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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嚎哭著攀住他的腿,顫聲道:”桐周!桐周!我們怎麼辦?怎麼辦?!”

  這悽厲綿長的哭聲像鋼針一樣扎著他的腦殼,痛得叫人無可奈何。紀桐周抓起酒壺再次斟酒,壺中酒卻早已空了,他朗聲道:”來人,去地窖里再取酒。”

  連叫幾聲,外面卻是一片死寂,紀桐周朝外瞥了一眼,遠處幾個管家和一群家僕正沒頭蒼蠅似的亂跑著,他神色一冷,忽地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出,將為首的大管家提著後背心抓起,從高處狠狠丟下去,大管家扎手紮腳地摔在地上,抽了片刻,一灘血染紅了白色方磚,漸漸地再也不動了。

  亂奔的人終於停下,駭然地僵在原地,紀桐周冷道:”不許亂,回歸原位——離開王府大門一步者,視為叛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戰 三

  不可理喻,他果然是瘋了。

  百里唱月當即皺眉道:”你拿這些凡人出什麼氣?”

  紀桐周背過身,不再看他們,他慢慢走回院中,皇帝還在哭,像一攤死肉滾在地上。紀桐周深深吸了一口氣,眾目睽睽之下,他再度坐回了椅子上。

  很快有人將地窖里的酒送了來,紀桐周將酒杯放在唇邊,抬眼打量這座美麗的院落,雕欄玉砌,奢靡榮華,四下里凌亂站著的管家奴僕侍衛,皇帝依舊在哭,內室的妙青也撐不住跑了出來——每個人面上都有著灰色的絕望。

  這是他要保護的一切?不。

  遠處端塗最高的鐘樓在日光下閃閃發光,還有更遠處皇宮金色的瓦片,越國廣袤壯麗的河山,那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得意高昂,那雄霸天下的豪情壯志,他的心裡早已生出饕餮,他不能失去這些,哪怕為之放棄任何人。

  “桐周。”葉燁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卻又仿佛遠得隔了好幾世,他的朋友們,在痛心又關切地看著自己。大難臨頭,他們除了一些言語上的安慰用以舔舐傷處,什麼也幫不上,什麼都……紀桐周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清醒又冷酷地看待著一切,曾經溫暖如春風的那些溫情,在真正的利刃架在脖子上時,都是脆弱的紙片罷了。

  “你們走吧。”他漠然開口,”不要被卷進來。”

  葉燁急道:”叫我們眼睜睜看著你送命?!別傻了!現在立即一起走!在龍名座那些人來之前!”

  紀桐周笑了一聲:”我不會死。”

  說什麼胡話!葉燁正欲過去與他好好理論一番,忽聽院外一人叫道:”你們都在?!太好了!”

  緊跟著百里歌林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身後不遠處跟著陸離,見著地上大管家的屍體,兩人臉色都變了一瞬,百里歌林急道:” 紀桐周!玄山子長老已經……”

  “我知道。” 紀桐周打斷了她的話,”不必再說。”

  百里歌林錯愕地盯著他,他怎麼是這種態度?

  “我一路過來,遇到吳鉤和越國在打仗……你﹑你不管嗎?”她猶豫著問,”還有啊……王府門口的侍衛怎麼都沒了?這屍體……你們……”

  紀桐周冷冷看了她一眼,她還是這麼聒噪而漫無邊際。

  “一個一個問。”

  百里歌林越發錯愕,她仔細看了他一會兒,又被他身後神似黎非的妙青吸引了目光,最後她茫然望向百里唱月他們,每個人都對她緩媛搖頭,誰也不知道紀桐周到底怎麼了。陸離開口道:”雖然我不太懂中土這些國家的紛爭,可既然對方有仙家門派撐腰,遲早會出動修行界的能力,現在走應該還來得及,來日方長。”

  葉燁立即點頭:”陸兄說的不錯,桐周,意氣用事絕非善計。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是暫避鋒芒,日後再圖東山再起。”

  紀桐周似是在出神,一言不發地啜飲杯中酒,忽然,他臉色一變,放下酒杯望向院外,王府上方靈氣網外有細微的靈氣波動,緊跟著”鏗鏗”數聲巨響,竟是仙法砸在靈氣網上的動靜。

  有過同樣經歷的葉燁三人面色頓時鐵青,當年高盧皇宮也是如此,邊境各種暴亂,龍名座的人直搗黃龍,將皇宮靈氣網破開,迫著高盧皇帝投降,他雖至死不肯,可皇帝被人在陣前凌辱,高盧士氣大跌,根本抵擋不住吳鉤的鐵騎,被他們勢如破竹般攻入王都,焚燒了整座城。

