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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她貼近她的臉,目光是瘋狂的。

  小蠻慢慢搖了搖頭。低聲喚了一句:“娘。”

  她神情軟化下來,突然就淚流滿面,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捏得劇痛無比。

  “我遲早讓那些拋棄我地人後悔!遲早要他們後悔!”她喃喃說著,口中熱氣噴在她面上。竟像燒灼一樣。

  可惜她最後沒讓任何人後悔,她自己先後悔夠了,然後不甘不願地死掉。

  她不要做這樣可悲的人,半輩子生活在痛恨中,就靠著那點怒氣生活下去。被拋棄或者被遺忘。那也沒什麼,世上誰離開誰難道就不能夠活下去嗎?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誰也不會來憐憫。

  就算是憐憫,又有什麼用?憐憫永遠和恥辱同在。

  她想起一句話,每個人身上都有繭子。突破了就不會回頭,突不破就困死在裡面。她娘就這樣硬生生被自己困死,永遠也不知道抬頭看看是什麼樣。

  小蠻靜靜睜開眼睛,雨聲越來越大了,那如豆的燭光就在頭頂跳躍,一隻新生地蛾子繞著它一直轉。捨不得離開。

  一隻修長的手拈起蛾子扑打地翅膀,輕輕將它丟出窗,然後窗戶被人合上。

  被子蓋在了她赤裸的身體上。那人坐在床邊,低頭看她。長發垂在她臉上和肩膀上。微涼。

  小蠻緩緩抬手握住一綹,低聲道:“我以為你開始過上新生活了。”

  他微微一笑:“是開始了。我很好。”

  她抬眼對上他漆黑的眼睛,看了一會,才道:“那個雲武……”

  “他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他突然低聲說著,將經過細細說給她聽。

  當日他離開太華山之後,便遇到了重傷的雲武,他正是被人派來偷襲澤秀他們地那些黑衣人之一,誰也打不過澤秀,反而是被殺的被殺,重傷的重傷。雲武雖然沒死,但也奄奄一息了。

  “從他那裡,我知道師兄的目標是你。”

  雲武他們不過是送來擾亂視線的小棋子,活該要犧牲的。這孩子因此而心灰意冷,更兼天權救了他一命,因此答應他報恩。放月下香,給她解藥,都是他做的。

  “只是他畢竟年輕,太不穩重,只怕要露出馬腳,所以我助了他一把。”他露出一個笑容來,“那個人……終於是死了。”

  小蠻想起雲武后來提劍殺了他師父的事情,他一直閉著眼睛,看起來真像中邪了一樣。她不由低聲道:“你……怎麼弄的……”

  他笑了起來:“說了你也不懂。”

  ……好啊。

  大概是她地表情很可愛,他笑得更大聲了,將額頭抵在她額上,閉上眼,久久沒有說話。

  小蠻的聲音很低,也很輕:“天權……”

  他輕輕抱住她,過了一會,才道:“我現在……真正自由了。”

  是指殺了那個人嗎?小蠻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有那種可怕地師父,也虧他能活到現在。

  天權直起身體,把衣服放在床上:“穿衣服吧,你睡了一天一夜,想必是餓了,要吃點什麼?”

  小蠻四處看了看,這裡好像是個很普通的民居,“這裡也是你地院落?”他落腳地地方可真多,令人想起狡兔三窟這個很不雅的成語來。

  他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只是杭州郊外地一處普通民居罷了,我租了下來。”

  他推門走了出去,小蠻飛快把衣服穿好,正在穿鞋子,他突然又探頭進來,問道:“芙蓉銀魚好不好?”

  小蠻點了點頭,跟著走了出去,微笑道:“我來幫忙吧。”這人做菜的本事比澤秀高了百倍不止,和他那種笨手笨腳還要幫倒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兩人一起忙,很快便做好飯菜,端進屋有說有笑地開始吃飯。

  “說起來,我還真以為那個雲武是你,真的很像。”小蠻想起他的那些神態,不由感慨。

  天權只是笑:“你心裡有我,看誰都像我。”

  小蠻咳了一聲,不知怎麼反駁。他似是知道她的尷尬,便轉換話題,只說這段自己如何生活,說到打算開一個武館教小孩兒練拳,小蠻不由噗地一下笑了。

  “我們鎮上有個武館,開館子的是個色老頭兒。你這個樣子,做什麼不好,非學他開武館。”

