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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半信半疑地瞪我一眼,終於還是轉身走了,嘴裡還嘀咕:“喝什麼酒,男人喝酒准沒好事……”
我趕緊關門,把被子一掀,尚尚又變成了貓,使勁舔他的尾巴。
然後,他抬頭很正經地看著我,開口說話:“我覺得這樣不錯,比變成人輕鬆。以後就這樣跟著你吧。”
哦,如果你們看到一隻貓開口說話,千萬不要驚奇過度,千萬不要像我一樣由於摔倒閃了腰,千萬不要,因為太狼狽了!
離開這座城
然而最後尚尚還是沒能做他的貓。
他變成貓在我被子裡窩了三天,等於那個“張先生”也失蹤了三天,於是我被老媽狂問了三天,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來敷衍,只好回去求尚尚變回人。
尚尚躺床上眯著眼睛,一付不甘不願的樣子,尾巴甩啊甩,最後蹦出來幾個字:“我喜歡睡覺,不想做人。”
說完爬回去蜷成一團繼續養神。
我急了,拜託,你這不是陷我於水深火熱嘛!
“誰讓你先要變做我的相親對象!現在想撒手怎麼行!快起來!幫我應付我的老媽!我都快被她嘮叨死了。”
他把耳朵背過去,裝作沒聽見。我一把抓起他的尾巴,尚尚最討厭別人碰他心愛的尾巴,當下喵地一聲,委屈極了。我才不理他,對他耳朵使勁吼:“快起來!我現在又要忙著找工作又忙著對付老媽,你不是要報恩嗎?怎麼能讓恩人為難!”
他大概是被我吼的沒辦法,只好伸個懶腰站起來,邁著貓步走兩步,回頭嘆氣:“你們人類真是麻煩。”
說完他就從開著的窗口跳了出去,當天晚上,老媽一心掛念的小張又來吃飯了。
不過從這之後,尚尚就多了一句口頭禪,只要遇到什麼麻煩事,就會皺眉嘆氣:“人類好麻煩。”
他說對了,麻煩的還在後面。
奇怪,別看他那麼一付沒精打采的樣子,卻總是一說一個準。
我辭職的事情只是輕描淡寫告訴了家人,沒說在公司遇到的那些齷齪事,可是在我著手找新工作的時候,才知道我想得太簡單了。
我一連找了一個星期的工作,每家單位一聽錢大春的名字都說不要,後來我急了,一個勁盤問對方人事部的員工,才知道王副經理在業界傳出消息,說我因為抄襲而被公司除名,等於現在,我的名聲在咱們S城業界屬於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型的。
抄襲對於設計師來說是毀滅性的罪名,王副經理太絕了,等於一手把我所有的前途全毀了。
找不到工作,老媽又開始嘮叨,我一肚子窩囊氣發不出來,只好每天找藉口出去溜達,看街上人來人往,大家都忙碌,只有我遊手好閒,大把年紀了卻沒個出路。
要說我不受打擊那是不可能的,這次打擊太大了,還委屈憤怒,有時候甚至想乾脆再砸十個茶杯到那卑鄙男人的腦門子上,然而畢竟只是妄想出氣罷了。
我的鬱悶沒人可說,也不想說,每天就是埋頭走啊走,心裡空空的,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一個秋天就這樣蕭索地過去了,我失業了近兩個月。
老媽似乎發覺了什麼,私下問過尚尚,他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很快老媽就找我談話了。
那天我照例在外面遊蕩到晚上7點多,看著那些小商店門口貼的招聘單子,考慮要不要乾脆放棄設計師這行,從服務員做起算了。
回家的時候,卻看到尚尚和我老媽老爸坐在沙發上,三個人都是定定看著我。這架勢,分明是家庭會議,是來聲討我的嗎?
我突然覺得頭疼無比,急忙小聲說自己不舒服,想躲回房間。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還要被家人教訓,那真是太難過了。
老媽突然在後面叫我:“大春,你過來一下,老媽老爸有話要和你說。”
逃不掉,我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坐下,等待他們的炮轟。
老媽卻嘆了一口氣,聲音柔和:“大春,出了那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和媽媽說?被人欺負了也不吭聲,你就這麼倔強!”
我只好瞪著尚尚,肯定是他說的!我就該知道貓肯定都是多嘴公!儘管他的眼神是那麼無辜。
“你別瞪小張,是我逼他說的,自己女兒在公司被人冤枉了,還差點被送進警察局,你居然一個字也不說!你以為我們會怪你沒工作?嫌棄你?!”
