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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嘉平口中微微發苦,喃喃:“這次是我的失誤,不該選擇凶獸虎蛟,事先該提醒他們……”

  凶獸虎蛟有假死之術,防不勝防。

  左丘先生嘆道:“每一個弟子都需經歷真正九死一生的修行方能成長,吃一塹長一智。你這次提醒,卻不能以後次次提醒,時時處處的庇護,終究不過培養出禁不起風雨的嬌花罷了。從書院出來的,無論去往什麼門派,都是精英弟子,甚至親傳弟子,這正是書院創立的意義。你走吧,留在這裡也是心焦,莫要感情用事。”

  胡嘉平靜靜看了一眼床上的黎非,她滿身鮮血,胸口凹進去一大塊,呼吸極其微弱。他心跳一下急促起來,不敢再看,咬牙轉身便走。

  這樣,也能叫保她平安無事嗎?

  不知過了多久,忽有一位創立者開口道:“再輸入靈氣也是於事無補,是活是死,只看今夜,我等也只能靜待答案了。”

  諸人皆是長嘆一聲,各自將手從治療網上離開,其中一個面容極年輕者道:“這孩子天賦稀鬆平常,體內卻有一股異常豐盈的靈氣,倒是罕見,未必就會死去,興許明早便能逢凶化吉了。”

  另有一人也嘆道:“小小年紀甚是俠義心腸,資質如何姑且不說,這份胸懷正是成大事之人方有的,只盼她吉人自有天相。”

  左丘先生默然片刻,道:“諸位先回,今夜我在此留守,有何異常,我會即刻告知。”

  屋內很快陷入安靜,只有時急時徐的呼吸聲緩緩流淌,黎非覺著自己好像是睡著,又像是醒著,身邊發生的一切她都可以聽見看見,可就是不能動,不能給出任何反應,身體毫無知覺……這樣說或許不確切,她其實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有身體的存在。

  難道,這就是死的感覺麼?她的魂魄離體了?為什麼沒有去地府?

  想到自己或許死了,忽然之間感到一絲悲哀,她還有許多事沒做,師父,大師兄,修行,她的朋友們……四人組關係終於融洽起來了,她卻死了。不知為何,想起這些心中更多的卻是麻木,或許是因為死已成定局?悲傷遺憾都再無意義,餘下的只有麻木了。

  突然又想起日炎,他一直化作她的一根頭髮隱匿行蹤,她現在死了,他要怎麼辦呢?

  眼前的光線驟然一暗,她有一種在下沉的感覺,這就是墜入黃泉的感覺?

  墜落,再墜落,不知過了多久,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九尾狐,他蜷縮著龐大的身軀,九條長尾包裹住自己,似是正在沉睡。

  日炎?黎非心念一動,便已到了他面前,他起伏的脊背上有一道血紅的封印一樣的東西,隨著他的呼吸一亮一暗,難道這個就是他說過的,因為遭遇禍祟之年而將他妖氣封存的封印嗎?

  她想伸手摸摸這隻狐狸豐盈雪白的皮毛,心裡這樣想著,仿佛忽然就有了身體。她慢慢走近他,伸出手,在他毛茸茸的臉上撫摸了兩下——和想像中一模一樣,柔軟溫暖的皮毛。

  九尾狐的大耳朵忽然晃了晃,慘綠狹長的眼睛緩緩睜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地,他眼中充滿了驚愕:“你怎麼是這個樣子?!你怎麼了?”

  黎非朝他笑笑:“日炎,我大概要死啦。可惜師父和大師兄都沒能找到,我死了,你一個人能逃走嗎?”

  他眼睛頓時瞪得溜圓:“死?你怎會死!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她搖搖頭:“可是我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治不好了,今天測試,我們遇到凶獸虎蛟,我被它的尾巴打中了。”

  日炎怒道:“開什麼玩笑!那種低等凶獸怎麼可能把你打死!”

  這隻狐狸死活不肯接受真相的樣子也怪好玩的,黎非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臉,現在終於能摸到他了,可惜她死了。

  “我死了,你一個人趕緊逃,書院裡有好多創立者,他們要是抓到你,你可真活不成了。”

  日炎似是再也無法忍受這愚蠢的對話,忽地一下立起,九條長尾如夢似幻地搖擺起來,他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道:“這裡不是地府,而是我的意識中。你進入了我的意識,和我相見了。我只說一遍,你自己聽好——第一,你還沒脫殼,不可能死;第二,能進入我的意識,說明你因為身體受到重創,即將被迫徹底脫殼;第三,現在完全脫殼對你來說絕不是好事,你有空在這裡跟我瞎扯,不如趕緊抑制。”

  黎非不由怔住,她沒死?脫殼?

