯著何珍慢慢上樓的身影,邢楠在原地站了很久。

  那天晚上他很早就上床,然後夢裡,他再次陷入了夢魘。

  疼……

  是他在夢裡唯一的想法,夢裡,他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因地震坍塌的教室,老師壓在自己身上,血從上面淌下來……

  不!不是那裡!

  這裡不是那裡!

  那裡沒有這樣窄,自己沒有這樣疼──

  邢楠掙扎著,他拼命的想要睜開眼睛,睜眼卻是一片黑暗,他想從這個噩夢中逃出去,可是這天的夢卻格外長。他覺得呼吸困難,喉頭被什麼東西噎住的感覺非常難受,再不離開,自己搞不好會死在這裡!

  邢楠更加激烈的掙扎,忽然,頭頂被翻動,他看到了一點點微弱的光明!

  那是極其微弱的光芒,然而對於置身無限黑暗的他來說,哪怕是這點光芒都是救命的導航。他更加用力的掙扎,掙扎中,下陷的泥土掉入眼睛,他流了淚,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卻看到了更加大的fèng隙,以及……

  他再次看到了那個陌生男人的臉。居高臨下看著他的,陌生男人的臉。

  邢楠於是醒了。

  揉著自己的眼睛,那種異物感真實的簡直不像做夢!邢楠跳下床,跑到浴室洗臉,卻在開燈的瞬間,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胸前的大片血跡,濃稠的,烏黑的血跡。

  “不……不……”

  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又來了,邢楠眼前一片虛晃,那張陌生男人的臉似乎再次出現,邢楠慌忙奔出去,跑到陽台,他大口呼吸,卻在低頭的一瞬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那個人!此刻!就在他樓下!天啊!

  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邢楠的心跳彷佛停止了,猛地軟倒在地,邢楠再次撐起身子向下看去的時候,那名男子已然不見,深呼吸兩口,邢楠心裡激烈的做著鬥爭,最終,他選擇抓起手機衝下樓去。

  他用力跑著,腳步聲在走廊迴響,跑到樓下的時候,邢楠閉上眼睛,半晌,睜開眼睛向上看去。

  向左看,對面的某層,一個白色影子隱約可見……

  向上看,破樓的四層,也是陽台上,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個女孩!是自己那天見過的那個女孩!

  邢楠輕易認出了對方的身分,同樣也想起來:那個女孩,是已經死了的。

  邢楠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著,緊緊握著手機,彷佛那是他最後的依靠,視線強迫性的向下,三樓,何珍的小屋有微弱的燈光。那是極其微弱的光,可是此刻在邢楠看來,那無疑就是夢裡救命的光芒。顫抖著,邢楠撥通了何珍的號碼。

  “餵?”

  何珍的聲音很清醒,他知道,她總是白天睡覺,晚上卻是清醒。

  “我殺了人──”

  如釋重負般的,邢楠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然後,秘密的盒子有了缺口,其它的秘密也就一件一件倒了出來,從聚會那個晚上開車過來的詭異女人,到自己搬家來此的原因,邢楠全部說了出來。他一直說,不給何珍開口的機會。

  “我知道那個夢是怎麼回事了……是他們!是他們在怨我!他們被埋在了這麼冷這麼黑的地方,他們想要出來!那個夢……是被掩埋的夢!到處都是黑暗,沒有光明沒有希望!他們在怨我!”

  邢楠不停的說著,站在那個男人之前站立過的地方,他蹲下來,開始用手徒手挖掘。“他們想要出來……想要出來……”

  被人遺忘在地底是多麼可怕的事,他不是最清楚的麼?

  手破了,邢楠繼續挖;指甲斷了,邢楠還是繼續挖。

  手掌碰到有別於泥土的觸感的時候,他停下了。他笑了,解脫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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