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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張鈞浩點點頭:“活還是活下去,卻不似個人了。”他站起身,“定張回Z城的機票,馬上。”

  他不放棄。他不能讓如今的自己再去重複當年的無能為力的遺憾!

  曾裴怔了一下,一揚合同:“今晚的簽約。”

  “你去就好。”

  “上億的合同,浩哥。”曾裴拉住他的袖子,其實他說真地也並不真地很在意這筆生意,他在意的是幾乎旁若兩人的張鈞浩,跟著這樣的人,還能有他期許的未來?

  張鈞浩回頭看看,一把扯開了:“……我靜不下心。”不走不行。

  曾裴永遠不能理解這樣的人,這樣的感情——他認為張鈞浩該和他一樣。

  葉維盛伸了個懶腰,在破舊狹窄的小陽台上遠眺,旭日東升,金色的陽光卻仿佛無法照拂在這片深暗影綽的建築——這是F城貧民窟一般的地方,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這幾天他一直呆在這兒,租了個廉價的小公寓。工作辭了,自己那套單身公寓也早托人掛出去賣了——自己的生活被忽然闖進來的張鈞浩攪地一團亂,他原本以為自己應該在這一步一步穩穩噹噹地過完大半輩子。

  他如今怕是查到他回Z城了,Z城是他的根,也是他的,但是他不回去。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張鈞浩想不到他就呆在打個的不過十塊遠的地方窩著,等他喪失最後的耐心。沒有誰是離了誰不行的,當年是你這麼教我的。

  維盛驀然覺得左肋有些疼痛,按了按,才覺得好些了。

  他只用公共電話給紀莫打了個電話,他說他過2天就走,工作聯繫好了,餓不死就成。

  走了也好。維盛點點頭,他覺得自己和紀莫在某些方面真地像地緊。

  過段日子,他就也離開Z城,到個遠點兒的地方,重新開始。反正他人如浮萍,孑然一身,到哪裡,都不能紮根。這大半年的顛沛瘋狂掙扎傷害,就這麼算了吧,他愛不起,亦恨不起了。

  原來,他們再次的相逢……相害,也不過短短半年而已。

  “曾哥。浩哥回來以後就一直……”

  曾裴點頭:“我知道,你小子在那道上有不少朋友,他要找個人當然黑白兩道都得使力。”

  黃勝搓搓手:“我就不知道浩哥為啥鐵了心要找他?我聽我那兄弟說,浩哥可不只撒了一條線,看那架勢,把整個城市翻個底朝天也得找著他——他們到底什麼關係?”

  蠢笨如豬的人都看出張鈞浩失常了,曾裴自己也下手查過他倆的過去——張鈞浩是當年被逼無奈壯士斷腕的時候就埋下的了心病,如今這架勢,看來放手是絕無可能。“什麼關係?總之不是什麼好關係!”曾裴拿眼梭他一記,“你真不懂假不懂?”

  黃勝打了個激靈:“不會吧……靠!就是玩玩也不會——”

  “是那小兔子貼上撩撥地!人聰明的很,你以為都是你,一根筋通到底,被人架空了還傻乎乎的?”

  黃勝想想先前共事時候的事,越發覺得那葉維盛是個狡詐jian猾的龜孫王八蛋,一咬牙:“……他既然鬧失蹤為什麼不永遠失蹤好了?”

  曾裴做出大吃一驚的模樣:“你可別亂來!雖然葉維盛在F城無根無底,可做的不乾淨一樣會惹禍上身!”

  黃勝被點醒一般,頓了下,才敷衍地說:“這個自然,我不會給自己找麻煩麼!”一面卻摩拳擦掌等不及要走了。

  曾裴靠向椅背:希望葉維盛躲地夠遠,別被張鈞浩找著,否則……他似乎很有些悲天憫人地嘆了口氣。

  維盛在他本行的人緣實在不差,找朋友介紹了一個外地的相關工作並不算難。他決定走公路,和紀莫同一天走——機票火車什麼的對於他來說著實危險了些。提著個行李,他在汽車站買了票,晚上的八點多的,還很有些時間,便附近閒逛——就快離開這個生活了七年多的城市,從此再無瓜葛,到那裡站穩了腳跟,回家鄉看看母親,那時候張鈞浩早該放棄了吧,孩子幸許都能打醬油了——塵歸塵,土歸土,他與他,便各安天命。

  然而他忽然住了腳,瞪大眼睛。

  汽車站地處鬧市,附近有一個新興的准五星酒樓,廳堂廣敞料理精美,很得新人們的歡心,據說常常供不應求人滿為患,這個維盛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竟然在這看見了佟離。

  衣冠楚楚,人模狗樣,攜著個美麗女子,堂前迎親。

  維盛狠狠咽了口唾沫,真他嗎的……

  他管不了,不想管了,別節外生枝就是。

  但沒走幾步,他就慢慢地轉回身,狠狠擰著眉。

  他還是忍不下去——就當給自己兄弟出口氣吧!

  維盛走進酒店,在接待席前掏出一封紅包,砸在紅地耀眼的禮金冊上。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哪來砸場的,一個中年婦女起身問道:“你和我們家佟離是什麼關係?”

  維盛勾起一抹笑,冷冷地道:“朋友,十多年過命的交情!”

  “那請問……您的名字?”

