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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日深深吸了一口氣,兀自忍了半晌,才沉聲道:“我今日來……”

  話說到此,卻打住不再說下去,只見司月從袖子裡掏出厚厚一沓神界公文,就這樣攤在案上一張一張地看了起來,根本沒有在聽。

  他忽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拂袖便走!無論她到底是什麼意思,這般羞辱都太過分了!他司日好歹也是麝香王的兒子,豈能任她一個小小月官擺布?!

  司月冷笑一聲,將那些公文收回袖子裡,放柔了聲音說道:“莫非是茶水不夠熱,惹得我們日官心中不滿?這麼快就走了,我還想留你小敘幾日呢!真可惜。”

  司日陡然停住腳步,也不轉身,沉聲道:“月官,我今日來無非是要告訴你,下界有人蠢蠢欲動。血紅之色很快就會包圍整個神界。太白將是首當其衝的一個!你若不想失去五曜之一,便即刻派人去將他招回來!否則不出三月,必然有血光之災!”

  司月驚了一下,立即站了起來,“太白有血光之災?!鎮明說那無關性命之危啊!你那雙古怪的眼睛必然看錯了!”

  司日哼了一聲,冷道:“天底下還沒有我無瞳眼看不透的東西!那血紅之色里包藏了無數禍心,顯然嚴整以待了良久。你終日剛愎自用,自以為是,當然什麼也看不出來!神界分明會摧殘於你手下!我不多說什麼,算得太白將有雙劫,一為血光之災,一為女劫。你若當真還在乎這個神界,就馬上將他招回,三個月之內加緊戒備!否則神界逃不過這個血紅之災!”

  他疾步而出,黑色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正殿裡。司月怔怔地站在原地,腦海里只剩下他方才擲下的那句話:「太白將有雙劫,一為血光之災,一為女劫!」什么女劫?!什么女劫?!她的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全亂了!太白,她的端正俊美的太白!一向傲然神采的太白!他居然會有女劫?!太白分明是……是她的啊!司月的心突然跳得極快,仿佛這樣的想法光是存在於腦海里就已經是極度可怕的事情了。她……什麼時候起的這種心思?

  她愣了半晌,拼命將奔騰的思緒壓了下去,卻止不住滿臉的cháo紅。墮落的神是她麼?那是多麼美好的,同時又多麼可怕的感覺啊……戰慄在瞬間侵襲了全身,黑暗裡有一隻手堅決地把她往下拉去,她卻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她要趕快去寶欽城!趕快!不然……她的太白會……!

  她忽地冷下了神色,她現在不能離開麝香山……如果離開了,一向古怪的辰星不知道會暗地裡和司日做什麼手腳,她絕對不允許這個神界有不服於她掌下的地方!

  “去川水宮,告訴辰星。”司月回頭冷聲吩咐著身邊心腹的女伶,“告訴他太白在寶欽城有難,讓他即日啟程去將太白帶回來。如果半路有人或者妖膽敢犯上,殺無赦!”

  女伶立即領命去了川水宮。日月廳中只剩下臉色蒼白的司月,她目光深邃地看著面前碧綠的茶水,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百感交集。只有太白這個人,她怎麼也不想放棄……誰她都不想讓。

  微風卷過正殿前,將跳躍的長明燈火捲起隨風而舞。風過處,有亂紅落地,血紅的花瓣靜靜地躺在白玉的台階上,已有小半個手掌那麼大,越發鮮艷妖異。

  ********其實太白有些後悔帶著這麼一個貓妖小子一起上路。

  他是一個喜歡安靜的神,最厭惡周遭有人唧唧喳喳說些廢話。偏偏這個貓妖小子一天到晚都在唧唧喳喳,而且說的話里十句里有九句半都是廢話,剩下的半句就是“我累了!累死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諸如此類的抱怨。

  說完之後,他就會用那雙無辜又漂亮的金色眼睛水汪汪地瞪著他,好象在說如果不讓他休息,他就會說上更多的廢話來污染他的耳朵。一路上也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早上起來吃完早飯要休息,吃完午飯又要休息,下午還要休息,晚飯前又是休息!一天給他這樣休息休息的,於是一連走了五日,他們連寶欽城的影子都還沒看到。

  一大早走了不到兩個時辰,端木又開始在後面唧唧呱呱地抱怨了起來。

  “太白大叔!我的腳好痛!好象給荊棘刺到了!我們休息一會好不好?”

  太白沉著臉轉過身去,皺眉瞪了他半晌,瞪的他縮著肩膀做可憐狀,漂亮的臉蛋甚是委屈。太白看了他好久,才冷道:“莫要讓我發覺你是在拖延時間,不然立時就將你殺了!”

