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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過太白大人!”

  她微微一怔,太白?他當真要來花園看積雪?

  她站了起來,回身恭敬地行禮,“見過太白大人。”

  太白揮了揮手,什麼也沒說。清瓷慢慢抬起頭來,只見他一身黑衣,依舊俊秀挺拔。可是那神情……雖然他以前也是很淡漠的樣子,但今天似乎有哪裡不對勁……那種神情,是不是叫做傷感?當真奇怪,這個冷血無情的神居然也會有這種表情眼神,莫非他也染上了情慾?

  她在心底偷偷冷笑,卻見絲竹站在一邊滿面喜色,兩隻手飛快地整理著自己的新裙子,明明已經很整齊了她還要整理。她暗暗嘆息了一聲。這個絲竹,恐怕已經情根深種無法自拔了……太白沉默了半晌,轉頭看向站在花園中的清瓷,溫言道:“你叫清瓷,對不對?”

  她微微一皺眉,嘴裡卻恭敬地答道:“是的,太白大人。”

  太白看了她半晌,才道:“你的七弦彈得很好,今天辰星的川水宮有一個私筵,你且去換上正式的衣裳,午時二刻在噬金宮門口等候。”

  說完,他轉身就走,看也不看一眼孤零零站在迴廊中的絲竹。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裡幾乎已經是淚水瑩然。他連眼角的一瞥都捨不得給她一個麼?她盼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愛了那麼久……她恭敬地彎下腰,“恭送太白大人。”聲音里有一絲顫抖,也不知他聽出來沒有。

  太白走了幾步,似乎又想起來什麼,回頭柔聲道:“穿紅色的衣裳,很配你。”

  清瓷恭敬地答應著,心裡卻隱然有古怪的感覺。

  他……到底是怎麼了?

  第七章

  川水宮乃為麝香山八大行宮之三,位於太白的噬金宮和歲星的黎木宮之後。

  辰星為司水之神,性質上來看屬於陰柔之神,與北方玄武相似。在清瓷的印象里,即使她已經來到神界近千年,對於辰星這個神還是一知半解。只覺他似乎從不與其他的神走得很近,永遠是一個人神出鬼沒的。偌大的麝香山,即使最不喜熱鬧的司日和熒惑,平時也偶爾可以碰面,但是她卻幾乎從來沒有見過辰星。

  她唯一記得的見面,就是百年之前的那次盛典,那個坐在麝香王身邊笑得無賴也似的男子。諸神皆有自己的風度儀表,太白傲然出眾,歲星纖柔淡然,熒惑冷漠疏離,鎮明優雅高潔,更不用說四方神獸那裡的明暗兩個玄武,都是清雅之人。惟獨這個辰星,從頭到腳都沒有一點神的氣質,終日笑眯眯的仿佛不知道什麼叫做正經。說他像個神,他卻一點儀態也沒有,說他像個凡人,偏偏在他眉目間總有那麼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銳利,讓人不敢小窺。

  這個極度神秘的司水之神,今日居然要在自己的行宮裡舉辦私宴,倒也當真希奇。不過這樣也好,她也差不多該行動了,總不能讓玄武將機會搶了先。是時候將五曜的本領看個透徹了。

  辰星這個神行蹤古怪,他的行宮居然也很古怪。午時二刻在噬金宮門口等到太白,本以為向宮殿後方走去,穿過歲星的黎木宮自然可見川水宮。可太白居然往斷念崖的方向走去,不由讓她好生疑惑。

  太白神情抑鬱,平常的高傲之色也不知去了哪裡,似乎總是在想著什麼,卻偏偏想不通。他也不說話,兀自一個人在前面走著。早春的微風將他的長髮拂了起來,黑色的長衫也跟著翻卷。背影似乎也染上了那種沉悶,孤零零地走在冰雪初融的天綠湖畔,倒有種孤立出世的滄桑感。

  清瓷安靜地跟在他身後五步的地方,低頭默默地看著他在湖中的倒影。這樣的一個神,那般傲然卓立,什麼都不曾入他的眼。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感傷至此?她忍不住回想起絲竹方才替她梳妝時說的話語:太白大人,當真是用千年的寒冰雕刻出的人物……實在,非我們這等俗人螻蟻所有福瞻仰的……清瓷,我好生羨慕你。

  羨慕她嗎……?她微微冷笑了起來。其實無知者,永遠是最快活的。不需要承擔無謂的仇恨,自在地生活在自我幻想的天地里,這樣的快活,又豈是她這種叛逆之人所能體會到的呢?

  “清瓷。”

  前方那個一直不說話的人忽然開口喚她,聲音是猶豫的。她恭敬地彎腰,等待這個高貴的大人說上一番什麼聖潔的言論,卻聽他長嘆了一聲,低聲道:“你曾為凡人,可了解為什麼凡人的情慾那般決絕執著?其玉石俱焚的烈性,我當真……不能明白……”

  情慾?凡人的情慾?這個高高在上的神居然會問她這種問題?!清瓷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古怪可笑的想法,或許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太白……她知道的那個太白,永遠不可能將凡人放在眼裡的。他莫非中了什麼蠱惑?

