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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見過很多世家宗族,對他們來說,家族的命運就是一切,哪怕……”祁紅頓了一下才接道,“命運的盡頭是毀滅。”

  “紅,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沒有做,這之後,對這個世界我就真的沒有任何留戀了。”我摸著血玉鐲道。

  “我知道。”祁紅答了一句,隨即消了聲。

  “隨心少爺,到了。”紫霄的話打斷我的思緒。

  “這麼快?”我走下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是屏風山後山,陳氏私人領地,外人禁止入內。”紫霄說著,在前引路,“請跟我上山吧。”

  我聳了聳肩,隨著他從一條小路往上走。

  抬頭,透過蒼翠的樹林,隱約可見半山腰處的飛檐畫壁,應該就是陳家的別墅了。

  夕陽漸漸隱沒入地平線下,一回首,可見城市裡已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應該是最後一次見到這景色了吧,我淡淡地笑了笑,心裡一陣微微的惆悵。

  “捨不得?”祁紅道。

  “不。只是……”我一手按上自己的胸口,默默地道,“無論悲傷的、喜悅的,我都不想遺忘我的曾經。”

  “隨心少爺?就在前面了。”紫霄道。

  “知道了。”我收回心神,凝望著前方已燈火輝煌的豪宅,堅定地舉步。

  推開兩扇沉重的大門,紫霄對我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只有陳氏族人才能參加的聚餐麼?我勾動了一下唇角,一腳跨了進去。

  寬敞的客廳里燈光通明,正中擺著一張加長的西餐桌,盡頭的主位上坐的是越見狠厲之色的陳蛟,下首是陳飛龍,看到我微一皺眉,卻沒有說話。

  再下面就是很多我不認識的人,有幾個雖然在上次晚宴中見過,但我也沒興趣去記住姓名,唯一算是熟悉的就只有陳天宇了。

  “隨心,這邊。”陳天宇對我招了招手,指指他身邊唯一的一個空位。

  果然,我是最晚到的一個人麼?

  我大步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順手將面前的杯子碗筷擺成我喜歡的位置。原本靜得落針可聞的大廳中頓時響起一陣刺耳的雜音。

  “沒受過正統貴族教育的野孩子就是這樣!”對面一個濃妝艷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尖聲尖氣地諷刺道。

  “臉上的石膏掉下來了,大嬸。”我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一面端起一盤離我最近的菜,撥了一半在自己碟子裡,埋頭大吃起來。

  與其看這種讓人倒胃口的女人,不如抓緊時間填飽肚子要緊,一會兒的“飯後活動”應該是很消耗體力的。

  “你叫我大嬸?你這小雜種,竟敢侮辱我?”女子的聲音一下子拔高,尖利得直刺耳膜,引起旁邊的人一陣難受,不自覺地挪了挪椅子,離她遠些。

  “貴族啊……我到今天才知道什麼叫貴族風采,失敬失敬。”我絲毫不動氣,很是平靜地回答。家裡那幾個,除了希洛,哪個不是毒舌派的元老?就這水平還敢來招惹我……找罵。

  “閉嘴!”那女子花容扭曲,正要發飆,陳蛟重重地一拍桌子,引起碗碟一陣震動,也把她嚇住了,塗滿白粉的臉也更雪白。

  “老爺子,人家吃飯呢!”我不滿地道。

  “你倒是很有膽量,和你母親簡直一模一樣。”陳蛟盯了我半晌,慢慢地開口。

  “那真是榮幸。”我夾著菜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如常地送入嘴裡。

  在陳蛟的積威下,終於沒有人敢再說話,都各自開始進食,廳中只偶爾發出勺子碰到碗沿的輕響。

  “我吃飽了!”我“啪”的放下筷子。

  菜的味道是還不錯,不過在這種環境下,實在太壓抑了,能有好胃口才怪。

  窗外的天色已經黑透了,因為是山裡的關係,更是沒有一絲光線。

  “隨心,這次的祈福儀式由你主持。”陳蛟的話平靜地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

  “噗——”我正捧著杯子喝水,聞言一口氣全噴了出來。

  “哎呀!你!”對面的那女子被我噴了一臉的水,妝容頓時糊成一片,她正想怒罵,但對上陳蛟嚴厲的目光,不禁一顫,又靜了下來,只拿起紙巾小心地擦拭著。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有問題嗎?”陳蛟道。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只見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憤怒和嫉妒,只有陳飛龍一臉的擔憂和焦慮。

  “我——不干!”我很乾脆地吐出三個字。

  “為什麼?”陳蛟怒視著我。

  “因為……”我對他呲牙咧嘴地一笑,扮個鬼臉,“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放肆!”陳蛟氣得鬍鬚直翹,抬手又要拍桌子。

  “咳咳。”我輕咳了兩聲,無辜地道,“老爺子,您年紀大了,太容易動怒的話對身體不好,消消火吧。”

  “你……你……”陳蛟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看來這一腳剛好踩中了他的痛處。

  “父親。”陳飛龍帶笑地瞥了我一眼,轉頭道,“隨心沒有學習過陳家的道術,恐怕也無法勝任主祭一職的。”

  “就是!爺爺,不如讓我來吧,我一定會很出色地完成儀式的。”一個有些面熟的少年站起來自動請纓,一臉的慷慨激昂。我想了一會兒,好像記得是那天晚宴上見過的,叫什麼……陳天樺?