老媽越說越激動,口水都快要噴我臉上,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好在老爸終於看不下去,扶了扶老媽,她都快問到我鼻子上了。
“大春,自己的事自己決定,我們絕不干預。只要是你做的決定,我們一定無條件支持。”
老爸說話向來慢,這次說得更慢:“沒有工作也不要緊,就在家裡待著,剛才小張也說了,想馬上結婚,以後他來照顧你。女孩子成天在外面工作風吹雨淋的確實也沒意思,你說呢?”
搞了半天尚尚還是沒放棄這種報恩方式?!我再瞪他,這次他用更無辜的眼神回瞪。
“不,我想工作,不想被人養。”我一口回絕,尚尚的臉垮了下來。
老媽說:“你想工作我們當然支持!但你兩個月都沒找到了,這樣拖下去怎麼辦?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考慮……”
我不用聽都知道她又開始老一套說教,只好等她呱呱說完,換氣的時候才敢小聲說:“我有考慮,但我想先找工作。”
老媽終於被我說的沒脾氣了,坐在沙發上只是嘆氣,過一會回頭問老爸:“怎麼辦?要不就讓她走吧?”
走?不會吧!要我離開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兩個老人家太絕情了吧!
老爸咳兩聲:“大春,是這樣的,你奶奶生病了,身邊沒個照顧的人,請的保姆咱們不放心。所以這次我想和你媽搬回F城老家。本來說等你結婚成家了才好走,但這事沒辦法等了。眼下你的工作又不順利,所以咱們坐一起商量商量以後的事。小張說他老家N城有一塊地皮,是祖上的遺產,想回去開個店面啊什麼的,正好你現在沒工作,不如跟他去那裡看看?反正你倆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就差一張證書,小張不是外人,你和他一起,有他照顧,我們更放心,比你在這裡待著生悶氣好。”
原來是這個“走”!
我舒了一口氣,回頭看尚尚,他雖然面無表情,但眼睛卻在笑。
搞了半天,還是他打了鬼主意。N城的地皮?天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我張嘴想拒絕,可是老爸又說:“其實你留下來也沒意義,公司的人陷害你,現在是他強你弱,不如避一避,在別的城市找新發展,不比困在原地強?難道他這個副經理面子就這麼廣,所有人都聽他的?你現在被他將了一軍,知道你不服氣,但倔強也要有點理智,明知道留下來沒結果,你還要硬,倒霉的只有你自己。搞得我們也為你操心。”
他這樣說,好像錯的人都是我,搞得我開始愧疚。
是啊,我硬要留下來除了賭氣就沒別的意義了,我難過,家人怎麼會沒感覺,他們年紀都大了,還要為我擔憂,這是我的不孝。
“你奶奶生病時還掛念你呢,啥時候結婚什麼的。我們也老了,早就打算等你結婚之後賣了這房子回老家,這次正好是個機會。N城和F城也不遠,我們隨時可以過去看你們。到了N城,看看,儘快和小張把事情辦了吧。我和你媽有點儲蓄,都留給你做嫁妝呢!”
天啊,他都這樣說了,我難道還能拒絕?再看看尚尚,他這次卻不笑了,只是側著腦袋,貓耳朵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晃啊晃,好像在凝神聽什麼,連我瞪他都沒注意。
沒辦法,我只好答應下來。
晚上尚尚變成貓和我搶被子的時候,我抓著他的脖子搖了不下一個鐘頭。
儘管被我蹂躪的全身毛都亂了,尚尚還是不急不慢,在床上走兩圈,然後坐下,淡道:“人類真是麻煩,有時候明明知道正確的道理,卻偏偏不去做。”說完傲然地瞥我一眼,蜷成一團鑽進我被子裡。
我一把甩了被子,揪起他的耳朵叫:“廢話!我不是妖怪!怎麼學你們無情的那套?!”
他無奈地嘆氣:“人類不是說天若有情天亦老么,同理,妖怪要是學人類那樣,早就成人而不是妖了。算啦,你別嚷了,現在離開是對的,再不走,只怕要遭殃。”
“遭什麼殃?!”
尚尚懶洋洋地抬頭在我手上聞了聞:“你的霉運味道還沒退,小心點吧。”
我靠!不能忍受了!
我抓住他的尾巴,使勁甩,一面叫:“都是你都是你!霉運就是你!最大的霉運就是你!”
尚尚被我舞成了風車輪,喵喵直叫,最後大概再也忍受不了我的虐待,身體一晃,突然變成了人,光溜溜地摔在我身上,壓的我差點沒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