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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卻怎麼也走不過去,她的背影是在訣別,沒有猶豫,沒有脆弱。前世,是他毅然放棄了她,任她轉世輪迴,今生,輪到她毅然離開他了。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天理報應?可笑他傲然地指責鎮明,自己卻也陷在裡面沒辦法掙脫。

  報應!報應!他苦笑了起來,任憑瑟瑟的風將他的頭髮吹亂,樹葉紛飛,在他身邊胡亂地打卷。神界純淨燦爛的陽光柔柔地照在他身體周圍,塑造出一個繽紛流彩的世界。是的,他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半尾狐狸,他是三千年的狐仙,他的世界應該是繽紛多彩的。只是,曾經那種單純的在打鬧中的幸福,他卻再也體會不到了。

  惡之花血紅的花瓣被風拂動著滑過他的臉,有兩滴水落在他唇邊,他輕輕一嘗,淚水一般的苦澀。陽光將他的影子慢慢拉長,他就站在那裡,一直都沒有動。

  水妖站了起來,張口想喚司徒,讓他快去追,卻被黃泉捂住了嘴。

  “別叫他,他現在需要一個人自己好好想事情。”

  黃泉將水妖攬著腰身揉進懷裡,喜悅地嘆道:“小四兒,和我走罷!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了!”

  水妖臉色蒼白,囁嚅著,在他懷裡瑟瑟發抖。黃泉不解道:“怎麼了?還在想司徒他們的事嗎?你放心,牡丹那個丫頭的脾氣肯定不會持續多久的。她是典型的不會記仇的笨蛋,嘴上說得越凶的人,心腸往往最軟。他們遲早會和好的。你還有什麼擔心的?”

  水妖沉默了很久,才用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我……不是小四兒……我的名字……是水妖……”

  黃泉怔了一下,柔聲道:“你不喜歡小四兒這個名字?那我就喚你水妖好了……水妖,水妖,你可願意和我一起走?”

  水妖頓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的性子一直很柔,如同牡丹那般決絕的話語絕對是說不出來的,眼看黃泉這般開心,她也不忍心讓他難過。可是……她不想做小四兒——她前世的替代品。她多希望黃泉是因為她是水妖而愛上她……黃泉嘆了一聲,輕道:“你在擔心什麼?對於我而言,水妖和小四兒已經是一個人了。你現在暫時沒有恢復前世的記憶,所以可能還會排斥我,等你恢復了記憶,一切都會好的。”

  水妖咬著唇,低聲道:“你……能等我恢復記憶麼?在恢復記憶之前,你將我看做水妖好麼?求你了,黃泉。”

  黃泉看了她半晌,看她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一陣心軟,嘆了一口氣,將她摟進懷裡,良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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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後,光州府一家普通的飯館裡,客人滿座,談笑聲不絕於耳,酒香,飯菜香,茶香混合在一起,構成一股熱鬧的味道。衣著油膩滿臉笑容的小二穿梭在各個飯桌旁,忙著為客人們端茶上菜,偶爾和老主顧說說笑笑,很是開心。

  在他正和一個客人說得忘形沒有看到身後好幾個客人招手喚他的時候,一隻白嫩的手也不知道從哪裡伸了出來,忽然就揪住了他的耳朵,疼的他立即殺豬一樣地叫喚了起來!

  “哎呀哎呀!老闆!饒命!耳朵要掉了!”

  他可憐兮兮地抬手護在耳朵邊,也不敢反抗,一肚子的苦水。那可憐的模樣倒讓大廳里的客人們都鬨笑了起來,有幾個厚道的客人立即過來勸解。

  只聽一個女子哼了一聲,聲音居然甚是嬌媚,“小鬼!在我面前你還敢偷懶麼?快去給客人倒茶!再讓我看到你偷懶不去管其他的客人,我可真把你的耳朵揪下來了!”

  她將手鬆了開來,小二逃命似的急忙點頭哈腰地跑去那些有要求的客人桌子前,眼淚和鼻涕還沒擦乾淨,一臉的狼狽。

  幾個老主顧嘆道:“牡丹啊,小竹才十五歲,小孩子愛玩愛鬧,你稍微包容一點就是了!再這麼潑辣下去,可真沒人要你咯!”

  被喚做牡丹的女子,一身絳紅色的衣服倒也雅致,只是頭髮包了起來做婦人打扮,一張還算白淨的臉上卻生生貼了兩張膏藥!眉邊還長了一顆巨大的黑痣,從背影看上去只是芳齡秀美的少女,可看這臉,卻起碼有二十來歲了!當真還挺嚇人!

  卻聽她哼道:“十五歲還小麼?我十五歲的時候,早就不知道給多少大戶人家做過丫鬟了!哪個主子不喜歡我?要想自立有出息,就不能懶!懶人什麼都得不到!我呀,就要他從小懂得這個道理!省得老大了之後做些狗皮倒灶的事情!丟人現眼!”

