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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嫣鬆了一口氣,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你將人家的魂魄在這裡困得太久,陰間屬於她的輪迴已經消失了,只能替她做個身體,讓她繼續做人啊。”

  熒惑喉頭滾動,卻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溫柔地低頭喚了一聲:“炎櫻,出來一下。”

  他的衣裳下擺似有什麼東西拉扯著,漸漸地,一個黑色的單薄影子從他衣裳里鑽了出來,迎風見長,瞬間成了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清雅女子,神色平靜溫和,胸口卻有一塊碗大的血污,顯然是生前所受的致命傷。

  炎櫻對著非嫣和司徒盈盈下拜,柔聲道:“炎櫻見過二位大人,先前不及出來拜見,失禮之初,還望海涵。”

  非嫣見其聲音柔雅,神態氣度自有一股寧靜的氣勢,不由暗暗稱讚。她清清嗓子,說道:“你也知道,人死之後若遲遲不去陰間黃泉路,便失去了輪迴的機會。倘若這樣永遠做鬼,你不悔麼?”

  炎櫻淡然一笑,“做鬼自有做鬼的樂趣,輪迴重新做人……卻太辛苦了。我不悔。”

  非嫣頓了一下,嘆道:“你既想與熒惑相守,一魂一神,總是遺憾。我有法子可以給你身體讓你繼續做人,你可願意?”

  炎櫻拜了一拜,喜道:“如能得大人相助,炎櫻感激不盡。”

  非嫣擺手道:“你先別感激,這事我一個人做不了,要等鎮明來了才能替你做身體。不過那之前,我希望你幫我一個忙。”

  炎櫻冰雪聰明,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為難道:“炎櫻不敢用自己的事情去對熒惑大人提什麼要求……我也不希望……因為我的事,讓他為難。”

  非嫣嘆了一聲,轉過去對熒惑說道:“你給個話好不好?我給炎櫻身體,讓她活過來和你廝守一輩子,你便要出世對付四方。這個交易你滿意嗎?!”

  熒惑將炎櫻的魂魄小心收回胸口衣裳里,淡道:“麝香山的事我本不欲再管。”

  非嫣急道:“就算你不想幫忙,你也得離開這裡啊!這是陰間,你一直待這裡,影響了多少輪迴你知道嗎?我給她身體,你們便可離開這裡去任何的地方!豈不是兩全其美?”

  話音一落,卻聽身後一個清朗的聲音接口道:“不錯,熒惑,你若肯出世,我便給那女子身體。你還要猶豫麼?當真一點五曜的情面都不顧?”

  卻是鎮明,他走過來,對司徒抱了抱拳表示感謝,又對熒惑繼續說道:“四方現在越來越跋扈,白虎甚至將暗星喚了來。你畢竟身為五曜,怎可眼看三界陷入暗星控制之下卻不在乎?”

  熒惑沉默半晌,方道:“我去便是,但四方解決之後我再不做神,你們不得再強我。”

  鎮明大喜,“好!一言為定!”

  熒惑嘆了一聲,邁開步子往前走去,在他身後,所有的幻境全部崩潰,回歸成單一的黑暗。

  出了結界,將情況向道君說明,那老頭兒開心得鬍子都卷了起來,對炎櫻的事情也乾脆睜一眼閉一眼,隨他們去了。當下,熒惑,鎮明,司徒,辰星,四人離開陰間去往麝香山,非嫣留下來和道君磨,打聽曼佗羅轉世的消息。

  “你這個死丫頭,你是真不知道陰間的規矩還是故意和我為難啊?人轉世是多麼神聖的事情!轉世之後,前世的所有都化做虛無,你們憑什麼還要用上輩子的苦痛去折磨她呢?!”

  道君鬍子亂飄,對非嫣大發脾氣。

  非嫣才不吃他這套,撲過去揪著他的鬍子,膩聲道:“她若只有苦痛,我也不會這樣做了呀!方才你也看到了,從她魂魄里殘留下來的慾念,那分明是愛念麼!剛懂情的魂魄就送去輪迴,太可惜了吧?你也要尊重一下她的意願啊!”

  道君長嘆一聲,“情情!都是情!人也罷了,連神也如此,這個天下,日後會成什麼模樣?我真是連想都不敢想啊……”

  非嫣笑道:“這個問題,我該去問問暗星或者清瓷,他們一定知道答案吧……說到底,無情無欲只是一種想像罷了,誰能無情?道君你就別為難我了,快告訴我曼佗羅輪迴的時刻吧!我好回去讓人家安心啊!”

