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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聲道:“澤秀!果然是你!”

  地上躍起一個黑衣人,頭臉都包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炫彩熠熠的桃花眼,果然是澤秀。他一擊不中,立即反手劈了一劍,天權只得再次讓過這招,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他早已竄到小蠻身邊,將她攔腰一抱,縱身跑出了大廳。

  天權立即追上,遠遠的只見那一抹黑影跑得極快,早已過了迴廊,他眉頭一皺,自知是追不上了,乾脆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大廳里橫七豎八都是昏死過去地人。

  這樣一來,武林里必然要起大亂,矛頭全部指向不歸山,他們縱然不死,元氣也是大傷了。

  天權轉身便走,緩緩走過寬闊的迴廊,突然吹了三聲口哨,不知從哪裡立即出來了四個黑衣人。拱手朝他行禮,道:“姑娘被人帶走,朝山下東面的綠洲跑去。”

  他點了點頭,低聲道:“都弄好了?”

  黑衣人道:“水中都已下了十日醉,所有弟子都暈死過去,我們已將他們都送到了高樓中,沒有一個遺漏。不歸山中各條暗道小路也已用銅條釘死,無一遺漏。”

  天權朝前走了兩步,淡道:“那還不動手。”

  黑衣人立即取出火把,用火石點了,朝寬闊的迴廊上一插,呼啦啦,四五條巨大的火龍一瞬間竄了起來,漂亮的迴廊立即被大火吞沒。原來他們早就在迴廊上簽了幾道浸過油的繩索,火把一點,立即就燒起來。這迴廊全部用木頭做成,遇火就著,沒過一會就燒得焦黑,斷塌了下去。

  暗道被堵,小路被封死,這條迴廊就是不歸山唯一通向外界的通道,一旦被燒塌,裡面的人就算插著翅膀也飛不出來了,這招叫做瓮中捉鱉,不過他並不打算捉那些鱉,他打算活活餓死他們。

  天權牽了一匹馬,雙腿一夾,緩緩朝山下行去。

  小蠻被人扛在肩上,一顛一顛飛快地跑下山,顛得都快吐了。她死死揪住那人地頭巾,厲聲道:“快放我下來!”一面用腳使勁踹他胸口,張口去咬他的肩膀。

  那人也不理她,一直跑到綠洲的河邊,才將她朝地上一丟,小蠻痛得慘叫一聲。

  屁股屁股!她地屁股!肯定摔碎了!

  她痛得齜牙咧嘴,半天爬不起來。那人將她放下之後,便轉過身,靜靜望著遠方蒼茫的沙漠。

  小蠻跳起來,定定看著他地背影。

  不……等等……這個背影……

  她心中突然被人狠狠一刺,猛然一靜,似乎是停止了跳動,緊跟著又開始狂跳。她覺得胸口幾乎裝不下它,它會破體而出。

  “你……等等……你轉過臉來……讓我……看看。”她低低地,顫抖著聲音說著。

  那人並沒轉身。只是緩緩扯下頭巾,粗長地辮子滑了下來。

  小蠻倒抽一口氣。突然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她不是做夢!不是做夢!澤秀!天啊!是澤秀!他還活著!

  她眼前一片模糊,顫聲道:“你……你是澤秀,對不對?你是澤秀!你沒死!”

  他還是不動,小蠻再也忍不住,踉蹌著奔過去。從後面用力抱住他的身體,哽咽道:“你沒死!真地沒死!”

  澤秀握住她地手,緩緩拉開,退了一步,轉過身低頭定定看著她,半晌,低聲道:“我沒死,讓你失望了。或許你是希望我死了比較好,這樣一個傻瓜到死都不知道你的謊言。”

  小蠻吸了一口氣。艱難地說道:“你……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也不是……”

  澤秀搖了搖頭,淡淡望向天邊。打斷了她地話:“你今天說了很多精彩的話,沒人有資格可以利用別人。你這樣說別人。也應當這樣告訴自己,沒人應當被你利用。”

  “我沒有利用你!”小蠻急了。

  澤秀笑了笑。又轉頭看著她,他地桃花眼還是那麼多情妖嬈,可是裡面的光芒並不溫柔,而是冷冽多刺的,充滿了嘲諷。

  “沒有利用我嗎?”他反問了一句,沒有說更多的。

  小蠻無話可說。

  澤秀低聲道:“我應當早些告訴你,我最恨別人欺騙我,利用我,無論他是誰。如果你是男人,我現在早已一劍捅死你了。但我不殺女人,所以,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到詭異,好像這個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聲音這種東西。