  客人們鬨笑著和她開各種玩笑,她也不惱,神情自若地駁回去,潑辣的本性顯露無疑。那個叫小竹的小二再也沒敢和客人嘮叨什麼,低著頭拼命做事,眼角也不敢往老闆那裡瞥一下。

  忙了一天,飯館打烊的時候,幾個慈祥的老主顧站在櫃檯前,悄聲說道:“牡丹,你也老大不小了,雖然沒了男人,你還當真打算一個女人家獨自撐著這個小飯館過一輩子麼?你也不難看,何不找個好男人再嫁呢?聽說城西那裡的賣菜王三很喜歡你,這幾天天天往你飯館裡跑,你就不給人家一點回應?”

  牡丹暗自冷笑,搞了半天給她說媒來了!賣菜王三?那是誰?聽也沒聽過的人!

  她將手裡的抹布往櫃檯上一丟,頭也不抬地說道:“誰說女人撐不起飯館?我這不是撐得好好的麼?找個男人來幹嗎?氣我麼?你們走罷!好意我心領了!”

  幾個老主顧一邊嘆氣一邊往外走。這個牡丹!就是太潑辣太倔!她那種貼膏藥的臉,能有個男人要算是不錯的了!何況她還是個寡婦,再等兩年,歲數大了,想要男人也沒人要她了!真是個笨蛋!

  月色如水,牡丹獨自坐在飯館樓上自己的小閣樓里,呆呆地望著外面。忽然她重重嘆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洗臉架旁邊,用手抄起盆里的水就往臉上潑。膏藥沾了水立刻軟了下來,給她用力一撕,立即露出下面有些發紅的嬌嫩肌膚。她對著鏡子將眉邊的黑痣也扯了下來,鏡子頓時映出一張二八少女秀美的臉!可惜面上的神色卻是咬牙切齒的,將她的麗色沖淡了好多。

  “該死的!我這身子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低聲咒罵著,從她毅然離開麝香山之後,回到光州府,她的容貌身體就一直維持在十六歲的模樣!簡直是噩夢!要是給人知道她牡丹現在還是個這種幼稚的小丫頭,估計他們的眼珠子都會掉下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她一直是個普通人而已!就算她曾是那個什麼勞什子鎮魂玉,現在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哪裡有普通人二十歲了還長著一張十六歲小丫頭的臉?!

  她惡狠狠地瞪著鏡子的自己看了半天,才恨恨地轉身拿布死命地把臉擦乾。

  她一回到光州府,就改變容貌將頭髮包起來做婦人打扮,用荷包里剩下的銀子在偏僻的小街道上開了一家油條店。好在客人還是挺多的,估計大家都同情她一個女子,沒了丈夫一個人討生計。就這樣生意越來越好,銀子越來越多,她就把油條店擴展成了小飯館。

  做老闆的感覺自然很好,可是她每天都要用兩塊該死的膏藥貼臉上,遮住她那張過於年輕的臉!連夥計都不知道他們的老闆居然還是一個小丫頭。要是給其他人知道了她的秘密,恐怕這光州府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微微嘆了一口氣,她脫了鞋子躺到了床上。

  司徒……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這個名字,她的胸口就會窒息。回想起來,他們第一次相遇也是在床上,那是個很烏龍的事情……恩,他現在,在做什麼呢?有想她麼?當年她那麼決絕地走了,他必然很恨她罷!可是,當時她真的很氣……她只想著他是為了恢復功力才接近她的……那她之前的一切行為,她的心動,她的惱怒,豈不是像個白痴麼?

  話雖然這麼說……過了四年,該恨的,該惱的,也都過去了。現在她是寡婦牡丹,那些神界也好,鎮魂玉也好,狐仙也好,都不在她的世界裡了……呀……店裡的青菜快沒了,明天要早起讓小竹去城東賣菜老何那裡多買一點回來……她想著想著眼皮子就合到了一起,怎麼突然這麼困?空氣里飄著什麼古怪的香味?咦?她怎麼身體動也動不了?

  正在驚疑,忽然感覺一根冰涼的手指在她臉上細細滑動,然後一個她夢裡都忘不了的嫵媚低柔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果然是寡婦牡丹,當真嬌嫩可人,你的身體,就暫時給我罷!”

  她一陣激盪,立即從床上蹦了起來!床邊坐著一人,雪衣烏髮,俊美妖嬈,不是司徒是誰?!她頓時呆住,話也說不出來,只見他微微一笑,捏著她的臉說道:“倒霉,附錯了人!居然上了一個色咪咪的小丫鬟的身!怎麼辦?你可要負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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