  “紀莫。”

  婦女低頭翻了許久,為難地:“沒這個名字……先生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很好,一筆勾銷,乾乾淨淨,這樣就能消除他在你人生之中烙下的所有印記?

  “我有膽來,他沒膽請?”維盛冷笑,轉身向婚宴走去,眾人確定他是來鬧場的了,忙七手八腳地攔住,外面的騷動使新郎循聲看來。

  “佟離!”一個石破驚天的聲音傳來,佟離一震,驀然轉身,只見葉維盛甩開了人群大踏步地走進來,站定後打量著眼前這對璧人,半晌才冷笑著對佟離說道:“恭喜。”

  佟離一下子激動地有些驚慌失措,他以為看見維盛,那麼那個人就一定也在附近,“他……他呢?”他甚至口吃起來。

  維盛把手裡的盒子遞過去:“他來不了,這是他送你的新婚禮物。”

  佟離呆呆地接過,一打開,再也忍不住一陣心酸,裡面是一個破舊的高達,當年這玩意還流行的時候,他興沖沖地組裝了一個,噴了漆,上面還用刀歪歪斜斜地刻著一行字,給最愛的小莫。

  十幾年過去了,什麼東西都毀滅了,丟棄了,就只有這個還留了下來,諷刺似的。

  旁邊還有一張車票,佟離如遭電擊:“他……他要走?!”

  維盛沒有回答:“還有我的禮物——”話音剛落,他突然一把提起佟離的領子,重重地揮拳而去,砸在他的臉上——周圍譁然,有幾個人已經沖了上來。

  維盛站在原地,傲然看著眾人,又把目光回到佟離身上:“他走了,永不回來,你安枕無憂了。”

  佟離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中,他仿佛看見了小莫,還是年少時,總是淺淺地笑著喊:“阿離——”

  他要走了,永遠地離開他了……

  紀莫,紀莫,我怎麼會放開你的手!他突然哇地一聲痛哭出聲,痛到極至,他甚至只能流著淚無聲地撕喊,卻發不出一句聲音。

  眾人慌了神,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維盛冷哼一聲轉頭就走,不期然撞上一個強壯的胸膛。

  “葉維盛,你還真能躲。”一個他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維盛大吃一驚,頓時覺得肋下又是一陣生疼,他竟……竟還是找來了,他到底沒能躲的過去!:“張鈞浩。”他勉力抬頭,面沉如水,“我該還的……那些日子都還你了,我在哪裡,去哪裡,和你有什麼關係?”

  張鈞浩怒氣勃發,多少天的焦慮和痛苦在此時一概洶湧而上,他一把拖住維盛的手強拽著往外走:“你欠我的還遠遠沒還完!”

  葉維盛也怒了,這個煞星居然還甩不掉了,用力掙扎,張鈞浩虎著臉:“你想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你到底欠我什麼?”維盛氣怔了,這個無賴!張鈞浩沉住氣,咬牙道:“你要走便走,難道不要給我個交代?維盛,我們再談一談,哪怕最後一次。”

  維盛不自覺地遲疑了一瞬,很快被拖出酒店。

  走出大門,維盛覺得自己不怕再丟臉後一使力掙開了鈞浩,“要說什麼這兒說!”他鐵了心了要走,張鈞浩說什麼就讓他說!

  “你確定?”張鈞浩打量四周的人來人往,維盛蔫了,有點崩潰地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一架半舊的商務車忽然在維盛身後停下。

  張鈞浩面對維盛剛開口說了句:“我——”車門猛地拉開,伸出一雙手竟瞬間將維盛拉了進去!張鈞浩一驚之下,直覺地也撲上前,躍進車門,想要搶下人來,只覺得後頸一疼,他吃痛地剛要回頭,一個手帕已經迅雷不如掩耳地蓋住他的口鼻——

  張鈞浩怒了簡直,這麼幾十年還沒人敢這麼對他!

  然而天旋地轉間,這也成了他最後的一個念頭。

  黃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曾裴摘下眼鏡:“坐。看你這樣兒!出什麼事了?”

  “曾哥!”黃勝急地不行,一頭一臉的油汗順著肥肉褶子往外噴,“出事了!”

  “好好地會出什麼事?”曾裴不以為然地一笑。黃勝急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麼開口,許久才憋出一口氣:“我,我找人想……想給葉維盛一個教訓……讓他滾地遠遠的……”

  曾裴吃驚地:“你這個瘋子!這犯法的!”

  黃勝哭喪著臉,“我這次找去的都我過命的兄弟,想著都蒙著臉出不了什麼事,可可可沒想到浩哥那時候也在,為了不露餡,只能,只能一起迷暈了——”

  曾裴痛心疾首:“你,你簡直是——那趕緊放人啊!”

  “曾哥!”黃勝真要哭了,“我那些兄弟們在回來的路上被人截了!兩個人都被帶走了!回來的幾個人各個掛彩!這事要鬧大了!”

  曾裴跌坐在椅子上,拍拍自己腦門,一個勁兒地道“你這個,你這個……”黃勝拉拉他的袖子,“我只想嚇嚇姓葉的,讓他滾地遠遠的,這事兒一看就知道是道上專業的人做的,浩哥……浩哥會出事嗎?要不要,報警??我……那些公安會不會查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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