  “不行!”陳蛟一口否決,斬釘截鐵地道,“只有隨心是繼承了素素的純光明體質,任何人都無法替代!而且……經過幾次測試,他完全有這個能力。”

  母親?我的心臟一陣緊縮,原來媽媽也和我一樣是純光明屬性?而繼承了這種體質的我,是陳家祈福儀式所必需的……這才是一定要我認祖歸宗的原因麼……

  “隨心,我知道你恨陳家這麼多年對你不聞不問,但是……這其中是有理由的。”陳蛟緩緩放柔了口氣,“陳家聚集最多的是暗元素,要是你從小生活在這裡,光明屬性會受到污染,所以我們任由你在外發展。只是……陳家從來沒有任你自生自滅過……”

  “所以,螢是你派來的人?”我打斷了他的話,“為了把我從墮落里拉出來,以免被黑暗玷污?”

  “……”陳蛟愣了一下,點頭道,“不錯。那個孩子和你一樣,擁有最純正的光明屬性,可惜不是陳氏血脈。”

  “那麼……那次深夜搶劫,螢的死,都不是‘偶然’了。”我靜靜地問道。

  “……”陳蛟看了我好久才道,“失去了掌控的棋子……沒有存在的必要。”

  “爺爺!”陳天宇猛地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可置信,“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

  “好,我來主持儀式。”我按下陳天宇,接口道。

  “隨心?”陳天宇愣愣地看著我。

  “時間差不多了吧?”我指指牆上的掛鍾,指針正指向八點。

  “去儀式之地。”陳蛟首先站了起來。

  陳氏族人們一陣面面相覷,終於魚貫地跟出去。

  “舅舅。”我叫住了最後一個出門的陳飛龍。

  “怎麼?”陳飛龍停下腳步,回望我的目光充滿無奈。

  “二十年前,我媽媽是不是拒絕過主持儀式?”我突然問道。

  “是。”陳飛龍驚愕了一下,還是給了肯定的答案。

  “我知道了。”我點頭,微笑。

  “隨心,不要亂來!”陳飛龍警告了一句,快步追上。

  我笑笑不答,獨自一人慢吞吞地踱出門去,空蕩蕩的山林,糙木隨風飄搖,一片靜謐,只是不知道,不久之後,這一切會變成什麼樣子。

  紅光一閃,祁紅出現在我身邊。

  “紅……”我嘆了口氣,伸手抱住他。

  祁紅無言,只是任由我緊摟著他不放。

  在血魂結咒的作用下,彼此的心情如水□融一般,感應得清清楚楚,語言已是多餘。

  很多事情,其實我心裡早就明白的,只是一直不願去想太多而已。然而,當一切的遮蔽物落幕,□裸的真相依然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走吧!”我放開祁紅,很快恢復了冷靜。

  祁紅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化形依附到我身上。

  “好了,一次性把該解決的都解決了!”我自語著,堅定地舉步。

  順著小路繼續往山上走,不一會兒,一塊寬闊平整的土地就出現在眼前。周圍九根巨大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晝,這布置就和長慶街口的工地里一模一樣。

  “紅,這陣勢要是運行了會如何?”我在心裡問道。

  “我和槿討論過,本來還有些不懂,不過剛才聽到陳家老頭要你主祭時,就全都明白了。”祁紅答道,“原本這是一個巨大的召喚法陣,而召喚陣是從異空間中把生物召喚來這個世界的,並不能把這個世界原有的生物送過去。所以他們在兩處陣眼動了手腳,至陽之地聚集陰鬼,而極陰之地……由純光屬性之人獻祭,逆反陰陽,倒轉陣勢,由此打開通往異界的大門。”

  “就是說,把原本的召喚陣轉變為傳送陣?”我聽得似懂非懂地道。

  “也可以這麼理解。”祁紅頓了頓,又道,“小心了,陣勢已成,不是那麼容易破壞的。”

  “放心,看看再說。”我走上前,從一張張臉上看過去。

  白浩和林家姐妹,紫霄也在,還有一些我沒見過的人,估計也是陳氏的暗影。

  “隨心,站在陣心,用你的力量引導陣勢運行。”陳蛟道。

  “哪,紅。獻祭的人……會如何?”我暗暗問道。

  “大約……是和百年前那上千人的祭品一樣的下場吧。”祁紅答道。

  “哦。”我抬腳走入陣中。

  “隨心!”陳飛龍忍不住叫了一聲。

  我沒有理會,來到中心停下,轉身,面向陳蛟。

  陳蛟在白浩的扶持下與我對望,深邃的眼睛中除了一片冰冷,就只剩下深深的死寂。果然……是命不長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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