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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和……那個,王老師,是吧?是一個學校的同學……”他好象想笑又笑不出的樣子,“我先送老師出去,東西留著我一會當消夜。”

  一下樓,韋豪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就你還老師呢?!和我媽說說那晚上你揍我的狠勁兒,管保你立刻失業。”

  我看他沒怎麼記恨的樣子,心裡稍安,我可不想因為那麼點破事丟了工作。“算了吧,我失業了你可再找不到這麼個任勞任怨做牛做馬的人了——你以為你寶貝弟弟好教啊?”

  他斜我一眼,匪氣十足:“那天我還真咽不下這口氣——當眾落我面子,你還是第一個!”

  “你要不要現在打回來?我不還手的。”我看了他一眼,“那天晚上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我只是想幫我朋友。這一點你自己也知道。現在再遇到那事,我一樣會出手,不記後果。”

  他停了腳,挑著眉看我,幾乎有一瞬間我覺得周身一寒。

  “走吧……”良久之後他拍拍我的肩,“你有種。”我不說話了,兩個人一直走出小區,他換了副神色,突然開口道:“我媽和我說難道有一個家教可有耐心了,耐磨耐操地,我就想哪個傻小子能幹這事啊?沒想到居然是你!你不象這樣的人啊?”

  有什麼沒想到的,我想,我要混飯吃,要養活自己,就得找這個工作,那天晚上敢對他揮拳,快意恩仇的自己,只怕再不會出現了,這就是現實。

  我轉移話題道:“你弟說他的作文都你幫他改的?”

  他大言不慚:“那是,我那什麼水平,改一小學生作文還不是小CASE?”

  就那什麼“花團錦簇”“翩翩起舞”我嗤之以鼻。

  “切!誰規定垃圾袋就不能翩翩起舞了?要發散思維,要不長大了就成你這樣的書呆子了!”他笑地很囂張,經過路邊一家大排擋,一拉我的手道,“肚子餓了,一邊吃一邊說吧,那什麼,我非要把你這迂腐的思想改造過來。”

  我笑了一下,跟著他走了進去。這大個子倒是為人坦蕩,又不計仇,一根腸子通到底,若人人都象他這樣好琢磨就好了。

  我又想起了秦商,不自覺地皺了下眉。

  我和韋豪一來二去的很快成了好哥麼,我似乎更擅長和這樣的人交心。不用費勁去思量他們心裡是不是有別樣心腸。我也不瞞他什麼,韋豪知道我的情況後就讓我不要去做速食店的那份兼職了,用他的原話來說,一小時4塊錢的人工就用來坑你這樣的人,怪人家老外說中國商品經濟上不去呢,盡出廉價勞動力。我只有摸摸鼻子任他說去。他說他一個朋友開了家KTV缺人,叫我過去做服務生,時不時有點小費,怎麼的賺的也比現在多。

  韋豪領我去了那家KTV,見著一個領班似的人物,他讓我叫他“黃哥”。我一直知道韋豪社會上認識的人多,根本不象個大一學生,但我見黃哥對他客客氣氣的,加上那KTV豪華地不象個單純的唱歌的地兒,反而更象電影裡出現的夜總會什麼的,我就想,韋豪熟門熟路的,大概是真認識這裡的頭頭之類的人物,要不一個學生哪消費的起啊?

  果然,韋豪走後,黃哥給了我上班的制服,就問我:“你和阿豪是同班同學啊?”我胡亂點了點頭,他又道,他這還是第一次帶同學過來呢,他不喜歡在學校里提他在外面的事。

  奧……我拖了個長音,心想,又不是打家劫舍拉幫結派的買賣,不說多半是韋豪他懶而已。

  由於韋豪的面子,我不用試工,直接就拿一個月800的基本工資,一周6個班,絕大部分都在晚上,也不會影響到我上課,加上家教的錢,一直以來壓地我喘不過氣的經濟問題,大大地緩解了。

  但這樣免不了忙地和陀螺似地腳不沾地四處趕場,宋榆抱怨都快忘記我長什麼樣了,不過我也因此不用再面對那個叫我頭疼的秦商。

  周五那天上完馬哲已經晚上8點多了,趕到KTV我一個勁地向黃哥道歉,他看著不大高興卻還是勉強鼓著腮幫子笑,一揮手叫我去換衣服。

  我吐了吐舌頭,黃哥對一干服務員都是閻王臉,看來真有幾分忌著韋豪。換完衣服出來,小娜就把一瓶嘉士伯望我盤子裡一放:“那,好差事才讓給你,311裡面的那個大頭讓你送,小費少不了的。”我笑著接過來,小娜是一個和我平日裡接觸的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她才十九歲,卻處處透出一股子伶俐圓滑而潑辣的味道,與他相比,一直被我認為是“辣子貨”的王妞簡直單純地象張白紙。

  “謝拉。”我轉身就走,她不屈不饒地跟在後面,“就這樣啊?亂沒誠意的,怎麼也要請我吃頓飯吧?”

  我突然停下了腳步,從門上透明的雕花板上看進去,311室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而他身邊依偎著他正唱的甜蜜的女孩正是黃小琴。

  我知道黃小琴一向交遊廣闊,可是萬沒想到……

  我突然明白過來秦商的暴躁易怒和陰晴不定是從何而來。

  如果這樣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和一個剛上大學的毛頭小子站在一起,一個女孩會選擇誰?愛情,從來就不是只有風花雪月吟詩作對。秦商輸的太慘,卻不肯對我們透露一絲半點,當時他們口角的時候,我卻還傻乎乎安慰他什麼“看好你們能長久”!要我我也他嗎的忍不住生氣呀。

  我猛地把酒望小娜懷裡一推:“和黃哥說一下,今晚我急事,請假!”