  端木也不怕,嘻嘻笑道:“我哪裡敢拖延大叔你的時間啊!不信你看!”他把腳丫子翹了起來,腳底那裡果然刺了一根荊棘刺,似乎陷得很深,黑黑的一個小洞,還流了一點血。

  太白吸了一口氣,只好停了下來,眼睜睜看著端木歡呼著衝進旁邊的一條小溪里,伸出貓爪抓魚。當端木抓了四五條肥美的活魚上來時,太白已經閉目坐在樹陰下端坐養神了。

  南方的夏天去得很慢,即使現在已是九月下旬,陽光依然灼熱。金色的日光透過樹葉斑駁地映在糙地上,也為太白漆黑的發和黑色的衣服映上了點點金輝。他就那樣安靜地坐在那裡,閉著眼睛,秀長的睫毛上仿佛也給鍍上了一層輕薄的紗,有一種不真實的美。

  端木難得安靜地蹲在不遠處烤魚,煙霧四起,有些熏人,夾雜著魚的腥香,緩緩飄散在純澈的陽光下。他享受一般地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望向那個從來不吃任何東西的神。奇怪,他只聽過沒有七情六慾的神,卻沒見過不吃東西的神,他難道從來不進食的麼?還是他不喜歡在荒野里隨便吃東西?

  “喂!太白大叔!魚快烤好了,你也吃一點吧!”

  他拿起一條烤好的魚,微微有些瘸著腳走向樹陰下的那個神。一直把魚遞到了他鼻子底下,他也沒任何反應,連眼睛都沒睜開來,只淡淡說了一句,“我不用,拿開。”

  端木“嘖”了一聲,管他的!不吃就算!難得他好心做好了送過來!這個傲慢的神!

  “等一下。”太白忽然喚住了他,聲音低沉。

  端木疑惑地回頭,卻聽太白淡道:“坐下來,把腳伸給我。”

  咦?

  他乖乖地坐到了太白對面,把腳丫子長長地伸了出去,滿不在乎的樣子。

  太白也不說話,伸手握住了他的腳踝,看了一眼他腳底的刺傷。這個是有毒的荊棘,如果現在不處理,毒素進入血液中一個周天后便會觸發,全身麻痹而亡。

  他揚起手掌,掌心一片柔和的金光,垂著頭替這個貓妖少年療傷。

  日光從樹葉fèng隙里流淌下來,滴在他臉上,他低垂的眼睛幽深寧靜,一張臉清俊秀逸。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戰鬥時的傲然神采,沒有斥責時的冷漠,現在的太白之神,如同一個最普通的俊美少年男子,擁有一種單純到了極至的美麗。

  這種美麗即使端木都不得不從心底去承認,連魚都沒有心思去吃了。秋日最後的蟬鳴顫抖而嘹亮,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寧靜,仿佛連日光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端木靜靜地看著他仔細地為自己療傷,心裡竟然慢慢升起一種極溫暖的感覺。

  那些對神界的挑釁,對神的叛逆,此時忽然變得極遙遠。這個為他療傷的男子,當真是冷血的神麼?人和妖對神的叛逆早已不是新鮮的事情,千百年來,總會有人舉著顛覆神界的旗號進行爭取自由的戰鬥。造成這一切的,到底是什麼?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神,神也永遠不會試圖去了解凡人。無論如何,此刻這個為他療傷的神,他無法對他產生任何敵意。那些難理解的事情,就丟給其他人去想吧!他只想做一個快樂的妖。

  “太白大……人,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要替凡人賣命,做他們的信使?”

  他低聲問著,很輕的聲音,仿佛怕破壞了這種夢幻一般的美麗。

  太白很久都沒有說話,半晌才道:“你為什麼要做信使,叛逆神界?”

  端木反而說不出來了,頓了半天才輕聲道:“你知道麼?我們貓妖一族,向來對王位之爭情有獨鍾。到了我這一代,一共有五個繼承人,我是最小的皇子。”

  太白沒有應答,只安靜地聽他說著。

  “我上面有兩個姐姐,兩個哥哥,都對王位虎視眈眈。可是我是真心不想做王的,我是真心想退出這種無聊的爭奪,但是沒有人相信我。我的二姐姐一向與我交好,所有的哥哥姐姐裡面,我最喜歡她了。她讓我在走之前去她那裡,她要為我餞行,我什麼都沒懷疑就去了。結果她在私宴上偷偷設了手下,打算趁我喝醉了就將我殺死……”

  “當然我逃出來了,可是姐姐親自動手,將我打成了重傷。我一直逃,拼命逃,逃到了極北的曼佗羅城才躲開了她手下的追殺。結果我傷得很重,差點就要死了。是……一個人救了我,幫我療傷,就像你現在這樣,很溫柔的替我包紮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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