  “那等我變成老頭兒再開好了。”

  小蠻笑個沒完。

  錦繡之卷 第十二章 右花海(三)

  更新時間:2008-10-31 14:28:49 本章字數:3725第二更。

  吃完飯天權去洗碗,她留在屋子裡到處看,忽見小案上放著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那玉白的質地很是眼熟,不由過去慢慢打開。

  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歪七扭八的米字,是她當時在慶州無聊的時候練字寫出來的。小蠻手腕一顫,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往下看去,卻是澤秀的名字,跟著是她自己的名字。

  最後一行是兩個字:見玉。

  她心中一酸,忍不住垂下了頭。

  “是我帶出來的,所幸沒被火燒了。”他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小蠻不由一抖,宣紙輕飄飄地落在案上。

  她慢慢回頭,卻不敢抬眼看他,只低聲叫了一句:“天權。”

  他笑了笑,將那張紙小心放進懷裡,柔聲道:“你別放在心上,也別介意。”

  說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從袖中掏出兩幅白綢,交到她手裡:“原本就是你們的東西,如今完璧歸趙。”

  她將兩幅白綢展開,正是當日澤秀在沙漠裡丟給她的那兩幅繡品,一幅是仕女拈花,一幅是少年澤秀,每個都是面容栩栩如生,十分靈動。她輕道:“你還……留著。“自然,這是你的東西。”

  小蠻笑了一下,將兩幅繡品放進懷裡,忽然左右看看,見窗台下有一疊紅紙。大約是原本的主人留下剪窗花用的。她嫣然一笑,道:“給我取筆墨來,我送你一個更好的東西。”

  天權不知她要做什麼。只得取了筆墨,見她生疏地拿著筆。在紅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掩上不給他看,拿著剪刀坐在床上開始慢慢剪,一面道:“可別偷看,不然就不送你了。”

  話未說完。他已經湊了過來,坐在她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飛快靈活地動著剪刀。

  小蠻輕道:“不是說了讓你別看嗎?”語氣中倒沒有什麼怨怪地意思。

  他不說話,只是倚在她身邊,靜靜看著她下刀如飛,紅紙的碎片下雪一般緩緩落下。一點燭光如豆,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印在牆上,這一刻他們是在一起地,是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剪完了,將剪刀放在桌上,小心把紅紙展開。往他面前一亮,面上淡淡露出一個笑靨。…A 輕道:“喜歡嗎?”

  那是一張很可愛的剪紙貼圖。一個很胖地娃娃梳著朝天辮,手裡拿著一張春聯。上面歪七扭八四個字:明熹見玉。

  天權慢慢伸手接過,手指輕輕拂過剪紙,像是不忍觸摸,怕稍微用一些勁就會弄壞了似的。他看了很久,才緩緩折起來,將荷包取出,與那張宣紙一起放進去。然後他抬頭靜靜看著她,低聲道:“你……”

  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小蠻很快便用比他更低的聲音喚了一聲:“見玉。”

  他微微一笑,只覺情cháo不可抑制,這一生緣起緣滅,從來都不在自己手心掌握,她分明在咫尺之間,卻像隔了整個天涯。若是縱身跳過去,真的就要碎成齏粉,那樣也只能輕輕拂過她的臉頰,不能再靠近一些,抱得更緊一些。

  他抬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低聲道:“……再叫一聲。”

  她輕道:“見玉。”

  他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呢喃:“再叫一聲……”

  “見玉。”

  他按住她地後脖子,深深去吻她,剩餘的生命里所有的力量,無法控制,都要傾瀉出來。那些前緣,這些後塵,從此與他無關。他終於飛起,卻是不能與她同個方向,春天的雨暖洋洋的,落在翅膀上,他卻只想落淚。

  小蠻臉上被什麼打濕了,她伸手要去摸,他握住她的手腕:“……再叫我一聲。”

  “見玉……”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小蠻,你要忘了我。”她眼怔怔地看著他放開她,然後從靴筒里取出一把晶瑩的小刀,在右耳上一轉,鮮血立即滴了下來,流了滿手。他將一顆沾了血的右花海放在她手上,輕輕勾起唇角:“花海……以後是你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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