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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維盛臉上也掛彩,但絕對比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張鈞浩好一些,此刻被人狠命一推,摔在張鈞浩身上,再掙紮起身,就見自己被染了一身的血,心裡頓時像被扎了個窟窿,透心剔骨的涼。

  程明陰陰一笑:“葉維盛,好久不見了吧……有七年了吧?你在我手上扎著的一刀,我現在還記著呢——”他蹲下身子,鉗著他的下巴道,“你怎麼這麼傻,剛才明明都能逃下山了,還回來送死,你覺得你這麼個廢物,還能救張鈞浩?怎麼著,還被丨操出真感情了,恩?”

  程明一邊說話一邊貼近,最後一句話簡直是在他鼻端說的,葉維盛竭力後仰著頭,不肯搭腔,“怎麼,就這麼不待見我?我可是沒忘記過你呀……”話音未落,維盛便覺得肩膀一涼,低頭,只能看見匕丨首的刀柄,在血肉上微微輕顫。

  “這是還你當年的一刀,只是利息,本金麼,你說怎麼收回?”程明笑嘻嘻地看著他,這些年的糟心不順遂使他剛過四十就已謝了半頂,臉上的紋路縱橫交錯,陰笑地盯著人的時候似足了一頭行將衰亡的禿鷲。

  維盛一時沒忍住,痛呼了半聲,但很快咽了下去,倔強地不肯再發出一點呻吟。程明拍拍他的臉頰:“怎麼?覺得我還該憐香惜玉一下,再撿張鈞浩的破鞋?”右手握住刀柄,和肉旋轉了一圈猛地拔出,在兜頭淋下的血雨中他嘿嘿一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又髒又臭,像糞坑裡的石頭,也就張鈞浩願意撿你回來當寶!”

  若說他先前對維盛還真有點執念,但那也只是對當年白淨斯文性徵未明的男孩有興趣,看到如今的男性出落地堅實剛強,別說碰他,就是看他一眼都倒足了胃口。

  手中的匕丨首眼看又要捅回去,程明忽然一個踉蹌,他蹲地不穩,被人一下子撞到在地——他倒真沒想到,已經和破布似地癱在地上的張鈞浩還能這麼有勁地撞飛他?!

  張鈞浩哆嗦地靠在維盛身上,眼前就是他血肉模糊的刀傷,耳邊是他忍痛而紊亂虛弱的呼吸,但他卻連抬手摸一下的氣力都沒有了,前所未有的悔恨與挫敗讓他幾乎要昏死過去!他最想珍視最想保護的人,為什麼一次次地,給他帶來的全是傷害!於是他竭力地,咬牙切齒:“葉維盛,你比豬還蠢!你回來除了多搭一條命之外有什麼用!?你有沒有腦子,會不會算計!”

  “我……我不像你,大jian商……什麼都能拿來秤一秤,比一比,算一算是不是划得來……當年你推開我,就是和今日一樣,你覺得……多搭一個人,沒有用,不值得……張鈞浩,我永遠學不會,如你一般的精明——”他慘然一笑,“可感情,從來不能被計算的……從再見你的那一刻起,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像著……你將來是不是又有一刻……又會被逼無奈拋棄我。”維盛深吸一口氣,努力瞪著眼,不讓眼中最後一滴淚滑落,“我就是最憎你這點,這世界,不是只有你主宰一切,說什麼便是什麼,我是人,是男人,是能和你並肩的男人!”

  這才是我們永遠走不到一起的原因,無關愛恨!你懂不懂?你……不懂!

  “喲,還玩出陣感情了呀?張鈞浩我看你平日裡沒少風流快活,怎麼地,干男人還認起真來了?”程明呸地吐出一口唾沫,站起來,陳家上前,拍了拍張鈞浩的肩,頗有些傷感地抖了抖豐厚的雙頰,“浩哥,您還好吧?”忽然直起一拳猛地往張鈞浩腹部砸去,張鈞浩猝不及防地嘔出一道膽汁,卻是紅彤彤地混著血。陳家拖著他往地上摜,死命地摜,葉維盛直覺地拽住他的褲管,被陳家一腳重踩下地,反覆輾轉,因為虛胖沒體,很快就精疲力竭,狠狠踹了維盛一腳,喘著氣說:“浩哥,就為了這麼個東西,你對我趕盡殺絕!你要我半輩子坐牢!你要我媽無子送終!你不是看不起我嗎?啊?你除了有個有錢老爸比我贏早了一步你憑什麼永遠壓著我?我呸!我全家都合該是你的傭人,是吧?今天你也就是落個這麼個下場!”張鈞浩還是只能癱在地上咳喘不止,但看過來的眼神卻還是不帶哀求狼狽,甚至有幾分鄙夷:“……他……能給你多少?”

  陳家飛起一腳,踢中他的鼻樑骨:“老子就是想出口惡氣,就算免不了吃牢飯甚至挨槍子,老子也要拉你墊棺材!”

  程明的手機忽然響起,程明摸出來一看,哼地笑了,接起來:“能找到這部電話,你倒也挺有門路麼!”

  “程明!你不就是想要三千萬麼,別亂來,我給你!我籌給你!別動張鈞浩!”

  程明看了張鈞浩一眼,忽然按下擴音功放:“曾裴,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這事能成,我還得多謝謝你呢,沒你的借刀殺人在先,我哪能這麼順遂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別丨他嗎的廢話!我就不該相信你——我叫你綁架,沒讓你害命!你這個瘋子,你要多少錢,我給!算我曾裴不長眼引狼入室,你別動張鈞浩!”曾裴通過多少關係才打通這電話,此刻已經急瘋了,盼著能拖多久拖多久,“三小時之內,第一筆,800萬進你的戶頭,那時候你得先讓我知道他還活著。”

  程明一咧嘴:“那時候再說!”就把電話給掛了,得意揚揚地看向兩個煞白了臉的人:“張鈞浩,你最親密的朋友,最得力的下屬,都想使壞害你呢,你說說你做人多失敗,啊?”