  鴉殺,三千世界鴉殺,原來是這樣一種可怕到窒息的安靜。

  小蠻好像聽見心裡什麼東西破碎地聲音,她在某個可怕的絕望後重新建起的堅固壁壘,足以讓她充滿笑容和勇氣活下去的信念,它們碎了。

  果然現實和虛幻是不同的,她自己一廂情願塑造出一個溫柔善解的澤秀來,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他們什麼都明白的,他永遠照顧她,愛護她,讓她幸福美滿地活下去,把春天鎖在心裡。真正的澤秀渾身都是刺,不容許任何傷害欺騙。

  他死在最恰當最甜蜜地時候,早一步,晚一步都沒有錯。

  小蠻低下頭,用近乎卑微的聲音乞求他:“是我錯了……求求你,原諒我……”

  澤秀低聲道:“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我有一個過命交情地好兄弟,我信任他,像起初我信任你一樣。不過他也是騙我,利用我,你知道他的下場是什麼嗎?”

  小蠻捂住嘴,沒有說話。

  他顯然也不需要等待她地答案,淡道:“我殺了他,一劍穿心,割了腦袋祭天。不過我不會殺你,因為我很欣賞你今天地表現。”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白綢帕子,輕輕丟在她腳下,轉身便走。

  小蠻眼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只覺自己所有地氣力也跟著他一起走了。她慢慢蹲下,茫然地撿起那張帕子,展開,上面正是她繡的那幅扇面子,那個少女笑得又幸福又悲哀,有一種卑微的偷生的喜悅。

  旁邊有人用墨水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糙光凝碧。裁fèng衣著,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撕裂開來,甚至能從一片可怕的寂靜里聽見被緩緩撕裂的聲音。

  她一下子被人從幻夢裡拋進荊棘叢生的現實中,還不能適應,怔怔地無法回神。

  不知怔了多久,她突然起身,輕輕叫了他一聲:“澤秀。”

  他的腳步微微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小蠻從懷裡掏出一個帕子,那曾是她的至寶,是她在悲痛中想像出的另一個他。

  她慢慢走過去,把那個帕子遞給他,低聲道:“這個,給你。你可以還給你三叔,就當是我答謝他的禮物。”

  她不會乞求了,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他沒有死,那是世上最好的事,他離開她,那也是無奈的事。無論哪一件事,他都是澤秀,是她無法主宰,也無法哀求到的一個人。

  是的,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利用別人,她被利用了,然後再反過來利用別人。

  這是她的罪,她要自己來承受,與旁人無關。

  澤秀將帕子展開看了一眼,便還給了她:“用不著,你燒了吧。告辭。”

  小蠻沒有接,帕子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他輕飄飄地走遠了,再也沒有回頭。

  鴉殺之卷 第十四章 鴉殺(二)

  更新時間:2008-10-15 0:14:48 本章字數:4121三更啊又是三更

  繼續打滾勞的十四要獎勵

  第三更。

  天色暗了下來,火燒雲的天空,將一切都映成了紅色。

  如火如荼的紅色。

  天權騎馬緩緩朝綠洲行來,他身上的白衫子也被映成了淺淺的橘色。黃沙在馬蹄下簌簌流過,他四處緩緩張望著,似是在尋找什麼。

  突然,他勒住韁繩,翻身跳了下來。

  前面站著一個布衣少女,披著一頭長髮,被風吹得凌亂翻卷。她像個雕像,動也不動一下。

  天權慢慢走過去,有什麼東西被風吹得落在了他腳面上。他彎腰撿起,展開一看,卻是一幅繡品,上面的少女拈花而笑,眉目靈動,栩栩如生。繡圖旁還被人寫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糙光凝碧。裁fèng衣著,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他將帕子上的流沙輕輕抖落,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你的東西。”

  她沒動,好像沒聽見他,更沒有看見他。

  她眼怔怔地望著遠方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眸子裡像有火在燒,或許那是他的錯覺,那種絕望的光輝,只是夕陽落在她眼底而已。

  她腳邊還丟著一團白綢,天權彎腰再撿起來,這次上面繡的卻是少年時的澤秀。

  “不要了嗎?”他低聲問著。

  小蠻終於動了一下,低頭看著他手上兩張白綢,乾涸的嘴唇微微一動,低聲道:“燒了吧,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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