  她呆呆看著他,忍不住道:“你……還是不肯告訴我……我到底是什麼嗎?”

  日炎淡道:“現在知道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麼?你是中土人,除了體質特殊些,與常人無益,好好成你的仙,將來你的作為絕不會在這些書院創立者之下。”

  這是在誇她?今天太陽莫非是打西邊出來的!日炎居然會誇她!黎非想扶住自己的下巴,省得它掉下來。

  “看你的蠢樣!”巨大的白色九尾狐鄙夷地渺視她,“現在不過是個蠢材罷了!快滾回去!”

  她急道:“等一下,你什麼時候能醒?我、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尚需幾日,你想幫我?哼,沒事多用用靈吸靈出就行了!就憑你現在那點子靈氣,我都不好意思拿來塞牙fèng!”

  他傲然說完,長尾突然一掃,黎非只覺自己被一股大力強行驅逐,似是要將自己趕離這片黑暗,她又急的大叫:“怎麼抑制脫殼啊?你又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變得裊裊:“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

  一語未完,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黎非只覺身體一重,像是撞在什麼硬邦邦的東西上,不由“啊”一聲叫了出來,睜開眼,是有點熟悉的屋頂——是上回摔落禁地回來後睡的那間弟子房嗎?她就這麼被彈回來了?

  巨大的治療網架在自己身上,靈氣來回灌輸流竄,胸口那邊木木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明明那裡受了致命的創傷。她試著想抬手,可身體卻無比沉重,原本靈活的四肢,如今像是外面套了一層沉重的軀殼,她甚至有個衝動想要甩脫這具沉重的殼。

  莫非這就是日炎說的脫殼?她動也不敢再動,閉目靜靜躺著,她不知道怎麼抑制脫殼,只能一遍遍自言自語似的對自己說“這是我的身體這是我的身體”,也不知過了多久,胸口的傷居然開始疼痛起來,漸漸地,從輕微的疼痛變成了劇痛難耐,她實在忍不住,痛叫出聲。

  在外屋的左丘先生立即聽見了,他疾步走來,面帶喜色:“醒了?”

  黎非疼得臉色煞白,喃喃道:“好疼……我……受不了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汗濕的小臉,黎非只覺他的手溫暖而柔軟,忽然間疼痛仿佛就遠離她而去,她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糟糕,該不會又要開始脫殼了吧?可是這具身體會困,或許不是脫殼?

  “睡吧,醒來就不疼了。”左丘先生的聲音模模糊糊,聽在耳中更加深了困意,她無意識地偏過腦袋,但見窗外晨曦微露。

  天快亮了,這是她最後一個意識,然後便陷入了黑甜的沉睡。

  第四十八章 小酌

  再度醒來時,冰藍色的治療網已經消耗一空,床上不知何時架了帳幔,淡淡的蓮青色,十分素淨。

  黎非只覺身體似乎比以往輕快不少,她慢慢坐起,後背忽然有種像是要裂開般的劇烈麻癢感,她伸手用力一抓,卻抓下一把薄紗般輕柔的皮,她嚇得怪叫一聲,沒命地將手裡東西甩出去,那層雪白的皮落在地上,轉瞬間又消失不見。

  她驚惶失措地揭開被子,這才發覺自己根本沒穿衣服,又是一陣驚恐,紅白交織的嶄新弟子服正放在床頭,她一把抓過來,縮進帳幔深處,手忙腳亂地開始穿。

  是又脫皮了嗎?!這個難道就是日炎說的脫殼?這樣一層層脫殼,那到最後她會變成什麼樣?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嗎?

  急匆匆系好腰帶,黎非搶過床頭柜上的銅鏡,這一看卻讓她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還是原來的鼻子原來的嘴臉,就是好像又白了那麼一絲絲。

  她很少這樣照鏡子仔細打量自己,此時巨細靡遺地端詳,到底還是覺得自己確實與剛下山的那個小炭塊判若兩人,或許是皮膚變白太多的緣故,又或許不僅僅因為變白。

  她的臉曾經與師父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看自己就像看見了師父,可現在,這張臉上師父的影子慢慢在變淡。五官並沒什麼變化,連眉毛里的陳年舊疤都還在,可湊在一處看,卻越來越不像師父了。

  房門忽然被打開,滿身青鱗的蜥蜴女妖端著水盆走了進來,聲音中有些驚奇:“你醒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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