  張鈞浩閉上眼,喉結涌動,眼前一片漆黑茫然。

  怎麼會是他……怎麼能是他。一千多個日夜同甘共苦同進共退,他以為他們應該算是……朋友——志同道合肝膽相照的朋友!

  他緩緩睜眼,第一次帶上一種衰亡虛弱的哀求:“不管怎麼說,錢,他會給你,我不指望你放過我,你我斗那麼多年,也沒個善了的可能……葉維盛,他P都不算……就是個小玩意兒,你弄死他,沒意義……”

  “張鈞浩,你在求我嗎?”程明順順腦門上所剩無幾的毛,斜著眼笑。

  “是我求你!”張鈞浩接地極其迅速,不假思索,“三千萬,買他條命,你沒損失!”

  “張鈞浩!”葉維盛嘶喊出聲,竭力掙扎地向他蠕動,然而除了洶湧而出的血,他掙不開這全身的禁錮,“誰要你多事!曾裴不會出一分錢買我的命,你不是商人麼,你不是最會算計的麼,你傻了啊?!”張鈞浩努力撐起半邊身子,似乎還笑了一下,居高臨下地對著他的耳朵吹氣:“我就是算準了,這是一本萬利——你以後,可以不必那麼費力地躲我,我也……不必那麼費力地……跟著你……追……”

  葉維盛在回過神之前,就已瞬間淚流滿面,偏又哭不出聲開不了口,生生壓抑著,一記記無意識地嘶嚎。

  那幾個悍匪圍住了,卻不知道不理解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程明招手讓首領過來,低聲吩咐了一句,隨即走過來,提了褲子在他二人面前蹲下:“嘖嘖,你早求我,不就沒後來這麼多事了?張鈞浩,當年你坐牢,我說過只要你認個錯,把這小子給我送來,我就放你一馬,結果你不求我,寧願把自己囫圇個地賣給曾家!後來我求你,我說都生意場上混的別以本傷人把事做絕了,你怎麼說?你說我敢動你的人,你就是拼到最後一口氣同歸於盡都不放過我——好啊,你硬氣,你死不低頭,現在,我告你,沒這機會了!”

  葉維盛恨自己為何一字一句都聽地如此清楚明白,心像被浸了蜜的刀子一瓣瓣劃開,多少疼多少痛就有多少哀傷的甜——只可惜,他們都回不到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程明接了個電話,第一筆款子已經到帳,他合上手機,匪首沖他一點頭,他便起身,示意將地上兩個不成形的血人拖起來,拽到屋後。

  維盛掀起腫脹的眼皮,朦朧間瞄見光禿禿的黃土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大洞,2米多深,驚醒了一般,惶然四顧。張鈞浩與他並排,一拉他的手,苦笑道:“真狠……”

  程明走前幾步,揚起手機:“錢到手了,你那好兄弟害你和救你的動作都很快,咱也是生意人,言而有信嘛,錢拿了,你們倆,活一個!剩下的就自個兒跳進坑裡!”

  活埋,這當然是一個方便快捷一了百了的方法,也省得善後麻煩。關鍵是埋了進去那逐漸窒息的痛苦會讓人脫層皮,暗無天日撕心裂肺,不見血的凌虐,多好。程明揚起頭:“快呀!不是他嗎的真感情嗎?啊?我說話算話,誰進坑,我放另一個人走!”他還真不信了,說地再好聽,到生死存亡的時候誰不為己?!

  維盛此刻已經冷靜下來,他舔舔乾燥出血的嘴唇,笑地比哭還難看:“我……我還不能死,我媽就我一個兒子,她沒我不行……”他雙手被縛,只能拼老命地撞向張鈞浩:“對不起!”

  張鈞浩猛吃一驚,他其實已經站都站不住了,此時卻竭力穩了身形,扳住維盛的肩膀,一聲暴喝:“葉維盛!”

  程明大笑出聲,似乎見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一幕,然而他的笑很快嘎然而止——葉維盛咬牙切齒用盡全力地要把張鈞浩撞開,張鈞浩抵擋不住踉蹌倒地,眼睜睜地看著維盛縱身跳進深坑——張鈞浩只覺得腦子充血仿佛轟然一聲爆炸,他的腳再受重擊,已然徹底地站不起來,他只能拖著腿,拖著闌珊的血痕,一步一步地爬到坑邊,閉上眼,翻身滾落。

  陳程二人互看一眼,程明抹了抹眼睛:“感人,實在是太感人了——”忽然大吼:“還他嗎愣著幹什麼!成全他們啊!填土!”

  一蓬蓬土撲簌簌地落下,維盛拼著最後一口氣挪到已經摔地動彈不得的張鈞浩身邊:“虧了啊……得搭上兩個人。”

  張鈞浩的眼珠轉向他:“不,不虧,我……賺了。”

  “賠死你了……還賺。”維盛氣若遊絲地笑。“其實我們都知道,他不會放過我們的……何必,弄地那麼膩歪。”

  咱前些日子,膩歪地太少了,老天看不過去呢。張鈞浩蹭著身子,挪騰著與他雙手相觸:“後悔了嗎?”

  維盛沒回答他,失神地望著眼前崎嶇的土壁,許久,才忽然道:“生不同寢,死卻同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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