  時隔十多年,同樣的招數再次被用在越國頭上,這一次他們遇到了紀桐周。

  他身形一晃,早已出了王府御劍飛起,漆黑的火焰撲向靈氣網上方那幾個龍名座弟子——這幾個人並不眼生,正是東海試煉地遇到的那幾個,他曾經的狗腿子也在裡面,正滿面得意地用法寶攻擊靈氣網。

  生擒紀桐周的事是他們幾個刻意向宗權長老求來的,在東海那一番仇怨今天要盡數討回來,他們要叫這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王爺徹底服氣。他雖然天賦驚人,可畢竟只是一個人,上回要不是有其他人相助,他們早就把這王爺打倒了。

  此時見漫天黑火,眾人不慌不忙祭出法寶,霎時間春雨綿綿,磅礡的水行靈氣蕩漾而來,誰知撞在那黑火上,卻如火上澆油般,叫它一躍撥高數丈——水行仙法減不掉這古怪的黑火?!

  一個人影早已疾電般竄之身前,眾人見勢不好,當即四下里散開,祭法寶的祭法寶,丟仙法的丟仙法,放防禦的放防禦,紀桐周手臂一揮,無數黑色火牆將眾人隔開,各種仙法砸在他的土主護身上,桔色的光輝頓時暗淡下去。

  不等第二波攻擊再來,他早已追上那個忙著逃命的狗腿子,掐著他後頸的脈門,令他無法運轉靈氣,狗腿子終於慌了,如爛泥般癱在他手中,顫聲道:”王﹑王爺……求你不要殺小的!小的知錯了!”

  紀桐周恍若不聞,他緩緩抽出腰上的劍,劍身竟非鋼鐵,而是一道細長的黑色火刃,熱度驚人,漫天漫地的黑火仿佛感應到炎刃上磅礡的靈氣,越發蹦高,竟是要將天上雲也燒空似的。

  龍名座數人急忙要退,忽覺頭頂一暗,大團大團的黑火凝聚在上方,四周亦有數道火牆封鎖,竟像一座黑火的籠子,將他們幾個死死困在其中,上下左右無處可逃。

  為首的弟子見一人被生擒,剩下的都被這古怪黑火困住,當即吹了聲口哨,示意眾人放出土主護身衝破黑火。他急於逃命,自己先套了土主護身,不顧熱浪滔天,直直投入了對面的火牆,只聽他慘叫一聲,整個身體瞬間被黑火吞噬,眨眼工夫就化作了一團黑灰,土主護身竟毫無用處。

  眾人不由膽戰心驚,入目滿是黑色的怪火,澆不滅,碰不得,他們頓生悔意,早知不該這樣魯莽。

  “哼!你殺了我們也沒用!”火籠中的龍名座弟子兀自嘴硬,厲聲道:”等長老來了,你不過是只毫無還手之力的螻蟻!識相的不如乖乖投降!看在你聽話的份上,或許還留你一條狗命……”

  話音未落,火牆猛然合攏,幾個龍名座弟子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又是一瞬間被燒成了黑灰。

  本想幫忙的葉燁他們都看呆了,紀桐周殺這幾個龍名座弟子,竟如斬瓜切菜般毫不費力,他的修為分明還在第三道瓶頸,可那些玄華之火卻比曾經要熾烈太多,漫天漫地,猶如跳躍的烏雲。

  紀桐周將那些黑火收回來,最後他們變成了一簇細小的攢動的火苗,在他掌心柔弱地舞動著。他低頭看著癱在手中的狗腿子,此人早已嚇得臉色慘白,抖若篩糠,語無倫次地求他:”看在小的曾忠心耿耿服侍您的份上……求求您……”

  紀桐周冷道:”你們的長老什麼時候來?”

  狗腿子哽咽道:”本﹑本來是宗權長老要親自來……可無月廷的翠玄仙人忽然發了召喚手諭,好像﹑好像是商討什麼叛逃弟子的事……我﹑小的真的不知長老們什麼時候……”

  紀桐周將他丟開,黑色的炎刃輕輕一揮,他的腦袋便骨碌碌地滾在了地上,一路滾到百里歌林腳邊,她厭惡地跳開,皺眉道:”他剛說的那個什麼叛逃弟子,我懷疑是指黎非。”

  葉燁和蘇菀都是大吃一驚,連聲道:”什麼意思?”

  百里歌林四處看了一圈,壓低了聲音將沖夷真人要她轉告黎非的話說了一遍,又道:”我看十有八九是震雲子的事被透露出去了,你們有誰泄靈過嗎?”

  說罷她不等回答,卻望向紀桐周,這位看不出端倪的小王爺脫下被血漬與塵土弄髒的外衣,那裝扮與黎非神似的妙青取了件新的華服外套給他披上,老實說,這侍女的存在真叫他們不舒服。

  “紀桐周。”百里歌林走到他面前,定定看著他幽然無波的雙眸,”東海的那些事,假如被人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你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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