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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辰星厲聲問她為什麼不喜歡他,她居然不知道理由。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那麼不喜歡一個人也需要理由嗎?與他一路走了那麼久,她從沒想過要去對他動心,在她眼裡,他就是一個不太正經的神,有時候喜歡說一點過分的笑話,但骨子裡還是極冷酷的。永遠也不能忘記,他與人調笑的時候,唇角揚起很高,但眼睛裡卻始終是冰冷的。

  可是那一天,那雙冷酷的眼卻狂熱無比,令她又驚又怕。

  曼佗羅蹲了下來,耳邊丁冬的鑼鼓聲變成了他的聲嘶力竭:「曼佗羅,我恨你!我恨你!」她忽地打個寒顫,覺得不能夠承受。

  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她怔怔地望著地下的積水,裡面倒映著自己的模樣。紅髮,說不上美麗的臉,辰星為什麼要喜歡自己?她永遠也不明白別人對她突然的情感,就好象戲班子裡的人對她紅髮的恐懼厭惡,就好象辰星突然的喜歡。

  幾點水滴了下來,令水中的倒影破碎開來。她一驚,抬頭一看,天空灰濛濛地,原來下雨了。前面的場子吆喝聲更加熱烈,但人群還是漸漸散開,紛紛躲去茶館酒家避雨。

  爹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那些人看了半天戲,還沒給錢呢!這場雨一下,一天的賺頭都沒了。她乖乖地跑過去收刀山,用抹布將刀上的水擦去,一一放進大皮袋子裡。

  “你別管這個,先去把靶盤子和碎青磚掃去一邊。省得管這裡的老方頭又羅嗦。”

  爹爹急急地說著,一腳蹬倒兩排矮凳,手腳飛快地收拾。

  曼佗羅又跑去掃雜物,剛彎腰要去拿掃帚,卻聽爹爹和天善在後面叫嚷了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場子費我們已經給過老方頭了!”

  她急忙回頭,卻見不遠處站著兩個罩著黑披風的人,一個身量很高,另一個卻纖細嬌小,顯然是一男一女。她丟下掃帚跑過去,只聽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冷冷地說道:“曼佗羅在這裡吧?”

  她一呆,耳邊聽得爹爹急急否認:“沒有!這裡是曼佗羅城,可我們這裡沒什麼曼佗羅!小姐你要想看曼佗羅花,該去南方寶欽……”

  話沒說完,忽地痛呼一聲,然後他整個人軟在了地上,渾身發抖。天善大哥顯然被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吃力地扶著爹爹,一步步往後挪。

  曼佗羅氣急敗壞地跑過去,大聲道:“我就是曼佗羅!你們別傷我爹爹!有什麼事情和我說就是了!”

  那兩個黑衣人互望一眼,立即揭開了披風,露出頭臉。男的面容清俊,眼中卻冷酷一片,女的極漂亮,唇紅齒白,但卻恨恨地瞪著自己。曼佗羅被她的殺氣驚得倒退兩步,咬牙道:“有……什麼事嗎……?”

  那女子將披風一甩,冷道:“我們是印星城北方七星,我是胃宿,他是奎宿。今奉白虎大人之令,將你立即處死!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曼佗羅大驚,只覺全身都涼透了。半晌,她才艱難地開口,聲音在大雨里聽起來微微顫抖著:“為……為什麼……要殺我?我與印星城……沒有什麼瓜葛……”

  胃宿眼神冰冷,她從腰間抽出劍,森然道:“要怪,就怪司水的辰星吧!誰讓你是他的女人!死後找他哭訴去吧!受死!”

  曼佗羅只見眼前大片寒光劈下,臉頰上冰冷,竟連躲一下的工夫都沒有。

  第十六章

  眼前忽地飛起一大塊紅色的布,眨眼就罩了下來。曼佗羅只覺所有的景物都成了血色的,她的肩膀被人死死地攥住,十根指甲扎在皮膚上一陣劇痛。

  “曼佗羅……!快走!還愣著做什麼?……天善……帶她逃!快!”

  爹爹嘶啞的聲音刺激著她的耳朵,她一時竟墜身入夢,不知發生了什麼。一直到腰上一緊,整個人被一雙手攔腰抱起扛在肩膀上,她才忽地回神,怔忡地望著前方。

  爹爹……她無聲地叫喚著,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爹爹被那兩個星宿斬於劍下,背上濺出鮮血如幕。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發覺上面全是血。方才發生的一切如電光火石,來不及去想。竟是爹爹替她擋了那一刀嗎?!

  曼佗羅陡然撐起身體,悽厲地叫了起來:“放開我!你們要殺的是我一個人……別殺我爹爹!別殺……!”