  站在宿舍樓下,我突然又止了腳步,這麼大喇喇衝上去,該說什麼?安慰的話?那不是更讓他誤會我是在同情他?我來回度了好幾圈,才想到一個法子,到我原來上班的地方買了一份套餐,才走回宿舍,掏鑰匙進去,宿舍里黑漆漆的,想也是啊,周末呢,誰不出去放鬆一下啊,正想著,上鋪突然一聲叫:“誰啊?!”一張臉伸出床簾,一看是我,一摔手又躺了回去。

  我走過去,一拉他的床簾:“餓了吧,晚飯時就聽宋瑜說你不去食堂打飯,這麼久了也虧你撐的住。今我打工的那家速食店剩了好些東西,都叫我打包回來了,一起吃?”

  他詫異地看著我,象是沒想到我會主動和他搭話。我一把把他拖起來:“大男人一個別這麼早就窩在床上,七老八十似的。”

  他回過神來:“不用你管。”

  我輕打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誰要管你呀?宋瑜叫我給你帶點東西,說你一天沒吃飯了。”

  秦商疑惑地抿抿嘴,我把漢堡扒了紙遞過去:“吃不吃?不吃我給丟了啊?”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浪費食物,秦商卻慢慢地伸手接了過來。我看他味同嚼蠟的樣子,忍不住開口:“……秦商,上次是我說錯了話,你別往心裡去。”

  他怔了一下。

  “……我今……看見黃小琴,和別人走在一起……”

  他臉色迅速陰沉了下來,我索性一口氣全趕著說出來:“我要早知道你們之間出這問題,上次打死也不那麼說。秦商,我沒你聰明沒你會猜測人心,可你心裡有事,為什麼不和我說實話?兄弟一場,其他忙幫不上,可你心裡不痛快我一定陪你發泄!”

  秦商呆了許久,才扯扯嘴角:“……算了,我現在已經不那麼難過了……那個男人是她哥哥的同學,高中畢業就出來白手起家,我拿什麼和人比啊?難怪小琴最後選他,是不?我知道的時候,那叫一個鬧心,逼著她做個選擇,結果,就把人也給逼走了——是我太沉不住氣,怪的了誰?”他看了我一眼,苦笑道:“嘉禾,上次拿你撒氣,是我不對,我老覺得自己可憐,誰都欠著我的,到後來吵著吵著,就真拉不下面子和你說話了。”

  “這……這也沒啥的。”他這么正經地和我道歉倒叫我很不習慣,想好的台詞也都忘光了,“只是大家兄弟一場,什麼事別憋心裡,我……還有宋瑜都掛著你呢。”

  他偏過頭,看著窗外慘澹星光。

  其實很多事,說破了,也不過如此。

  “我……是真喜歡過她。”

  他的嘆息叫我心裡都有些泛酸,一拍他的肩:“天涯何處無芳糙,那什麼,就算大學四年你打光棍,我也陪你一起打光棍!”

  我的“豪言壯語”讓他撲哧一聲笑出來,斜了我一眼:“這可你說的。”

  我見他有了喜色,一發胡說八道起來:“那是!今以後你就我親弟弟,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共產共妻!”

  他哈哈一笑,一腳踹到我肚子上:“拉倒吧,你不是已經有個弟弟了,還想再認一個享齊人之福麼?”

  我尷尬地一笑:“虧你還中文系呢,齊人之福有這麼用的麼?!”

  “切,准你說什麼共產共妻還不准我說齊人之福啊?!”

  和秦商算是好不容易雨過天晴,又和往常一樣同進同出了,宋瑜裝模作樣地問我:“我竟不知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你們又和好了?”秦商做出噁心狀:“我拜託你,宋瑜同志,一個大男人別學人家說什麼紅樓腔,聽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算了吧,誰不知道宋同志才剛讀完紅樓啊,20歲的人生第一次接觸殿堂文學,原諒他咯。”我補上一句。宋瑜連連擺手道:“得得,我不和你們倆一般見識——別串通一氣來數落我,將來有你們不和的時候。”

  我和秦商相視而笑,誰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我算算錢積的差不多了,第一次上街買了套衣服給三兒,其實也就簡單的很,純白體恤,緊身牛仔褲,象三兒這樣生機勃勃的清秀少年,穿這樣一定很帥氣。

  五一放假的時候,我終於第一次回到家鄉,雖然離家還不到一年,可那座永遠沉默著的綿延的大山,卻第一次讓我有了些須陌生的感覺。

  建弟是第一個知道我回來的人,我和他抱在一塊連叫帶跳。“好你個劉建弟!半點風聲沒露,就要討媳婦了!”

  建弟憨厚地低著頭笑:“你,你也小點聲……這都我媽給說成的,我又和你不一樣,要進城念書,賺大錢,橫豎在山裡過日子,早娶個媳婦幫襯著也挺好的。”

  我上下打量著他,有些不相信這番話是這個去年還和我一起上山偷桃被人一起追著打的兒時玩伴說出來的話。“行啊,兄弟,真長大了,象個三天後就做人丈夫的說的話了。”他咳地一聲笑了,拍拍我的肩:“我早和你說過的,我還願意象你一樣進城去,拼一拼呢——只是沒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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