  道君眼睛一眯,怪聲道:“你還沒明白麼?她是冤魂,死得不甘心,死後又見了最讓她痛苦的人……她不是說了麼?已經不想再做人了。陰間很尊重死者的願望,她不想做人,我們就絕對不會逼她做人……六畜輪迴還要等十年,到時候你再來吧!”

  非嫣失聲道:“六畜輪迴?!她當真不做人了?!”

  道君搖頭,捏著鬍子輕道:“誰知道呢?人心太複雜……你回去告訴辰星,若有緣,總可以廝守。若無緣,也不用再痴下去了。這世事,並非掌握在神的手上啊……”

  非嫣默然,轉首望向那一條條密集交錯的輪迴道,忽地有些悲涼。神的命運,又是被誰掌握?恐怕誰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原來,他們都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罷了……第十九章

  ——或許我真的在追求一種境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信念。你說,這到底是可怕,還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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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一直飄浮著古老神秘的歌謠,斷斷續續,纏纏綿綿,似低訴似婉言。那女子的聲音好熟,但玄武卻怎麼都想不起究竟是誰。到底是誰?唱得如此悲愴,如此婉轉,包含了無數辛酸往事。

  他微微動了一下,感觸地嘆息一聲,睜開了眼睛。入目是殘破焦黑的屋頂,斷壁殘垣,映著昏黃的日色,分外淒涼。還未來得及驚訝,卻聽頭頂一個清冷的聲音輕道:“醒來了?”

  他一驚,仰首望去,卻見清瓷靠在斷了半截的牆上,低頭靜靜看著他,而自己半躺在她腿上,滿頭長髮在她手指間繚繞。

  “你睡了三日,身上的傷我已經全部替你治好。現在能動麼?”

  她問著,雙手不停,細細為他理著長發,把糾結處緩緩理順。

  玄武恍然如夢,怔了半晌,忽地張口輕道:“方才……那是什麼歌?”

  清瓷沉默良久,才道:“落伽民謠,很老的曲子,說的是春耕秋織,尋常百姓生活。”

  玄武動了動,慢慢坐了起來,身上的傷口雖然不痛,但卻沒什麼氣力,四肢酸軟難受。他嘆一聲,“清瓷,我終是等到你了。抱歉,那麼狼狽。”

  她淡然一笑,“誰沒有狼狽的時候?但你不該等我,我原不想再出來。玄武,是你把我逼出來的,何苦?”

  玄武反手捉住她的手腕,急道:“何苦?你怎麼會這樣問?!難道你心裡當真沒有一點……!”

  他頓在那裡,盯著清瓷冷若秋水的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早就該了解,這人或許根本沒有心去想仇恨以外的事情。但他實在不甘,凡人尚且有追求幸福的資格,為什麼他要讓自己痛苦?他只不過想求到世間自己最想要的那個人罷了。

  “清瓷,你到底想要什麼?除了復仇,你難道沒有其他哪怕一點點想要得到的東西麼?”

  他問得有些無力,眼眸都黯然了下來。

  清瓷輕聲道:“為什麼所有人都在問我同一個問題?我想要什麼……我想要的東西,已經死在這個世上,傾盡神力也無法恢復。玄武,我已經沒有幸福可言,我已經算一個死人了。你如何在我身上找到所謂的幸福?”

  玄武急切地捉住她的袖子,聲音微微顫抖,“我不求你給我什麼!你若沒有想要的東西,我便讓你想要得到。清瓷,你沒有死!只要沒死,就有希望!”

  清瓷笑了笑,站了起來,攏起袖子放眼望向天邊的落日。“玄武,你已不是四方之神的玄武了。你叫什麼名字?”

  玄武一愣,“我……自出生以來便叫做玄武……我沒有名字的。但我記得很早很早以前,被人叫過麟五,據說我是排行第五的麒麟獸。”

  清瓷搖頭,忽地笑出了聲,“好怪的名字。麟五……小五……謝謝你,玄武。我讓你擔心了。”她回身,半跪在他身後,替他理著長發,最後束好,用絲帶松松系起來。“玄武,雖然我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但我卻有不想被別人得到的東西。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吧。”

  玄武斟酌半晌,才道:“你是說……落伽城……?你不想四方占領落伽?”

  清瓷點頭,“這裡是舊落伽城。當年都傳說太白殺了近半城的人才征服我們,但事實是,落伽城已經幾乎被屠殺光,整個城也被大火吞沒了,只留下這些廢墟。現在的落伽,是千年之前麝香山建的新城。但即使現在的落伽已經成了五曜的附庸,我也不想看它落入四方的手裡。玄武,白虎是個很可怕的神,他想要的東西才是真正的迷。我不想落伽再發戰火,諸神的鬥爭,顛沛流離的是凡人。一個寶欽被悄悄吞併,多少寶欽子民逃來了落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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