  “算了,忘了我的話吧。你不用回答。”

  拋下這句話,他飛快地轉身,繼續往斷念崖走去。清瓷冷冷地看著他黑色的背影。她雖然不了解這個神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她知道,這個一向高傲的神必然對情慾之事產生了一定的興趣。看他那般迷惑的模樣,欲言又止,偏偏對她如此信賴,卻也當真可笑。

  她眯起了眼睛,千年之前落伽城的屠城火光似乎還在眼前閃爍跳躍,她的眼神陡然轉厲。惟獨這個人,她死也要親手除了他!

  越過天綠湖水,斷念崖就高聳在眼前,清瓷正疑惑川水宮是否建在崖上,卻見太白抬起手來,拈了一個古怪的式,她看在眼裡,將那個手勢記了下來。黑色的寬大袖子忽然一揚,迎風抖了開來,他抬手輕輕在空中一拍,眼前的斷念崖忽然無聲地裂了開來!

  清瓷吃了一驚。來這裡千年,斷念崖也攀登過無數回,居然不知道它可以裂開!這是什麼詭異的結界?斷念崖下分明是和印星城的相連結界啊,怎的在麝香山上還有一個?莫非辰星的川水宮就在崖內麼?那她曾在崖上看到的“之”字排開的八大行宮卻又是如何?難道有兩個川水宮?

  她有一肚子的疑問,面上卻淡淡的什麼也看不出來。做神,首先就要學會面對驚天動地的大事,也能夠平靜如水,哪怕心裡已經給嚇得快昏倒,面子上的功夫也要做足……太白忽然回頭對她展顏一笑,說道:“這裡才是真正的川水宮,排在黎木宮後面的,其實是幻象。你既已為神,又是隸屬於我的部下,這個秘密給你得知也無妨。”

  清瓷彎腰稱是,心裡卻有些明白了。麝香山這般小心行事,設下這麼詭異的結界,防的是誰?五曜里惟獨辰星行蹤神秘,卻無人過問,裡面一定有文章。此刻看著那深不見底的分裂開的山崖,她心裡忽然捕捉到一些痕跡。噫,麝香山或許對四方神獸那裡早已開始戒備了。川水宮設在斷念崖內,與印星城如此接近,莫非是要辰星就近監視他們?這種陰森暗地的行為,以前那個沒腦子的麝香王必然想不到,這種行為,恐怕只有司月那個疑心病重的女人才能做的出。

  五曜果然不是傻子,什麼人什麼地方有異動,他們的感覺恐怕靈敏得很。只是表面上卻看不出來,永遠平和一片……她忽然想起洗玉台那裡由自己的鮮血化出的花朵。那裡……是不是還沒有被他們發覺呢?眼看太白對她這般信任,她稍微放下了心。

  高聳入雲的斷念崖就這樣生生地分了開來,看上去像一座巨大無比的山門。裂開的fèng隙里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太白漫步而入,清瓷沉默地跟在後面。只覺前腳剛踏進陰影之中,仿佛立即就時空扭轉,眼前景色忽然飛速旋轉起來,莫可名狀。這樣的現象雖然陌生,但她也明白是因為踏入結界的關係。

  身後忽然傳來沉悶的聲響,原本凌厲肆虐的風聲忽然平靜下來,衣袂也停止了擺動。可能是裂開的山崖又合了上去,她剛這樣想,眼前忽地豁然開朗,一座透明晶瑩的宮殿就這樣橫空出現在她眼前!

  與太白金碧輝煌的噬金宮不同,這個宮殿竟完全是用透明的水晶堆砌而成,殿上的琉璃瓦,殿前的七根粗大柱子,甚至連台階都是五光十色的水晶做成。看上去似乎脆弱得一擊就碎,卻偏偏美麗得如同夢幻。川水宮前一汪幽藍的湖水,色如冰玉,清冷無比,湖水後方是一帶青翠小山,遙遙望去幾乎全是竹子。他們此刻就站在一個山壁的狹fèng前,身後是幽深不可測的黑洞,可是眼前的景色卻是清雅宜人。早春的陽光明媚璀璨,映得水晶做成的川水宮濯濯生輝,幾乎不可直視。

  清瓷第一次來到川水宮,面上雖然平靜,暗地裡卻將這裡看了個遍。奇怪,景色的確美麗,宮殿也的確可愛,但是她總覺得哪裡有不對的地方……她漆黑的眼珠飛快地轉了好幾個圈,這才發覺這裡半個人影也看不到。

  不是說要有私宴麼?樂官在哪裡?女伶在哪裡?就連侍侯端茶倒酒的神女也沒個影子。耳朵里只聽見微風泠泠之音,竹葉沙沙作響,安靜到詭異。連那個晶瑩美麗的川水宮看上去也顯得孤寂之極,仿佛空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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