  天善將她緊緊扯著,不讓她亂動,一邊飛快地往前奔跑一邊急道:“別動!班頭犧牲自己來救你,你要真被殺了,豈不是辜負他那條命?!別亂動了!他們快追上了!”

  她如同不聞,在他肩膀上不要命地哭喊拍打,用力扭著身體要下地去找爹爹。天善實在無法,乾脆捂住她的嘴,瞅著前面路口有個拐角,飛快地閃身進去,周圍的路人紛紛躲閃,生怕招惹什麼是非。

  身後傳來戲班子裡眾人的嚷嚷聲,還有胃宿的怒斥聲,想來是戲班子的人堵住了路,不讓那兩個惡煞追上來。天善也不敢回頭看一下,只顧沒命地往前奔。大雨傾盆,看不清路,他也不知道該跑去那裡,但他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他們殺了曼佗羅!

  雖然戲班子裡的人都知道曼佗羅姐妹是半妖,平時也挺忌諱她們倆,可是忌諱歸忌諱,在所有人眼裡,她們還只是兩個小丫頭,自家的孩子,怎麼能就這樣被人殺了?!何況老班頭都已經被……!他覺得鼻子裡一陣酸痛,不不!老班頭已經死了,至少也要保住曼佗羅,不能讓他死不瞑目!

  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渾身都要僵住!是那兩個星宿!那個女人簡直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全身上下都是血,雪白的臉上也濺滿血滴,那雙眼卻是幽深冷酷,仿佛兩塊千年寒冰。

  “站住!我本不欲殺無乾的人,若再不停,我就不客氣了!”

  奎宿在後面冷冷說著,給他最後的機會。

  胃宿卻不等他說完,舉劍用力往前一劈,劍風帶著被旋起的雨水,呼嘯著砸向天善,登時把他的背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天善踉蹌一下,卻不停,更加拼命地跑了起來。胃宿冷笑一聲,舉劍還欲再劈,卻被奎宿奪手將劍搶了去。

  “你做什麼?!白虎大人只說殺了曼佗羅,誰讓你來這裡大開殺戒?方才那戲班子的人都給你殺了,還不滿足麼?!”

  他嚴厲地斥責,又道:“我知道你心裡記恨辰星,但也不該遷怒去別人頭上!他們都不過是凡人,你這樣殺戮,豈不是有違神道?!”

  胃宿摔開他的手,恨道:“什麼神道?!你要講究你的道就乖乖待在印星城修行吧!跟我出來做什麼?!”

  奎宿皺起眉頭,厲聲道:“我早料到你會遷怒於別人!白虎大人也是擔心你亂殺人才派我出來跟著你!好,你要殺就殺!回去你自己向白虎大人賠罪吧!”

  胃宿愣了一下,這才不甘願地將劍收回去,腳下步子加急,眼看就要追上天善。卻見他忽然腳底抹油一般,居然歪歪斜斜一路繞了許多彎,自己竟然追不上去!她漸漸惱火起來,吼道:“快給我停下!不然我真要動手了!”

  天善根本不聽,一個轉身,又跑進一條小巷子裡,七拐八繞,那兩人居然有些追不上。

  胃宿火起,顧不得什麼白虎大人的教誨,什麼賠罪,將劍一橫,厲聲喝道:“把小丫頭丟下饒你不死!不然我兩個都殺了!”

  奎宿見她已經殺紅了眼,深知勸不住,只得嘆一聲隨她去了。

  天善只聽身後風聲凌厲,他也不敢回頭,硬著頭皮繼續往前奔,肩上的曼佗羅漸漸不掙扎,軟了下來,似是已經絕望。他開口,剛想安慰兩句,忽覺後腰一涼,跟著便是一痛,他的氣力瞬間就沒了,雙手一軟,再托不住曼佗羅,生生讓她從肩上摔了下來。

  曼佗羅一頭倒栽在地上,臉擦在粘膩的泥巴上,火辣辣地疼。她懵懂著爬起來,捉住天善的手,怔忡道:“天善大哥……你怎麼了……?你……”

  天善喘著氣,忽地咬牙暴起,攥起拳頭,一拳砸向身旁的磚牆,轟然之後,牆上居然破了一個半人高的洞!

  “快!鑽進去自己跑!發什麼呆?!你想死嗎?!”

  他厲聲叫著,推著她的腰將她往那洞裡塞。曼佗羅臉上又冷又熱,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忽地失聲痛哭,死死拉著天善的胳膊,聲嘶力竭:“不!天善大哥!我不要一個人逃!你快起來啊!”

  天善嘆了一聲,輕道:“呆子!我馬上就會追過去,你先走!不要辜負老班頭的血!”

  他將她連哄帶騙,塞進了牆洞裡,然後吃力地支起身子,將那洞擋住,靠在上面喘氣。他微微探手去背後,低頭一看,滿手的血污。那個女人,實在厲害……將他的背骨都斬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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